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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灵 ...

  •   沈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么丢人地,在陌生人面前哭着睡着。

      再睁眼时,日头高悬,似乎都已经快到中午时间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的被子上,晒出一种暖烘烘的味道。

      仍然是谢凡的那间屋子——昨天的经历居然不是在做梦。

      他本就年轻身体好,身上又都是外伤,好好睡了一觉之后,感觉起床下地也不是很艰难的事了。

      “谢凡……”他试着叫了一声。

      “外面。”门外有个人应了。

      他披了衣服推开门,见到院子里有人仰面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像一只慵懒的猫。

      “给本公子倒杯水。”懒猫眼睛也不睁。

      沈宣回头看了看屋里,也没跟他计较,倒了一杯,慢慢挪过去递了水,也在一边坐下。

      “你不是说你有很多属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没一个有人样的,还不把你吓死?”谢凡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长叹了一口气:“没人伺候的时候只能将就他们了,有人伺候了,当然都打发走了。”

      “有……有人伺候?”沈宣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吗?”

      “不是你,难道是我?”谢凡翘着二郎腿:“小朋友,所以啊……”

      “什么所以?”

      “所以,我的午饭呢?”

      “你把我弄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烧火做饭?”沈宣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不止呢,挑水劈柴,铺床叠被,打扫洗衣,你都没问题吧。”谢凡理所应当地说。

      “我……我……”沈宣看了看自己还吊着的一只胳膊,很想提醒对方,自己可是差点被熊撕烂的伤员。

      “我身边太久没什么人气儿了,想再体会一下——你再怎么没用,好歹也是个人吧。”

      “我如果不做饭呢?”沈宣试探着问。

      “那本公子就只能饿死在这儿了。”

      “饿死最好,告辞。”沈宣毫无怜惜之意,一瘸一拐地打开了大门。

      他凝视着门外长得比他还高的藤蔓杂草,听着树林深处不知什么东西的怪叫声,憋屈了半天,只好能屈能伸地拐个弯去了厨房:“先跟你说一下,我没怎么做过饭。”

      “我不挑,但是不吃藕。”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

      “关你屁事!”

      “好,那就不……做……”沈宣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厨房里一览无余,干净得像被舔过的盘子一样,冷锅冷灶……不不,连口锅都没有。

      他看了看砌得还算整齐的灶,探出头来问谢凡:“你平时就只吃土?”

      碗也没有,他也只能用手捧着从灶台刮下的土了。

      “什么玩意?”谢凡窜进厨房,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把将沈宣拉出门,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沈宣耳边就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咆哮声:“兔崽子们!想让老子喝西北风吗!”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刚刚还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响起了无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沉重得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即使被摁在墙上捂着眼睛,他也能想象到院子里一团忙乱的样子。

      不过一炷香工夫,声音再次消失。

      谢凡放下了手:“去做饭!”

      “你……”沈宣见谢凡赖定了自己,也不浪费力气跟他吵架了。他一只手动不了,只能用右手慢慢地干活。

      “我得罪过你吗?你何必……让他们直接给你做了不行吗?”

      “那要你有什么用?”

      “刚刚都是些什么人?”

      “我手下的喽啰。”

      “他们……从哪里来的?去哪里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我这里管吃喝住,又不找你要钱。”

      “我有很重要的事,可能需要我去做。”虽然前路未卜,但他总是抱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希望能再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真烦你们这个样儿。”谢凡这次把椅子拖到了厨房门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藏着掖着的。”

      “你就没有什么事可做?或者烦恼?”

      “烦恼啊……”谢凡无聊地数着墙上的青砖:“蝼蚁之辈,理解不了我的烦恼。”

      沈宣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瘫的这坨肉:“你每天都是这么过的?”

      “不然怎样?”

      “浪费时间。”

      “浪费光了才好。”

      沈宣觉得跟他无法沟通,只能专心做饭——虽然他也没怎么做过这种事。

      他单手忙活,自然快不起来,这一顿午饭一直做到半下午还没完事。

      好在谢凡也不催他,似乎很享受地看着他来回忙碌,中间不知为什么,还心情很好地给他吹了一段曲子听。

      沈宣起初还因为被困在这里,满心不快,渐渐地居然也有些放松下来。

      他多年来始终生活在紧张和警惕中,甚至连梦话都不敢说,生怕哪里闪失就暴露了身份。

      像这样难得的静谧,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他停下了切菜的手,听了一会儿曲子,箫声渐落后,只剩下山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满满都是盎然生机。

      沈宣出神了半晌,然后忽然叫了一声:“谢凡。”

      “怎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叫起谢凡的名字,只是觉得这样的下午,这样的阳光,这样安静的山林,这样放松下来的心情,有个名字可以这样随口叫出来,是件好事。

      而谢凡这样自然而平静地应了他,也让他有些意外。

      “谢凡,刚刚我忽然觉得,你也许不是个坏人。”

      谢凡嗤笑一声:“我是不是还该说谢谢你?”

      沈宣的脸黑了黑:“你少说点话的时候,会更像一点。”

      太阳下山前,午饭终于做好了。

      谢凡拿筷子敲着桌子,催沈宣端快点:“你是不是打算把我饿死了,然后趁机逃走?我跟你说,门都没有。”

      沈宣重重地把饭碗放在他面前:“吃吧,饿死鬼!”

      “家门不幸。”谢凡叨叨一句,举起了筷子。

      沈宣很想教育他一下,没读过书就别乱用词儿,话还没说出口,谢凡吐了。

      “真难为你,花这么长时间做一坨屎……”谢凡无比幽怨地叹了口气。

      “妈的你再说一遍!”还带着伤忙活了半天,被人这么损了一句,沈宣不由勃然大怒。

      “有种你自己吃了!”谢凡黑着脸,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有这么难吃?”沈宣心里没什么底,气势登时弱下去一半,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

      谢凡没去看他,只自顾自喝了一会儿酒,然后劝他:“想吐就吐,我不笑话你。”

      沈宣终于也弯下腰去。

      呕……
      ==========================

      这日子没法过了。

      饿着肚子上床之前,沈宣有点悲观地想,也许没等想到逃出去的办法,他就被饿死在这里了。

      谢凡明显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指望谢凡下厨房,他还不如去啃树皮。

      沈宣长叹一声——人生怎么总是这么艰难呢。

      他抖了抖被子,平整地铺好,然后褪下外袍的一个袖子,正在考虑着怎么把左手的袖子也脱下来时,房门被人踹开了。

      沈宣哆嗦了一下,目光先落在谢凡手里的酒壶上——谢凡不是明明说好了,他的房间在另一边吗?这个时候跑过来是打算干什么?

      撒酒疯?还是借酒乱性?

      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谢谢谢凡?夜……夜色不错……”

      谢凡没去看他惊疑不定的脸色,扔了个东西给他:“拿好。”

      沈宣慌忙接住,入手温润,居然是谢凡的那管洞箫。他心中一喜,又很快失望地发现,那两个玉铃并没有系在上面。

      “我跟你说清楚,”谢凡难得正经一点:“这里是生灵之境,没事别乱跑,不该摸的东西别摸。你现在刚被废了武功,阳体不全,夜里睡觉警醒点,有什么事赶快叫我。”

      沈宣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什么跟什么?”

      “你可真麻烦,早知道弄死算了……”谢凡似乎有些烦恼,摸了摸额头喃喃自语:“我最讨厌半夜起来,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要不咱俩挤挤?”

      “挤挤……是……怎么个挤法?”

      “挤在一个床上。”谢凡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宣差点给他跪了,一时间他甚至在想,如果谢凡混当霸王,他要不要咬舌以死明志。

      “不不不,我晚上睡觉好杀人,你别做冤死鬼了。”

      谢凡看他一脸三贞九烈的样子,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转身就走,只是临出门前又嘱咐:“雪狂……啊我那个萧放在枕边,别离开太远,晚上有什么事的话叫我。”

      房门关上后,沈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坐在床边,摩挲着手里的玉箫,忽然有种心里很不踏实的感觉。

      谢凡……难道真的这么无聊?大半夜的临睡前跑来吓唬他?

      也不知道是心事多了,还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不适应,沈宣在床上翻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

      什么是生灵之境?白天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都是什么人?阳体不全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神叨叨的——可谢凡并不像个神棍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估摸着都过了子时了,沈宣觉得外面亮了一下,好像是谢凡的那间屋子亮起了灯。

      “谢凡?”他极轻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但那灯却一直亮着。

      犹豫了很久,他才慢慢下地穿了鞋,先是趴在窗户上看了看——灯还没有熄,而且那个方向传来了谢凡压抑的咳嗽声,咳得很急,似乎病入膏肓,下一呼吸就要上不来气了一样。

      虽然谢凡白日里一副讨人嫌的张狂样,可毕竟没有深接触过,听那边咳得那么痛苦,他心跳得有点快,忍不住担心起来。

      月色明亮,他也没再回身去找蜡烛,就直接拉开了房门,沿着回廊摸过去。

      院子似乎和白天不太一样了,他记得谢凡指给他看过,他们俩的卧房就隔着两扇门,可是那亮灯的地方似乎有点远,不止两扇门的距离。

      “沈宣。”沈宣走了没几步,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去,居然是谢凡。

      “谢……”沈宣刚叫了半声,脸色忽然变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谢凡这个名字!

      他转身就跑,却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扑在他后心上,猛地将他按倒,然后有什么东西在撕咬他,撕心裂肺地疼。

      “谢凡!谢凡!”他仰头狂喊。

      几乎同时,一道刺目白光在他身前划过一道弧线,身后的重量去了大半。

      在失去意识之前,一个咆哮声在他身边破口大骂:“妈的!区区梼……也敢跟老子抢人!活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暗搓搓埋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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