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怪谈》长居东街

1、第一章血镯

　　青璃家在这房屋簇拥的东街小巷子里。从小青璃在一堆皮猴黄丫中就显得特别水灵，到了及笄之年越发清丽可人。
　　近来青璃娘瞧着青璃脸上掩不住的妍妍笑意，青璃娘便知道少女的心思了。
　　“小璃，你去哪里了？一脸喜气。”
　　“娘，我去找虎子哥玩了！”
　　青璃娘转身望着她的闺女，怎么也看不够。
　　“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啊，娘”
　　青璃娘刨开小桌子下面的土，露出一个古朴木盒子。青璃娘用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暗红的灰噗噗镯子，上面还有些小坑。青璃不喜欢这个镯子，虽然她没什么首饰，看着别人有点儿什么饰品，她也是羡慕的。但这个镯子，怎么说呢，她觉着有点不详。
　　“来拿着。”青璃娘将镯子给青璃戴上后，又将盒子一并给了她。
　　“你要放好，这是你去世的奶奶曾经给我的，她在弥留之际说，这个镯子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放好了，不要掉了，这也是老人家传下来的东西。”
　　青璃向来听话懂事，“嗯，我知道了！”
　　青璃娘突然想该交代青璃一番，“你跟虎子年龄都大了，不要总在一起，你不要老是见他，若是他有那意愿，他自会求他父母上门提亲的！若是他父母不愿意，你也要做好打算。”
　　娘的话在青璃心中泼了一盆凉水。
　　是的，青璃与虎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以为她能永远和她的恋人在一起，她会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洗手作羹汤。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她背后阿爹阿娘担忧的面容。
　　青璃娘平时老让青璃干些粗活，压着她，不让她打扮。但是正处于青春少女时期恋爱中的青璃怎可理解当娘的苦心。
　　然而，令人担忧的一天还是来临了，头上顶着大红花，嘴角边还挂着一颗大黑痣的王媒婆，掐着兰花指上门了。
　　“哎呦，青璃娘，你瞧瞧你家闺女长得多标致啊，都是青璃娘你生得好，但是按她这个贵不可言的命格，东街小巷子是不适合她的。隔着东河的东街大巷子有家富贵人家，家主是当过大官的赵员外……”
　　听着听着，青璃娘越发恼怒，打断媒婆的话，“怎么，嫁给赵员外就是适合她的？呵呵，王媒婆，那赵员外多大，青璃多大，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哼，对，你惯是这样的性情，像你这样的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这不是误会我了吗，不是赵员外。”
　　“那是哪个？”
　　“是赵员外他长子，年轻俊朗，才华出众，这才能配上青璃的容貌嘛！”
　　“你别给我灌迷魂汤，我是她娘，自己女儿，自己心里清楚，要说在这东街小巷里还算是拔尖儿的，但是出去了，也没显得多么倾城，什么配上不上那是折煞她了，那长子这么好，又岂是轮得到她的！”
　　“你看，没想到青璃娘还嚼上文字了！果真是在大户人家做工的人，不一般，那你更应该知道了，那大户人家的富贵，做娘的总不希望子女过得寒酸！你再想想吧！我自认为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因为我知道，骗是骗不住青璃娘你的！”
　　青璃娘没答她的话，而是转过头使劲儿拉了拉旁边一直弯着腰，坐在凳上沉默的青璃爹的袖子，“你怎么跟闷葫
　　芦似的，说句话啊！”
　　“青璃爹，这可是一桩好姻缘！”
　　青璃爹慢慢走到青璃娘前面去，面对着王媒婆，说，“你先回去吧，这样大的事情，我们也得好好考虑不是！”
　　“行，那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好好想，尽快给我答复，免得被别家强走了！”说完王媒婆扭着腰走了！
　　青璃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就这一个闺女，婚姻大事，关系到她后半辈子的事情。
　　“你心动啦？”青璃爹开口了！
　　“没有”
　　“是吗？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从那所谓大户人家里出来的！青璃那软柔的性子去了，不知被搓磨成什么样！”
　　“我没想让她去，那王媒婆肯定没说，青璃嫁过去，就是做妾的，我见过那些妾的辉煌，也见过她们的凄惨，当初在我们这些粗鄙丫头面前趾高气扬，结果最后只得一张草席，还有些―，我也是怕极了那样的地方，所以宁愿过得苦点儿。”
　　“跟着我的日子是苦！但是我还是希望青璃能跟她爱的人白头偕老。”
　　“我是这个意思吗？你对我已经是顶好了！不让青璃嫁过去，我们怕是会得罪赵员外啊！到时候他们强抢怎么办！”
　　“搬家吧！搬出东街镇！”
　　青璃娘叹口气，“嗯，好！”
　　风雨总是来得那么突然，东街小巷子的屋篷被吹得东倒西歪。
　　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家突然来人把青璃带走了。青璃爹想去救，却被寻了个罪名关进府衙里。青璃娘苦求无门。
　　当夜，赵府大管家就对青璃讲，她呆在赵府，青璃爹娘才会好好的，若是她想走，就不只是她一家遭殃。
　　青璃应了！
　　人靠衣裳，马靠鞍。昨日还只是稍有姿色的乡下丫头，今日一穿上主母送来的衣裳，就显得贵气多了。
　　后来，听说，父母安好，虎子有了一桩好姻缘，青璃穿着绸缎制成的衣服，吃着精细的米饭，心里好似觉着日子挺好过的！
　　可青璃不知道的是，苦的在后头，赵家家大业大，人多，利益多，纷争也就多。而且大少爷跟大夫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周姨娘长得妩媚多姿，人也会来事。大少爷很喜欢她。
　　大夫人心里暗暗嫉恨，表面却云淡风轻！她身边的嬷嬷总是对她说，“不急，不急！时机总会来的！”
　　可大夫人心里仍是特别焦躁，只是不让人看出来，好看她笑话。
　　周姨娘既是得宠，孩子就容易得来了，现已苦夏，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7个月大了。晚上大少爷陪着她为她扇风时，娇俏的求求大少爷想吃枳果。可本地没有，也没有人送过来，听说西街镇镇长家有他京城当官亲戚送来的枳果，大少爷就亲自上门去讨。
　　大夫人心里大怒，“亏得他想得出来，身为下任家主，上别人家门就为讨一果子！”
　　大夫人旁边嬷嬷看着倒是计从中来。嬷嬷想起前不久，夫人看见青璃手上鼓了一圈，问起青璃是什么，又叫人把袖子拆开，漏出红镯子，大夫人皱了眉。青璃感受到那种氛围，她心有不甘，却不敢说，也不能说。好歹当时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后，又还给她。
　　这下嬷嬷想着青璃的红镯子，又想着怀孕的周姨娘，以及出门的大少爷。时机已经来了！
　　大夫人倒是有点下不去手，她倒不是可怜周姨娘，她想着青璃是无辜的，青璃当初被瞧上，后来又被强行带回赵府，其中也有她的手笔。
　　但嬷嬷对她说，“做主母的早晚有这一关,周姨娘家世不低，大少爷如此宠她，若是她有子，恐越发猖狂！”
　　等到大少爷高高兴兴地拿着枳果回来时，刚一进门，就听着大夫人抽抽噎噎地讲，周姨娘急产子，孩子呛了羊水闷死，母体又大出血而亡，一尸两命。
　　大少爷恨夫人的无能，但在听说青璃的红镯子出现在周姨娘床褥旁边，听着旁边人说，那镯子血红血红，沾染了姨娘的血就愈发红得艳丽，大少爷一气之下，就要杀死青璃。
　　赵员外拦住了他，不让他当场杀人。吩咐人关了青璃。
　　青璃傻傻地坐在祠堂旁的冰冷的铁屋里，她在等死，她胡思乱想着，她死了，她爹娘可怎么办，她在还可以时不时省下东西，求人送回去，她死了后，爹娘又老了，现在怎么照顾自己，也许虎子会看在昔日情分上帮一把吧！虎子那么好。可这样想，又好像不对，虎子有自己的家庭，又怕给他带去麻烦。爹娘想不想她呢！对了，听说她走了后，爹娘又生了一个弟弟，她又笑了，爹娘不像大多数爹娘那等重男轻女，生育又艰难，只得她一个闺女，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她。现在爹娘有了钱，看了大夫，好不容易生了弟弟，她很高兴，从此她也有了兄弟，多了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是弟弟还那么小，不能立马帮上爹娘的忙。
　　吱呀一声，铁窗户开了，是嬷嬷，“跟我走吧！要死也得死在江边才是，也好隔着东河看看自己爹娘。”
　　说着，嬷嬷又丢了镯子在地上，正是她的红镯子，只奇怪的是，镯子摔在地上却没有被摔碎。
　　嬷嬷“哼”一声，“果然是不详之物，这镯子就相衬你。收着吧，也是夫人好心。”
　　青璃把镯子拿在手中，跟着嬷嬷一行人到了东河旁边。
　　“自裁吧！”
　　“我能亲眼看看爹娘，看看我弟弟吗？”
　　“刚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房了？妄想。”嬷嬷凶狠的说。
　　青璃跪下求嬷嬷，“求求了，嬷嬷，求求你，拜托了，我就看一眼，就一眼。我死了就看不到他们了！”
　　你是不是还想着逃跑好找到人救你，不怕告诉你，昨日你弟弟被邻居家孩子支使大狗咬死了，你母亲当时就没缓过气，你父亲还吊着一口气，也差不多了，你虎子哥娶了个母老虎，闹的家宅不宁，和离后也搬走了！你大概不知道东街小巷子里的人是怎么看你的吧，背地里闲言碎语不少，所以当初你虎子哥父母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娶你，如今全家成这样，谁不是觉着是你害的，谁让你让他们觉着你跟他们不一样。”
　　青璃心如刀绞，扑上去就想要掐死嬷嬷，只是，她怎么可能如她所想，最后，青璃站起来的腿又被仆人咔嚓一声踢弯，复又跪在草地上，颈子被仆人用绳绞住，青璃挣扎，被死死按住，慢慢就没气了，而镯子落在碧绿的草地上格外鲜艳。
　　死前，青璃的眼睛死死得瞧着嬷嬷。
　　于是嬷嬷吩咐，“把她眼珠子挖了！不详之人。”
　　嬷嬷瞧见了红镯子，“不详之人就该配不详之物，给她戴上吧！”
　　青璃死了，纷争却还没结束，大少爷好似瞧着谁都是凶手，尤其大夫人狠狠地挨了几耳光，留了鼻血，嘴角也出血了。她跑回了娘家，大夫人娘家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一个妾而已，死了也就死了，他们也可惜那个孩子，但没有证据，就胡乱对妻子出手，他们也不能依。
　　接下来，两家协商，并着其他利益，你来我往。结果是，两家合力建桥，名义上是造福一方。大少爷向岳家认错，大夫人回赵府。赵员外予了间铺子给大夫人。大少爷又打了首饰送予大夫人。大夫人则是又为大少爷纳了两位出生清白佳人。其他人暗暗歇了心思。
　　风波好似平息了！
　　但接下来，怪异的事情接二连三，有人说，看见井里的水是红色的；有人说，洗菜的时候发现有头发和指甲；有
　　人说，青璃爹有天晚上呼喊，“小璃啊，小璃啊，你死得好惨！”就没气了 ；还有人说，有一醉汉喝醉至河边，听到女子哭泣声，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哪知回头一看，就看到血红色的镯子在空中飘荡，吓得他立马清醒，屁滚尿流地跑了。
　　先前赵家人不以为意，到后来，一个两个三个……的人死去，赵家上下人心惶惶。是周姨娘回来复仇了，不，不是，你没听说红镯子吗？是李姨娘回来复仇了！我就说看着李姨娘有时就挺诡异的。你还敢说。走走走，去庙里拜拜！
　　这时大少爷查出是大夫人杀的周姨娘，陷害的李姨娘。东街镇长换人，大夫人娘家没落。
　　员外夫人令丫鬟为大夫人准备一条白绫、一本佛书。
　　大夫人拿着白菱，选择死亡。
　　员外夫人听说了，只淡淡说了句，“可惜，令我失望了！”
　　事情没有就这样结束。
　　东街人做下的孽，就得自己偿还。
　　青璃在冰冷的河水里复生，可她已不再是一个活人，镯子只能救还戴在手上的活人，而她是死去才戴上，而不是从生到死一直都戴着的！
　　她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便是回去看她的家，但她只看到阿爹在床上躺着，还有一息尚存，兴许是感觉到她回来了，阿爹睁开眼睛，喊着：“小璃，小璃，小璃，小璃，我也要去了，去找你娘，还有你弟，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不，阿爹，你不要死，我还不知道弟弟什么名字呢？你再陪我说说话，说说话呀！”
　　阿爹强撑着一口气，“护璃。”
　　青璃瞬间流出血泪，双眼模糊，等她抹去血泪，阿爹已经去了！
　　她悲恸不已，发誓要让那些人不得安宁。
　　于是她掀起东河水，东河水沸腾起来，水波滚滚，水漫上东街大巷、小巷
　　，淹了房屋，无数人惨死，赵家也未能幸免于难，王媒婆被水凝成的水箭刺喉而死，嬷嬷早已在之前不小心掉到井里，被水怪撕碎。水漫时，赵员外正行至桥上，桥突然断裂，员外促不及防掉入红色的河水中被吞没。
　　无数人哀嚎，青璃在东街上漫步于红色河水间，行尸走肉一般。
　　正前方，一个妇女正将她那约3岁小男孩放置在水泥仓库顶上，然后突然放手，河水汹涌而至，她面带微笑，沉没在河水中。
　　她走到那里时，只要她一挥手，河水就会翻卷起，淹没更多。
　　“姐姐。”
　　青璃停下，“你叫我什么？”
　　“姐姐。”
　　青璃眼眶盈着血泪，模糊中她仿佛看见她的弟弟护璃坐在她面前，喊着，“姐姐，姐姐！”
　　她没见过护璃，但她就是知道，她在血泪中看到的就是护璃。
　　眼泪落下，青璃对眼前的小男孩说：“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个弟弟，他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如果他活着一定可以和你做好朋友的！”
　　说完，青璃撤了河水，继续往前走了！
　　第二天，河水退了，太阳出来了！
　　后来，小镇有人幸存但也选择离开这里了！
　　再后来，这里又是一个繁华小镇，镇上的街道还是全都名为东街。听说这一个新东街镇镇长清廉公正，新东街镇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