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落有痕》甄苏福

6、第 6 章

　　沈念生虽来过冯府多次，但却是头一次进这书房。
　　这冯府与沈家大院是全然不同的布置，虽都是老院子，但是冯家基本保持了旧时的古香古色，而沈家却是旧壶子里装新酒，老宅子翻了新，这翻新都快翻到了天上去，或许就剩下个空架子还是原装罢了。
　　自己家里都是新潮的物件，头一次来冯家时更多的是新奇，可来的次数多了，沈念生也真心喜欢了起来，“冯翁好情趣，府邸布置得着实典雅。”
　　因为冯府并非是砖房，除了主人的住宅楼是在进门处的主屋以外，后院还由几个屋子围着。而这书房便是在这后院里，这书房并非是别人家常见的那种，它是半开放式的，推开朝江一面的推拉门，还有个小院子附着，这小院里面不种花草只栽了一小片的竹林，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口井水还一个幔子遮蔽着的草棚。
　　“我长年累月的不在家，家中事务全由女儿打理，雅不雅的，我也粗得很，看着凑合吧。”一提到爱女，哪怕就是在外不苟言笑的冯绰，都面露几分慈爱出来。
　　只见那草棚确实有意思，风轻轻拂过，那幔子就被吹了起来，看到里面就吊着一个软沙发，沈念生又指了指那草棚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冯绰说，“这是小女把爷的东西，她就喜欢窝在那里看看书。”
　　沈念生眼里马上就浮现出冯翕乐坐在上面一边轻轻摇晃着吊沙发，一边提着半卷诗书昏昏欲睡的模样来。
　　“冯二小姐真是一颗玲珑心，巧妙得很。”
　　冯绰哈哈一笑，“谬赞谬赞，她就是爱动点歪脑筋。”
　　沈念生觉得冯绰太过谦虚，“翕乐确实能干，不愧为‘岭南第一才女’，冯翁不仅是在外声名显赫，对内更是教子有方啊。”
　　“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才女，读书起来狗屁不通。要是她在这，听到有人当面这么夸她，或许眉毛都要翘上天咯！”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氛围也由严谨，变得轻松融洽了些。
　　玩笑开完，两人就开始了正事，或许是彼此都放下了些戒备，谈判谈得十分顺畅，不到一个时辰就敲定了主要事宜。
　　就在这即将谈完的片刻里，沈念生又抬头看了看冯绰身后的牌匾，牌匾上大刺刺地写着“斯是”二字。只怕又是冯二派人弄的，如此雅致怎还是陋室？
　　他又细细看了一会儿，“冯翁，这牌匾？”他原想问这字面上的意思，陋室何陋的，却没想到这冯绰却以为他在问这两个字来。
　　“也是翕乐写的。”
　　“她亲手写的！”沈念生心下大惊，这笔触飞扬，强劲有力的，还以为是男子所写，却没想到是个小女儿写的，这冯翕乐真是奇妙至极。
　　沈念生赶紧走了过去，想看的更加清楚些，却没想到越看越有点隐约的不适，总觉得牌匾所在的这面“墙”盯着他看。只见这面“墙”并非是白墙或是木墙，而是一排细竹子稀稀疏疏并排串在一起，但又爬满了绿植。想看清楚这后面，却又是看不清的，因为绿植都挡完了，就是凭借他多年在外摸爬滚打的经历，总是对眼神多一些敏锐的判定。
　　他是察觉到了墙后的视线，却又看不到人影。在别人家又不敢过多询问，不论是谁均是冯家家事。他就是有些不适应而已，直到出了冯府大门，他仍旧不大适应。
　　在回沈家的车上，他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阿衡，我在这冯家书屋里，感觉一直有个人盯着我看。总觉得这屋子里除了我和冯绰，还有第三个人。”
　　杜量衡在对待金钱上是斤斤计较的，是一分一厘都算得分文不差，但在生活上却又着实是个马大哈式的人物，“三少您太敏感了，大白天难道还有鬼出来？”
　　“啧，这自然不是鬼啦，或许是参谋幕僚式的人物。”他又仔细琢磨一会儿，“有这样的人物也不见怪，毕竟这冯绰最近平步青云的，要说他背后没个人为他参详还真没人信，可怪就怪在，我觉得是个女人。”
　　杜量衡大惊，立马变成个夜屎佬，“莫非人金屋藏娇！被您撞着了！”
　　沈念生呲笑一声，“不可能，你脑子里莫非是进了水不成。这冯夫人是外族，冯绰当年为了娶个湘西苗女进门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况且夫人在世时他就对其宠爱有加，更不提夫人难产死后，更是悲痛异常，发话绝不再续，如今已是十二年过去。”
　　杜量衡立马觉得无趣起来，“那就还是您太敏感，眼花了。”
　　沈念生心里有了点隐约的错觉，却还是随口说道，“敏感便敏感吧，许是回来还有些水土不服。”
　　这边沈念生走后，冯翕乐才从那隔间里走了出来。
　　“渺渺，你觉得沈三他们靠不靠谱？”冯绰有些疑虑道。
　　“父亲，在军队里做事讲究用人不疑，这在外自然也是如此的，”冯翕乐走过来帮她父亲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后又拍拍他的手臂道，“医院的事您不必担心，免得误了大事。”
　　冯绰也安了心，换个话题道，“你看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如何，需不需要换一件去参加大会？”
　　冯翕乐又面朝着他后退几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端详了会儿，“见得都是乡绅，穿得太好容易生分，穿得不好却又不得体，这身便合适。”
　　冯翕乐才又磨磨蹭蹭地送走了冯绰。
　　随后便是偷得了半天的空闲，自己亲自侍弄起花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