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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瓷娃娃 ...

  •   昨夜下了大雨,清晨,雨停后的青石板还有些湿滑。
      东街小巷口前立着一位身着中山装青年,他手里拿着油纸伞,目光打量着东街小巷街道,只是东街小巷弯弯绕绕,他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
      青年决定走进去看看,他知道怎么走,路边上不停有人吆喝着卖东西,也有许多他平日里感兴趣的店子,比如他刚经过的古董店。他急步拿着伞向前走。
      走到一家鲜花店,是这里,青年停下,他没有立即进去,只是在外边瞧。
      花店各色繁花瞭眼,一素衣女子抱一花盆出来,看见门外的青年。
      她晗首示意,“公子,可有事?”
      青年温润一笑,“只是路过此地,看见这一间花店颇为别致,便为之驻足。”
      女子眉眼如画,“相逢即是有缘,公子,请里边一坐。”
      “这花好美,恕我孤陋寡闻,不知花名。”
      女子看着花,“花名荼靡。”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甘长松。”
      女子伸手将花取下,递给青年,“季漫。”
      “好美的名字。”
      “名字不过是为了让别人记住的,不然,再美的名字也都是孤芳自赏,公子,我说的可有道理。”
      甘长松没答,他郑重地抱着花,“抱歉,今时已晚,我该离开了。”
      “再见。”季漫作礼送别。
      季漫站在花店门口,看着青年一手抱着花,一手撑着油纸伞,在雨中远去。
      “你们说,他还会再来吗?我猜,会的。”她喃喃着,便走进花店里面。
      第二日甘长松果然来了。
      他们坐在花店里,闻着幽幽花香,谈着经史人文,茗着淡淡茶味。
      他们越来越熟稔,仿佛知己。长松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自那以后。
      在每一次与季漫交谈后,他总是想起一点从前,是啊,从前,岁月太残酷,曾经那么相爱,朝夕相处,也抵不住岁月对回忆的蚕食,只剩下他守着执念在黑暗中前行。
      他们相识的第30天,长松带来了一个娃娃。
      “哇,好漂亮的瓷娃娃,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哪里,它不及你万分之一,能抓住你一丝神韵,我就满足了。”
      “已经很好了,我想不出来还会塑得更好,那岂不是要与人无异?”
      “那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谢谢!”
      不久,长松邀请季漫到他家去,季漫在长松家,看见的是满满的瓷娃娃。
      长松带着季漫上楼,回头解释,“我们家是世代做娃娃的。”
      “恕我冒昧,跟这么多瓷娃娃呆在一起,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就像你对花的感情一样,我对娃娃有了感情,他们就像我多年的老朋友,我又怎么会感到害怕呢!”
      “我明白了。真好。”
      他们渐生情愫,情浓时,长松对季漫说,“阿漫,我有一颗爱你的心,你愿意把心给我吗?”
      季漫回,“当然愿意。”她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长松的眉眼,“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存下来什么珍贵的东西,我这里最宝贵的便是我的这
      颗心,你可要慎重对待!”
      甘长松一手覆盖季漫的手,凝视她,“当然,要极其珍视才对,我的宝贝。”
      季漫微笑,探过身,伸手环抱着甘长松,将头搁在甘长松肩上。“我觉得好累。”
      “跟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季漫笑,
      “是一直都很累,还好,现在你在我身边。”
      “以后都会好的。”
      “嗯,特别幸福。”
      “对,特别幸福。”
      无数火把照亮了天空,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高台上进行祈舞,下面人群膜拜。
      季漫睁开眼睛,她现在经常会做梦,醒来却不记得梦里的事情。这一次到是能想起一点点。
      “醒了,来,想喝果汁吗?”
      季漫接过杯子,“谢谢。”
      季漫慢慢将果汁喝完,将空了的杯子递给长松。
      “真奇怪,我住在你这里后就常常做梦的。”
      “嗯?噩梦。”
      季漫摇头,“不是吧。我觉得应该是美梦,因为时常感觉自己想要沉浸进去。”
      长松亲亲季漫额头,“现在你身边有我了,还需要什么美梦,应该吃好,玩好,睡好,一觉到天亮那种。”
      季漫头靠在甘长松的胸膛上,“也许是太幸福的缘故。”
      长松摸摸季漫的黑色长发,“还不够,要更幸福才对。”
      季漫笑出声。
      她住在甘长松这里也不少日子了,偶尔,她也会回花店打理花。有时,她也会挑着一些适合的花,做着插花艺术,然后把花瓶放到她看到好看的瓷娃娃旁边。
      “还没好?”甘长松走了过来。
      “快了。就这一篮子花了,你快过来看看,是不是很相配。”季漫整理着花篮。
      “嗯,怎么样都好看。”
      “才几天,你就开始学会敷衍我了?”季漫揶揄。
      “小生不敢,不敢。”
      季漫又笑了。
      “走吧,今天就到这里了。”
      季漫推着长松往前走。
      甘长松看着季漫熟睡的侧颜,看了一会儿,他起身,往柜子里找着了一个煤油灯,他点着了,将煤油灯放在旁边桌上,他坐下来,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托着腮,眼皮一搭,一搭的。
      江陶,呵呵呵,还好,还好,他还没有忘记她的名字,是了,他怎么可以忘记她的名字,他怎么会忘记她的名字。
      很多年前,东街有一大户人家,这家有两个千金,长女名江蕊,次女名江陶,姐姐爱花,妹妹则偏爱陶。
      “阿陶。”
      “嗯”江陶弯着嘴角,漏出小酒窝。
      甘长松长身玉立欺过身,将一朵朵插入江陶鬓角里。
      雾色渐浓。
      “啊……”甘长松痛苦地抱着头。
      季漫突然就醒了。她起床上前,却看见甘长松转身背对着她,她默默退了一步,“你还好吗?”
      甘长松低沉回答,“还好,你先睡吧。我去阳台透透气。”
      季漫跟了出去,在楼梯前,看着周围摆放地满满当当的瓷娃娃,在微弱的灯光中,瓷娃娃瞪着黑色的大眼睛,在夜里沉默不语。
      季漫的手抓紧了衣裳。没一会儿,她就回过身,回屋里,她一下坐在床边,她闭上眼睛。
      “大漫子,大漫子,快些好不好,这么慢,太阳都快下山咯!”蓝衣少女在一小山坡上大声喊到。只见后面一瘦瘦的少年气喘吁吁地拿着两个风筝。
      姐姐江蕊瞪了江陶一眼,“你呀,就知道欺负他,就那脑子,有什么可值得你欺负的。”
      “哎呀,我没有欺负他好不好,我们可是哥们儿,是吧,大漫子。”
      后面跟上的瘦个少年闷不作声。
      江蕊看他可怜,“你拿的东西给我一点儿吧,我原先全丢给仆人,哪知江陶太调皮,把仆人赶走了,东西呢,都给你拿着。”
      江蕊看了他半天,“怎么,生气啦?”
      江陶歪歪头,“他才不敢生我的气,他自有仰仗我的地方。”
      瘦个少年还是沉默,只是默默地跟在江蕊的身边,江陶特意落下半步,看着她姐姐和少年的背影。
      真好,姐姐要和大漫子好好的,我一个人背负就好了。只是,要对不起长松了。
      季漫忽地睁开眼睛,那是她吗?江陶?季漫想起曾在甘长松书房无意间看到的一副画,上面题着“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画上美人巧笑盼兮,拿着一把小扇,上面就两字“江陶”好像,真的很像。可是,她一点都不嫉妒,更不生怨恨,反而在看到画后感到悲伤至极,此时这种感觉尤其深刻。
      季漫的右手缓缓抚上眼角,湿湿的。
      她复又躺在床上睡去了。
      当夜里,甘长松没有再回屋。
      白天,季漫没有作招呼,就回到东街花店。
      只不过她回去后没有与从前一样,静静地呆在花店里。而是沿着东街,慢慢地行走着,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周边一切。
      “真是大不一样了!”她心里想着。
      梦里有四个人,更多的有两个人的画面。
      她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江陶精灵古怪,江蕊聪明柔惠,瘦个少年则阴沉古怪。但江陶自有她不一样的地方,她和姐姐是巫女一族最后两人,特别是江陶乃巫祝之术天才。江家一直很重视这点。
      虽说江陶作为不世出的天才,在皇帝身边做事,在江家,就是江父,也会给江陶七分面子,且这个面子不是冲着皇上给的,而是冲着江陶本人给的,好似风光无限。
      但两姐妹都明白,捧的时候不在意,摔的时候,则更是一朵枯萎的花,一个破碎的瓦罐。
      江蕊担心极了。
      “阿陶,你别太自负了,爹爹他们不可全信,咱们巫女一族不是靠男人立足,他们自有他们的前程大义,你可明白。”
      “姐姐,很多事我明白,可是很多事,我别无选择,只要你和季漫好好的,我就没什么了。”
      “不要太勉强自己,巫女一脉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人,我能力浅薄,有跟无差不多,帮不上你什么忙,只是你要想着你是巫女一族不世出的天才,就一定要振兴巫女一族,那太勉强了,我看现在这世道,很有可能回不到从前了。”
      “姐姐,这是我的责任,有了那个能力,我是逃避不了的。还好季漫有出息了,他能护着你。我还忙着,姐姐,你先歇着吧。”
      江蕊焦急,“怎么劝不住呢!”
      转过镜头从前的瘦个少年已变得高大,他一边拍着自己衣服,一边走进屋,“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你没看外面的人怎么看她吗,呼风唤雨勒。”
      江蕊转身坐下,“外面的人看到的只是利益而已,只有我和她自己才明白她自己过得多艰辛。”
      “江陶近来与甘长松走得颇近。”高大青年犹豫着开口。
      “你也终于抓住她的小把柄了。”江蕊笑。
      “什么把柄,她这个年纪不是正常的事吗?”
      “是啊,正常,但甘家……”江蕊停顿,“那人我见过,倒是挺好的一个人,跟江陶的性子特别相似,两个人都执拗。”
      忽地画面一转。
      “姐姐。”江陶着急跑向江蕊,“姐姐,我被骗了。他们要拿我祭坛,不行,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什么,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我现在把我的心给你,你把它放到我冰里放着的瓷娃娃的身体里,就这样。”说完,江陶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后来,江蕊得知妹妹江陶跳进火海,江蕊整个人都摊软了。
      “姐姐。”
      迷迷糊糊中,江蕊似乎看见一青袍衣衫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是你啊。”
      “姐姐唤我来有何事?”
      “既是要复活我家阿陶,为何不知会我这亲姐姐一声?”
      “我谁也不相信。”
      “我可以复活阿陶,但我要阿陶的魂魄,祭台我进不去。”
      “要怎么收集?”
      江蕊拿出一小片瓷片,“你拿着这个,去了你就知道了。”
      甘长松收下瓷片,“好。”
      几天后江蕊收到了瓷片,却没有见到甘长松人。
      她不及想是怎么回事,就赶紧去往墓室,是了,她为江陶建了一个衣冠冢,瓷娃娃就放在里面,她跌跌撞撞跑了进去,她把心从封印的盒子里取出,放到娃娃心口的洞里,又把那块有江陶灵魂的瓷片补上洞。
      做完,她松了口气,突然就倒在娃娃旁边,胸口的血漫到娃娃身上,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但地上遗下一个令牌,上面刻着“季漫”。
      当初她醒时懵懵懂懂,在地上发现了这块令牌,于是她为自己取名“季漫。”
      雾又起,
      待散去,季漫缓缓睁开眼睛,她被绑在台上,她使劲儿挣扎。
      “没有用的。”甘长松冷漠地说。
      “呜呜呜呜。”季漫发现她说不出话来。
      “别费劲。”
      季漫猛烈摇头。
      甘长松洗手,戴上手套,拿出锃亮的小刀,慢慢划开皮肤,里面一颗心正在跳动,甘长松取出心,但他惊恐发现心变了,变的暗沉,他抬头,季漫的皮肤开始硬化,变得越发白腻。双眼越发无神。
      失败了。
      但季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
      他跑进东街,地点没错,人没错,时机也没错,但怎么了。
      他走进花店砸了一切,江蕊,你骗我,你骗我,卡呲一声,一扇小门开了,这是一条小道,其实他来过,只不过,那时他漫不经心,现在,他准备砸烂一切。咣咣―咣―咣。小道旁的花盆都被他砸烂,他却发现一对破裂的人偶瓷娃娃,男的像他,女的像江陶,他发了疯似的刨开每一个花盆,里面都有一对栩栩如生的娃娃,到了小道尽头,他看到一株开得很艳丽的桔梗,他一把扯出。却见地上开了一道石门,他下去,往前走了进去,灯一盏一盏亮起,他走到尽头,只有一个冰棺,冰棺里有一个男的瓷娃娃,与他一模一样。
      他忽然记起,江陶曾说过她是巫女,可以活很长时间,但他不可以,所以她要造个娃娃让他复活,长长久久地与她在一起。
      但命运反复无常,先走的人是她,留下的人是他,不甘的是他。
      他仔仔细细查看这里,没什么东西,很干净,只有几个大箱子放在那里。
      他看了看
      没上锁。
      他打开,里面全是本子,从古书到新的笔记本。
      他随意拿起一本,翻开第一页,“今天,我看到了一片红。”
      他不解,又暴躁地翻到最后一页,“梦里好像不停地有人唤我江陶,江陶是谁?”
      他瞪大眼睛,转身拿了第一本书,手抖着把它翻开,“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往何方,对了,好像总有声音告诉我要去找一个叫长松的人,那是谁?”
      他心中不敢继续猜想下去,“江陶,季漫,江陶,季漫,季漫。”他又抖着手,拿起最新的笔记本,他颤着翻开,一页一页地看完了。
      他突然发疯了,他跑回去,季漫的身体已经与瓷娃娃无异,只是是破碎的!
      他小心翼翼地脸贴着季漫的脸,“阿陶,对不起。”
      后来人们说起,好像在同一天里,东街花店,与东街旁西街瓷娃娃店子都起了火,烧的一干二净,声势还挺大的,像是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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