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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木槿 ...

  •   还没睁眼,沈宣就觉得身边气氛不对。快要入夏的天气了,又是正中午,不该这么凉飕飕的……

      他试着微微睁眼,果然见谢凡站在床头,手里捏着一根柳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正冷若冰霜地看着他。

      沈宣心里咯噔了一下——昨晚谢凡嘱咐过他不要乱跑,他真没想到只是出个房门就算乱跑了。

      他正要闭眼装睡,身上的被子呼地被人掀开:“账早晚要算,我劝你别打算躲。”

      “谢凡……我,我昨晚只是……”

      “原来你这身体早就被占用了,难怪你的老相好能过来,”谢凡先说的居然不是他夜里乱跑的事。

      “占……占用!”沈宣的脸憋得通红,如果不是动弹不了,他恨不能爬起来跟人拼命:“谢凡你他妈的乱说什么!什么老相好!”

      “亏得我还小心翼翼的,早知道你这么抗折腾,与其给别人占了,还不如让我占了。”

      修长的手指在沈宣前襟挑了两下,扯开了衣领。

      沈宣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连带着说话都磕巴起来:“谢凡,咱咱咱们有事说事!你别动手!”

      谢凡恍若未闻,把手伸了进来。

      眼见阻拦不住,沈宣索性把眼一闭:“好好,我落在你手里认栽!你要干什么就快点,我……我……”

      他虽然不是女子,不至于因为这些事寻死觅活,但要做的事没有半点眉目,却要在此受辱。

      一念及此,他再说不出话来,只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已有些红了。

      谢凡的手伸进衣襟,按在他心口上。

      只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自心口流向四肢百骸,麻木的身体居然渐渐缓了过来。

      连谢凡也有些意外:“居然融合度这么好。你这样的人,生做生灵多好,为什么要生成个人。”

      这下他就不担心了,沈宣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该是能知道了。而且寻常生灵也不会那么不知死活。

      然后他缩回手,替沈宣掩回了衣襟,问他:“你刚刚在说什么?”

      沈宣有点傻眼:“你……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的灵体放一点在你那里,也方便我以后找你。”

      “没了?”

      “你还想要什么?”被他这么一提醒,谢凡想起来了,转身寻了柳条回来:“说说昨晚的事吧。”

      沈宣噤若寒蝉。

      就算他再傻,也知道昨晚没听谢凡的话闯了祸,是谢凡救了他。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不听我的话,”谢凡随手向一旁挥了挥:“来,跟我说实话,我再决定怎么给你点教训,好让你有记性。”

      靠墙边的花架在细细的柳枝下,像豆腐一样无声裂成两半。

      完了。

      沈宣有点绝望。谢凡对他没什么出格的想法,看起来只想要他的命。

      “谢公子……我这些日子……保证好好给你做饭……”为了性命,他也得服软一下,向谢凡求饶。

      “说吧,你的老相好让你看了什么了?让你连魂儿都飞出去了。”谢凡想起来就生气。

      梼杌的一点灵体一直暗暗藏在沈宣体内,最是擅长钻人心的空子——他也是心不在焉,没提前仔细检查一下。

      留了雪狂在沈宣身边,本来想着万无一失了,他也能睡个踏实觉。

      没想到沈宣可真是出息,身体倒是老实躺着没动,魂魄跑出去了。

      雪狂再怎样也是个死物,哪可能察觉到。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沈宣现在就是个活死人了。

      可沈宣并不知道“魂儿都飞出去了”是什么意思,只当谢凡在揶揄自己,吭哧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好意思说?春梦?”谢凡了然点点头:“行,那我不问了。你选吧,多少下能让你长点记性,一百?两百?”

      “一百……吧。”沈宣有点肝颤,这起点是不是太高了点,但为免激怒谢凡,他闭着眼把手伸了出去,打烂手总比要命强:“手可以吗?”

      说起昨晚的事,他有些分不清现实虚幻,如果不是那个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也不会轻易出门。
      “谢凡,你昨晚咳嗽了吗?”

      他扭过头去,不太忍心看自己的手也像花架一样断成两半。

      柳枝啪地打在床沿上。

      “你昨晚听到我咳嗽了?”谢凡停了手,问他。

      “啊……没咳吗?”沈宣讪讪:“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你昨晚听到我咳嗽,然后才出门看的?”谢凡追问。

      沈宣不知道谢凡为什么会突然在意这个,只得回答:“你那屋的灯好像亮了,咳得……有点吓人,一声接一声,好像很痛苦……我就……”

      他说完这句话,屋里半晌没了声响,而后谢凡的脚步声出了门,片刻后又转了回来。

      “起得来么,桌上有饭菜,自己吃。”

      沈宣再睁眼时,只看到谢凡的背影。

      他很想问一下谢凡到底还打不打了,转头又觉得自己没那么贱,便等到谢凡出了门,才敢慢慢挪下来。

      虽然不知道谢凡给他的灵体是个什么东西,却让他感觉比刚醒的时候好受了许多,至少能自己起身。

      很久没吃到什么东西,沈宣快要饿疯了,几乎头也不抬地,把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一股脑塞到肚子里。

      然后才想起来,似乎从这次见面起,谢凡也什么都没吃。

      他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探头出去,发现谢凡并没有走远,正背对着他坐在回廊的栏杆扶手上。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谢凡跟往日里不太一样,有些安静。

      “去把我的萧拿来。”谢凡头也不回地吩咐。

      重伤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挪回屋里把玉箫取出来递过去。

      “天下第一废物,你听好了,我死不了,操心好你自己。”玉箫在谢凡腕上转了几个圈,被凑在了嘴边。

      这是沈宣第二次听谢凡吹箫,虽然他总觉得谢凡平日里的样子真是糟蹋了这管好箫,可每次箫声响起,他又觉得这画面美好到不真实。

      谢凡不过是闲闲地坐在栏杆上,白衣微样,低垂眼眸,投下一片极淡的阴影。过午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仿佛在熠熠发光一般。

      沈宣半晌抿了抿嘴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傻愣愣地张嘴看着他,口里都有些发干。

      “以后不用你做饭了,”谢凡放下萧,侧脸瞟了他一眼,跳下栏杆:“难吃死了。”

      沈宣有点发愣,他刚刚似乎看到谢凡对自己笑了一下。

      虽然谢凡常笑,但只有这一次,似乎是带着善意的微笑。
      ===============================

      第二天了。

      沈宣在靠床的墙面上又划了一道,不知道自己哪年哪月能出去。

      远离人群的大山,夜里仍然是这么瘆得慌,跟曾经在矿场中的四年一样。

      经过了昨晚的事之后,他更不敢睡了,尤其是谢凡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居然没把那个玉箫给他。

      不论是不是管用,至少也是个心理安慰吧……

      夜枭又在远远的地方叫了一声。树影投在他的窗户上,摇摆不定,时不时拼凑出一头怪兽的模样。

      沈宣看着有些出神。这声音,这影子,都是他熟悉的。

      当年在矿场的时候,周围人欺负他们三兄弟年幼,很多活都推给他们做。而他身为哥哥,自然包揽了大部分,时常会有一整夜只能眯一会儿的时候。

      没法睡觉的时候,他就会听着这些山林的声音来打发寂寞。

      虽然很辛苦,但两个弟弟能多睡一会儿,偶尔能对他笑一笑,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不久之后,连这一点奢望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盯着窗户看了多久,他便又一次在噩梦中辗转起来。

      四处都是呼啸的寒风,他跪在地上,用树枝刨着僵硬的土地,大弟弟的尸体就在身边。

      眼看监工留的时间不多了,可他越着急,那地越是像铁板一样僵硬。他无计可施,只能在寒风中无声痛哭,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滴落在地上。

      就要来了,监工就要来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片黑影在自己身后,举起了鞭子。

      就在那鞭子飞快落下的瞬间,沈宣猛然惊醒,急促地呼吸着,然后看见谢凡只穿着中衣,正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多大的人了?怎么做梦还哭?”谢凡有些不满。

      沈宣摸了摸脸上,两颊都是湿的:“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哭那么大声,死人都快被吵醒了。”

      “抱歉……”沈宣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只得咳了一声掩饰一下:“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谢凡递了水过来,顺便坐在床边:“做什么噩梦了?被昨天吓的?”

      沈宣有些尴尬,低头喝完水:“也不是……”

      “里面去。”谢凡接了水杯。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凡已经一掀他的被子,挤了进来,抬手一点熄了烛火:“睡吧,不用怕。”

      沈宣靠墙坐着,见谢凡就这么躺了下去,背对着自己睡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往日,估计他早就咆哮了,可是如今夜半三更,噩梦初醒,能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他居然没有那么抗拒。

      见谢凡的身体平缓有规律地轻轻起伏着,沈宣也不好大惊小怪的,只得溜着床边,也慢慢地躺了下来。

      虽然在军营中也是跟大家同吃同住,没什么讲究地倒在大通铺上睡觉,但像这样只有两个人……还同一张床,同一个被子,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谢凡的长发正散落在沈宣面前不远,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是用什么洗的,居然会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淡香。

      这淡香味如此撩人,沈宣想好好闻闻,又有点难为情,只能把一口气慢慢地分成几段喘,总算是没发出半点声音,悄无声息地如愿以偿闻到了。

      然后他想起来了,这是木槿花的味道。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母亲也喜欢用木槿花洗头发,阳光很好的时候,母亲会坐在树荫下慢慢绞着头发,看他们练枪习武。

      难怪这味道会熟悉得让他有些心酸。

      他捏了捏泛酸的鼻子,然后悄悄伸出一只手,极轻地拈起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放在了鼻子下。

      还不等他的伤感涌上来,谢凡已经转过身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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