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黑白路》也无缘

16、同僚（七）

　　叶离当然不会蠢笨到以为梨错是想要自我了解。

　　方才梨错就说了，她在恶人谷的时间太久，已经该是回去的时候了……那么这一剂汤药，就是要做一场假死的戏，好让自己脱身吧？

　　果不其然，梨错接着说道：“本来按我们的计划，我会假死于唐饮风之手，这药是五仙教的不传秘法，我也不知道中原人吃了会怎么样，但对我们五仙教的弟子来说，只是会造成重伤不治的假象，当然……对身体也有所损害，但绝没有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叶离的脑子有些混乱：“你想假死于唐饮风之手？”

　　梨错点了点头：“曲十一的死，唐饮风已经知道了……可在当时，金水镇一役之前，秦渊可是要我仿了曲十一的字迹给唐饮风去了信，唐饮风信以为真，这才跑去了金水镇，却被浩气盟的信物拆穿，自此不知所踪……他会恨我与叶澜，也是正常的。”

　　叶离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招，不光是梨错想要脱身，更重要的是，她想挑起叶澜与秦渊的内斗。

　　如今恶人谷的指挥只剩下了叶澜与秦渊，按照正常的规制，当然还会再提拔一人上来，但是被提拔的这个人不论资历还是经验，定然远远不如秦叶二人，知道自己不如，那就不会去争，不会去斗……恶人谷由着秦渊一家独大，这绝不是浩气盟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梨错想要挑起叶澜和秦渊的争斗。

　　这两人实际上的势力不相上下，秦渊之所以做了总指挥的位置，也只是因为他出身天策府，对于行兵作战更有经验罢了。

　　他们一旦开始争斗，恶人谷便不会消停。

　　这本该是最妙的一步棋！

　　可谁曾想，如今吃了这药的是叶澜，而他竟然因此被废了武功。

　　梨错想要脱身，自然也不得不另寻他法。

　　“叶澜怎么会吃下的……”叶离喃喃道。

　　梨错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那个时候我没有说真话，我确实是准备了两份宵夜不假，一份是给他的，另一份却是给我自己的……可不知为什么，他把两份都吃了下去……罢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叶离蹙眉道：“那梨错前辈现在打算如何脱身？”

　　梨错叹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当然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我必须得要假死一次，唐饮风也必须要背这个黑锅……至于叶澜，能不能活，全看他的命了。”

　　叶离不知梨错的计划，但看梨错并不打算全盘托出的模样，他也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两位前辈现在找我来此，想必是有事情要交代与我……还请明示吧。”

　　归梦点了点头，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的暗器，不知是什么金属制作而成，通体散发着黑色的光，尾部刻了很小的一只蝴蝶。

　　“这是何物？”叶离迟疑道：“看上去……倒像是唐门之物。”

　　归梦应了一声：“确实是唐门之物……这东西是唐栗给的，唐门的暗器实际大同小异，但唐饮风有一枚暗器上被曲十一刻了一只蝴蝶，我们便仿了一只……你带在身上，到了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仿造的？”叶离一愣：“万一被识破怎么办？”

　　归梦摇了摇头：“唐饮风对曲十一呵护备至，这暗器我们也都只是听说过……唐饮风将这枚暗器护得极紧，从未有人见过……自然也不会被人识破。”

　　叶离这才接下了那暗器，只是他心里忐忑得厉害——

　　梨错与归梦二人，或许是因为习惯使然，说话总是遮遮掩掩，可叶离并没有她们那样老道，自然是有些惊慌。

　　见他这模样，梨错与归梦二人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着他早日回去休息了。

　　叶离才走，归梦便开口道：“你当真觉得这人可行？”

　　梨错苦笑：“如今的情况，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归梦摇了摇头：“他心肠太软，不该来这儿的。”

　　梨错知道归梦说得是对的，半晌才道：“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宋铮看中了他背景简单，旁人还能再说什么？”

　　“你自己小心。”归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扯开了话题道：“原本的计划，我们已然做得万无一失，如今……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似乎有什么事情被我们疏漏了。”

　　梨错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她们在恶人谷蛰伏这么久，便是名头再响也从未暴露，自然本事不小……至少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又沉默了半晌，归梦才缓缓开口：“曲十一的死……要不要和教中报备？”

　　梨错叹了口气：“我已经与教主说过了。”

　　归梦无奈道：“都是同门，我当真没有想要他的性命。”

　　梨错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与中原门派不大相同，五毒教是个相对闭塞的门派，教中的人员也并不太多，除非真的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其实彼此都将对方视作兄弟姐妹。而且五毒教对于是非对错没有太强的执念，也不会做错弟子入了恶人谷便要与弟子断绝关系的事情来，因而即便是恶人谷中的弟子，与浩气盟中的也仍有一二情谊存在。

　　按辈分，曲十一还是梨错的表弟。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梨错叹了口气道：“此间事了，我再与天一教算账！”

　　梨错敢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有她的本事。

　　她做明玉的时候，因为武功稀松平常，没有少受周笙笙的嘲弄。

　　可作为五毒教的弟子而言，她的一手毒经心法早已出神入化……这一点，单修补天诀的归梦是最清楚不过的。便是在教主和五圣使的面前，梨错的功夫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其实，这也是曲七从未同梨错顶罪的原因。

　　曲七虽不知道梨错是浩气中人，但确实早知她的五毒教弟子身份——

　　但曲七并不爱多管闲事，在她看来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从未向旁人透露过半分。

　　“我得回去了。”梨错又叹了口气：“一切按计划行事，若是再有什么变数……我们随机应变。”

　　归梦点了点头。

　　梨错便很快又消失在树林里。

　　在回去之前，梨错先去了一个破旧的小亭子，将自己收拾整齐，这才回到了叶澜的身边。

　　已经很晚了，院子里当然不会有别人，叶寄云和谢宁城都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即便是叶寄云，这个时候也是找了个偏房去休息了。

　　明玉推开了门，便见叶澜呆呆地靠着床头坐着，看着挂在上方的帷幕。

　　听到了声响，叶澜才回过了头来，他的眼神仍是有些呆滞，嘴唇也干裂得厉害，半天才哑着嗓音开口道：“回来了？”

　　明玉点了点头。

　　她还没有完全调整好情绪，只怕自己这会儿开口会变得不像明玉。

　　叶澜也不介意，只像是随意聊天般地开口：“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明玉这会儿才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角色，倒了一杯茶递给叶澜，笑道：“心里不痛快，出去走了走。”

　　这答案实在有些敷衍，若是放在从前，明玉绝不会这样与叶澜说的。

　　也许是因为叶澜成了废人，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脱身，这会儿说话都变得有些随意起来。

　　叶澜苦笑道：“怎么都不装一装了？”

　　明玉这才一惊。

　　叶澜接过了茶，没有停顿便一饮而尽，又砸了咂嘴：“挺好喝的，就是有些淡了。”

　　明玉见他不再纠结前事，乐得轻松自在：“喝了浓茶不易入眠，你就当润润嗓子吧。”

　　叶澜便又不说话了。

　　他醒来后便一直如此，偶尔能与人正常对话，甚至说笑，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呆愣愣地看着上方，眼神也有些呆滞，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这也正常，毕竟从前是天之骄子，谁曾想一夕之间落到了如此地步？

　　明玉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情况，又把空杯子放回了桌上，关上了窗户，吹熄了两盏蜡烛，对叶澜哄劝道：“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叶澜却不理，只是将视线落到了那只空茶杯上，半天，轻笑了一声：“这杯茶里什么都没有？”

　　明玉又愣了愣。

　　叶澜叹了一声：“我倒希望有些什么……明玉，你当真好狠的心。”

　　明玉这才恍然，叶澜果然是知道的。

　　但她并不确定叶澜知道多少。

　　明玉很快就能脱身，但恶人谷中还有其他的浩气探子，她不能让这些人承担风险。

　　她的表情慢慢变了，眉眼间都带了些冷漠：“我没想让你吃……叶澜，那是我的。”

　　叶澜又转过脸看她，屋子里只留了一支蜡烛，烛光很暗，照得叶澜的侧脸竟然有几分柔和，他弯了弯眼，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笑：“真的？那真的不是给我的？”

　　明玉点了点头：“你弄丢了筷子，我才替你去取……回来的时候，你便已经吃完了。”

　　叶澜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便好。”

　　叶澜笑得很安静，似乎当真很满足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