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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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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日夜兼程,比当初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只花了两日便到了尊阳城。
路上果真不出叶小红所料,又来了两拨刺杀。虽然来者都不是什么血衣教的厉害人物,但胜在人数众多,叶小红要顾着叶思安,身上亦是添了好几道伤口。
如此下来,两个人狼狈不堪。
入了尊阳城后,正是正午,城内街道热闹不堪,叶小红却是一反常态,整张脸阴沉沉的,也不急着赶路。反而是左拐右拐,在一家极不起眼的小客栈面前驻足停下,将叶思安打横抱着,两个人开了一间房。
“饭菜,热水,还有干净的衣物。备齐了,赶紧的!”
客栈老板战战兢兢的让小二带着这个衣衫脏污带血,一看就不好惹的江湖人士抱着那个浑身被斗篷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年上了楼,这才抹了抹头上的汗,将桌面上那锭银子给收了。
两人进了房间之后,没过多久,小二便将东西送了进来。
叶小红将门关了,又附在墙边听了片刻,不觉有异。这才回到从床边摸了摸叶思安的额头,眉头紧皱。
叶思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何时了?”
叶小红立即将担忧的神色隐去,将被子给他往上扯了扯,神色极为平淡甚至是清冷。
“未时刚过,要不要再睡一会?”
叶思安摇了摇头,右手在怀中摸索片刻,低低道:“差不多也到时辰了,扶我起来罢。”
叶小红将他扶起后,又用热毛巾给他细细的擦拭了下脸和手。自己也囫囵收拾了一下,两个人这才在桌边坐下。
桌上摆了两荤三素,都是平常菜色。但两个人赶路七日,又历经追杀,途中也没好好吃过几餐饭。如今闻得菜香,禁不住肚中饥肠辘辘。叶思安闻着香吃的却慢,几筷子下去后,胃便有些撑了。
叶小红倒是将饭菜吃的干净。只是除了方才那短短两三句话,两人却是再无言语。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吃完饭后,又吩咐小二过来将碗筷收走。
叶思安坐在桌前,这才将木盒从怀中掏了出来,见叶小红吃完便靠着墙壁望着窗外,一副面无表情阴沉沉的模样,不禁眉眼黯淡。
自己撩起了左臂衣袖,肘窝处层层包裹的白色纱布已被斑斑血迹沁染,宛若红梅。
再一层一层将白色的纱布慢慢掀开,露出肘窝处一道伤口,翻卷的皮肉已经有些泛白,血液已经凝结成血块,衬着白皙的皮肤狰狞宛若蜈蚣。
叶思安站起身来,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朵鲜艳猩红的血昙花,只是如今花瓣微微向里收缩,显得十分萎靡。
将伤口处对准花瓣的正上方,右手拇指覆到伤口上,咬咬牙,正准备用力之时,手腕被人捉住了。
叶小红凉丝丝的问道:“怕疼吗?”
叶思安诚实的点了点头。
叶小红在叶思安的手臂上方几处大穴一一点过,嘴里吐着风凉话:“怕疼最好,那也要给我忍着。”
说着,托着手肘处的五指微一使劲,那条原本凝固了的伤口顿时鲜血崩裂,殷红的血线顺着手肘一点点如细泉般滴落在花瓣上。
叶小红方才一直忍着没开口,如今开口后却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我说你怎么还随身带着止血的纱布,原来是为了这一出。路上竟然还难为你想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把我支开,若不是那一日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你打算瞒着到我何时?”
“平日里手指破了一个口都喊疼,如今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你倒也眼睛都不眨的下得去手……怎么,过苍洱河带不上刀子匕首就想到碎瓷片了是吗?你倒是聪明能耐了啊!”
叶小红越说脸越黑,最后都黑成锅底了。
“平日里不是伶牙俐齿的吗?怎么今儿个倒像是哑巴了?”
叶思安惨白着一张脸,目光时不时盯着那朵花。又时不时看着叶小红,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不想说,也不敢说。”
这倒是他的话来应付他了。
叶小红冷哼:“你是少爷,我是小厮,还有少爷对着小厮不敢说的话?”
叶思安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都咬破了,这才从牙缝中溢出一个音节,低低哀哀,像是幼兽的呻吟。
“疼……”
叶小红:。。。
想起当时叶思安病危之际风轻寒所言的‘现在正好是花季’……呵呵,好一个花季。
几乎不用猜都知道这就是当时为了救小姑娘而透露出的“牵魂”要用到的药。
只是没想到要这么邪门,竟用人血养花!
而那小子竟然还告诉了他,这是生怕他病不倒是吗?!
“该死的风轻寒,出的什么鬼主意破药方!”
叶小红心中几乎将风轻寒从头到脚都问候了一遍,转而伸手将叶思安搂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脊背。
终于不再掩饰,脸上露出极为心疼的表情,笨拙的安抚着。哄道:“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坚持一下……回去之后让药王谷那小子给你配点去疤的药,然后我们再打他一顿出出气,让他也跟着你痛,不,要比你更痛,好不好……”
叶思安所缩在叶小红的怀里,将脑袋上的汗蹭在对方并不干净的衣襟上,然后点了点头,十分认同,心中咬牙切齿:“等娘亲病好了之后是该好好揍他一顿!”
因为,此花根本就不像风轻寒所言那般,一日一碗血能养的活的,而是要一日三碗的血量!
若非他时时刻刻将木盒揣在怀里,那花又沾了自己的血,才能受到你大爷的察觉提醒,否则此花第不到第二天便枯萎了。
放血之时,原本缩的只有拳头大小的血昙花似是会呼吸一般将花瓣慢慢舒展开了,等到它完全开放,已有成年男子手掌那般大小。花蕊摇曳,花身深红近紫,十分妖冶。
单看来说,血昙花型和颜色极美,但叶小红仍是把木盒盖子‘啪’的一盖,动作十分粗暴。然后给叶思安的伤口上药。
只可惜,此药非彼药。
叶小红捏着手里的小瓶,简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最终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没想过,自己会有给你用毒的一天。”
腐蚀粉,装门用来去除腐烂息肉,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可以防止伤口感染,但是亦会阻止伤口愈合。
如此一日三次的喂血,总不能次次重新在自己的身上划刀口吧,不然等娘亲好了,穆峥醒了,见满手臂的伤痕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要说娘亲是因为喝了以我血做引的药所以才能有这一年的时间好活?
叶思安有些紧张,狠狠的盯着叶小红手中的瓷瓶,咽了咽口水:“这药是我自己从轻寒那顺过来的,关你什么事,长痛不如短痛。”
……饶是已经用了许多次此药,但叶思安仍是疼的直吸一口凉气。但是眼睛仍是眨也不眨的盯着伤口处,直到那些泛白发黄似是要被感染的皮肉立马被轻微的腐蚀掉,露出猩红新鲜的血肉,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头晕目眩不说,里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支着头,随意瞥见叶小红给自己认真的包扎伤口,从他这个角度瞧着,向来放浪不羁的人竟有了一丝低眉顺眼小心翼翼温柔的意味。
叶思安怔了怔,闭着眼,声音很虚弱。
“这几日辛苦你了。”
叶小红轻哼了一声:“知道我辛苦就好,我要加月钱!一倍,不,我要两倍!”
叶思安:“……我给你四倍。”
叶小红惊讶:“呦,变得这么大方,有了出生入死的情谊毕竟是不一样。”
因为叶小红是叶思安救回来的,而叶思安时常都是宅在家中,钱也没处花,所以就将自己的零花钱和每月份例扣了一部分出来给叶小红做月钱。
叶思安很淡定很谦虚。
“不用客气,我向来大方。不过给的多也扣得多,反正按你那时不时调戏个侍女在庄里公然聚赌或者踩坏个药圃的花花草草的速度,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叶小红:。。。
一阵令人尴尬的安静之后,叶小红仍是涵养极好的将叶思安的伤口包的很漂亮,还打了个蝴蝶结。最后动作轻柔的将浑身发冷,眼冒金星的叶思安给扶到床上。
向来吊儿郎当的叶小红认真说话放低了声音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之感,就像现在。
叶小红道:“好好休息一会,我守着。”
叶思安点点头,实在是撑不住了,立马昏睡了过去。
*
叶思安是被推醒的。
头痛欲裂,浑身软绵绵的,眼前还是一阵模糊之时被子被一把拉开,一袭披风兜头袭来将自己裹好之后便叶小红背起。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房间里也没点灯,只听得叶小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压的很低,带着一丝警惕和冰冷。
“血衣教的人追来了,我们从窗户出去,抱紧我。”
叶思安只来得及紧了紧手,叶小红便从窗户上跳了下去。与此同时,房内一声巨响,亦被破门而入!
跃下地面的那一刻,因为冲击力叶思安明显感觉手肘伤口处一阵剧烈的痛楚传来,他生生将闷哼声给咽了回去。叶小红右手袖口划出一柄乌黑的匕首,守在窗外的有三、四个黑衣人,短兵相接之后直接被割喉毙命。
两人被追杀多次,这些黑衣人下手可不曾留情。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时间长了,叶思安亦不曾像以往那般天真。
如今不过是在叶小红夜奔之时余光扫了这些尸体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正值深夜,街上悄无人息。黑衣人应该是将这家客栈全部包围了,见两人一冲出拐角便紧追不舍,身后暗箭‘嗖嗖’破空。叶小红躲过前三支连发短箭之后立马将背在身后的叶思安换了个姿势打横抱起,然后轻功运到极致,左腾右挪之间将黑衣人甩掉,然后立即拐进了一条小巷。
两人在小巷里躲着,听着脚步声在附近徘徊,神经紧绷。
在叶思安看不见的角度,叶小红的眼神阴沉嗜血的吓人。
他身上虽然有伤,但都是皮肉外伤,他自己都不当一回事,再加上药王谷上好的金疮药,基本无碍,但小姑娘撑不了那么久。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叶思安原本就有些失血过多了,身上高烧未停,如今更是头晕目眩,不禁咬的唇畔一丝殷红,让自己更加清醒。
叶思安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概有两个人已经朝这边来了,示意叶小红将自己放下,然后盯着声音来处,低低开口:“往内城去。”
内城乃皇族重臣宅府所在,皇宫外围,门禁森严,守卫林立,庭院深深。只要寻个宅院躲进去,料想血衣教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挑起朝廷的怒火。
叶小红眼前一亮,而那两个黑衣人亦是听到巷子里面有人说话。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个便被一把乌黑的匕首飞掷而出正中心脏,另外一个被迅捷而出的叶小红直接扭断了脖子。
附近的黑衣人闻声而动,而叶小红已经抱着叶思安直接往内城奔去。
风声呼啸间,叶思安大概判断的出身后还有七八人。但是前方道路右侧忽然又杀出一波黑衣人,黑衣上血色云纹流转,又是血衣教的人!
叶小红低咒一声,当即转了方向拐进左边小道。好在两个人现在已经进了内城,躲过巡防的禁卫军,叶思安指了指前方一座铺着黄色琉璃瓦的高墙,叶小红当即提气翻了进去。
好在墙院后应该是这家皇亲贵族的内宅后院,两人藏在假山里面。大概半个时辰亦无动静,而此时亦快到子时,血昙花还需喂养,不能耽误了。
叶小红对叶思安打了个手势,然后刚出假山,便对上一道明晃晃闪着寒光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