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之一心求死》命弦

28、28

　　风轻寒原本看着他将叶小红都支开，只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心里还道，还是他与小叶子亲密些。

　　却不料来了这么一出，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洒出杯沿。他却顾不得去擦拭，将茶壶随意一放连忙去搀叶思安。

　　“小叶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快起来！”

　　小叶子，这是风轻寒私下里才会那般唤他。

　　叶思安双手紧紧的抓住风轻寒的双臂，他的眼神很执拗，脸上带着歉意，更多的却是坚定。

　　“阿寒，我知你向来对我好，我心中很是感激。只有这一次，你说我小人之径也好，不知感恩也好，以己要挟也好，我都要求你一件事！”

　　见他这副死活不肯起来，视死如归的模样，风轻寒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我连续命丸都那般轻易给你了，还有什么是用得着你这般大礼……有什么事，还不过是你张张嘴开开口的功夫，何至于用‘求’这个字？

　　说着，手上便带了点内劲，想将叶思安带起来。

　　“你先起来，万事好说。”

　　叶思安却垂下了眼帘，轻轻道：

　　“阿寒，我想要‘牵魂’。”

　　风轻寒劲气一松，人呆坐在椅子上。

　　方才不小心被茶壶碰倒的茶杯在桌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终是‘啪嗒’的一声——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风轻寒口中干涩：“你是如何知晓此药的？”

　　转念一想，当时在场的能有几人？穆峥仍旧躺在床上，翟行分明知那药方，但现在都未拿出来，宁愿寄希望于那个虚无缥缈不知所踪的黑衣人，亦分毫未提及此事，便知此药不可能由他嘴里泄露。

　　如此算来，只剩下一人了……

　　这些道理叶思安自然明白，可是他却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在昏迷时期知道此药的，而且事关娘亲的生死，只得装作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

　　心中却对叶小红抱歉万分。

　　风轻寒当真对叶小红气得咬牙切齿，转而看着如今跪在自己面前的叶思安，心知是逃不过了。长叹了口气，将他馋了起来，然后又将大开的八扇窗户逐一关上。

　　叶思安认识风轻寒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风轻寒如此苦笑。

　　“你若是要别的又何须二话，却偏偏是这牵魂。若是为此，你这一跪，我倒还算是受的起的。”

　　叶思安十分愧疚，但现在却唯有‘牵魂’一药能救娘亲，不禁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喏喏道：“阿寒，我知你为难，只是、我……”

　　风轻寒握紧了他的手，敲了敲他的头，转而露出一个笑容，如沐三月春风。

　　“既受了你一跪，我也不算吃亏。此事算你欠我，我总归以后是要讨回来的，知道吗？”

　　叶思安连连点头，笑容灿烂如云霞蔽日，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风轻寒，如缀漫天星辰。

　　风轻寒伸手捂着了他的眼睛，不禁低声叹道：“真是败了，败了……”

　　遂而便就着如此姿势，凑近了叶思安的耳边，低声道：“思安，牵魂乃我药王谷禁药，如今出我口，入你耳，只此一次，下不可为。”

　　风轻寒自为君子，叶思安与之算是从小认识亲近，只是长大后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几乎无间的时刻。

　　耳畔被呼吸轻涌喷薄，鼻尖萦绕着一股幽幽的药材清香。叶思安眼睛被捂住，各种感觉不禁如放大一般袭来。脖颈酥痒难耐，叶思安下意识的想退开，却似被风轻寒正经低沉的话语给镇住了，不禁咬了咬唇，低低应了一声。

　　却闻得风轻寒更是轻叹一声，然后稍稍退开了些。

　　低沉轻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叶思安越听越惊讶。

　　牵魂此药，江湖上可算是闻所未闻，即便是在药王谷。除了研制出此药的药王，便只有翟行与风轻寒知道。

　　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用了牵魂，也能让其续命一年。且药效越好，越能让病者沉疴尽去，且一年之内不会病痛缠身。

　　更重要的是，服用了牵魂之后，百毒无用，百药无医。若无意外，一年后病人死时如安然沉睡状，不会有任何痛苦。

　　叶思安一边听一边暗自思忖：多少人缠绵病榻逝去，即便是如便宜老爹穆云天那般强者，那七年之内亦是过的痛苦难熬。此药却能生生将人从阎王爷手中抢走，再留下一年的的时间，无病无痛，若说名‘牵魂’，倒也形象。

　　风轻寒的声音放的极低。

　　“此药制作倒也简单，唯有药引难寻。苍洱山上，有花血昙，每年冬至开花，花期半月。如今距离花谢只剩五日，你需在五日之内赶到苍洱山上，去根摘下此花，一朵便可。”

　　说到这里，风轻寒却顿住了。

　　叶思安将他一直捂着自己的手拿下，眨了眨眼。

　　“这就没了，这么简单？苍洱山我前几日才去过，那山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昙花，要不要我多摘几朵给你备着用？”

　　“备着用？”风轻寒微笑，然后一掌拍向叶思安的脑仁。

　　在叶思安嚎出生之前开口低声道。

　　“那血昙花摘下十息之内，需得立即用一碗鲜血供养。往后每过一日，都需用一碗鲜血养着以保花开不败。”

　　“并且，此花摘下后，越早入药越好。但即使如此，花摘下之后亦只能撑上七日时光，七日后，即便用鲜血养着此花亦能开放，只是却没有了药性。”

　　说到这里，风轻寒轻笑一声，目光在叶思安身上打量着，眸中光华流转，眼神戏谑。

　　“你若是想多摘几朵给我备着用我倒是高兴，只是不知你这小身板，能撑得那花开几日？”

　　叶思安讪讪而笑。

　　“这不是我孤陋寡闻嘛，一朵就够，一朵就够！”

　　“对了，照你这么说，此药的药引虽然有点，呃……非比寻常，但是好歹能救人一命，为何为禁药？”

　　叶思安僵硬的转移话题，却精准的牵引出了风轻寒眉目中隐藏的忧思。

　　“那是因为，此药若是给病重之人服用，便是治病良方；若是给身体康健之人服用，便是断人性命的毒药！”

　　“毒有相生，药有相克。即便是毒如鹤顶红、孔雀胆，若是送来及时药王谷亦能有法子能将人给救回来。唯有牵魂——”

　　“百毒无用，百药无医，似毒非毒，似药非药，服用之后唯剩下一年寿命。”

　　“一年过后，再无活路。”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叶思安听的不禁头皮发麻。

　　药王谷向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药王年岁已大，虽不出世，在江湖上的地位却比现在的武林盟主尹山还要高上几分。此药为他所制，若是流传出去为邪魔外道所知所用，当真是武林之中人人自危，永无宁日，且药王谷声威将会一落千丈，届时成为第二个‘神剑山庄’亦未可知。

　　如此可见，风轻寒竟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此事告诉了自己，此中情谊与信任，已非言语可表。

　　叶思安上前一步，正对着风轻寒，左手指天，郑重誓言。

　　“阿寒，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此事出你口，入我耳，我绝不泄露半分，若有违此誓，便叫我永坠地狱，不得轮回。”

　　风轻寒赶紧将他的手放了下来，怒道：“我告诉你自然是相信你的。再说了，左不过就是一个药方罢了，值得你发这么毒的誓吗！”

　　随即又细细嘱咐道：“花期已经不长了，如果你想要救你娘亲，必须尽早出发，越早越好。养花之血不能太少，亦不用太多，一碗足以，但必须是温热的同源之血，中间千万不可换人取血。”

　　叶思安点头，十分郑重：“我记住了！”

　　风轻寒又道。

　　“你体质偏寒，这几日又重伤一场，尽管现在看不出什么，我总有些担心。那几碗血下去以你的小身子骨想来也是要伤了元气的，你把叶小红带上。由他护着你去，护着你回……放心，只不过区区血昙花，他是你的人，知道也无妨。”

　　“我现在准备其它的药材，但那血昙花必需要你亲自去摘，千万不可假手于人，因为——”

　　话音还未说完，走廊处便传来脚步声。风轻寒会武，耳目灵敏。听闻脚步声便知是自家师兄，忙住了嘴。

　　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

　　翟行推开门之时，便见叶思安与风轻寒正在桌前喝茶聊天。

　　翟行见叶思安眉目清朗，笑颜仍未散去，丝毫不见母亲病重急迫寻药之感，不禁心有不满。

　　“俩人在这聊什么呢？窗门紧闭，也不打开条缝来透透气。”

　　叶思安连忙乖觉的倒了杯茶递给了翟行，十分乖巧有礼。

　　“我已定了行程今日便出发去寻药，这不是临行之前与轻寒道个别吗？我俩有算来有一年未见，聊着聊着便忘了时辰，翟伯伯您用茶，我这便先去了。”

　　翟行听了神色缓和不少，还拍了拍叶思安的肩膀：“你放心去吧，你娘亲这里我看着呢。”

　　叶思安随即向风轻寒使了个眼色，便出去了。

　　翟行此方前来，是因为想到了一个能延缓百日散毒性的新药方，但个中细节之处还需与风轻寒讨论，只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

　　叶思安在墙角处听了一会，微微探出个头来。

　　翟行不懂武功，风轻寒却不是。窗棱透着光，照出半个脑袋影子，缝隙里还见叶思安对他眨了眨眼。

　　风轻寒自然明白这是小叶子对他方才的未尽之言有所疑问，那人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却极为细密。不过事关牵魂，慎重亦是理所应当。

　　不过看自家师兄这唾沫横飞语速不停的模样，只怕自己这一时半会走不开。

　　不让小叶子假手于人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服用牵魂的人与以鲜血供养血昙花的人，必须要是至亲血脉，否则他自然不会与叶思安说这么多，让其以身犯险。

　　风轻寒一边回答着翟行的问题，一边心里如此想着，便挥了挥手。

　　余光瞥见窗棱处脑袋低下去，高高伸出一个手势的影子来，还像摇旗一般晃了晃，随即黑影便窜走了。

　　风轻寒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他记得那个像剪刀模样的手势，叶思安小时候每次调皮捣蛋捉弄完师兄后就装无辜，师兄还不知道，反而觉得他乖巧可爱。

　　叶思安一边仰着头对师兄扬起甜甜的笑容，一边在背后向他比划这个手势。

　　他说，那是‘胜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