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老公不好當》韶光若夢

5、喪葬禮儀管理算不算是商業管理的相關科系？

　　季小嵐稍稍地伸了伸腰桿，活動一下發麻的脖子，低頭望了眼手上的腕裱。

　　十一點五十七分……

　　她已經直挺挺地坐在這裡兩個小時又五十七分鐘，為了怕花恩希在她暫時離開時溜走，她滴水不沾，連廁所都不敢去。

　　「季小姐，花先生跟這位面試者相談甚歡，您要不要改天再來拜訪？」花氏的總機有禮的下逐客令。

　　厚……這傢伙再不走，她跟男朋友的午餐約會就要泡湯了耶……

　　季小嵐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事關後山的紀念碑，不容她退縮。「沒關係，我再等等。」這是她第十三次回絕總機的好意。

　　總機小姐禮貌的表情再也掛不住，帶著微慍的神色，踱著重重的步筏離去。

　　季小嵐在心裡對她說了聲抱歉，畢竟耽誤人家的休息時間，是她的不對，但她心中的使命感，督促著她不可以放棄啊！

　　「季小姐──」
　　「季小姐……」
　　「季小姐！」

　　就在十二點十分、十五分、十八分時，總機又來催促了三次，季小嵐覺得自己都快被警衛趕出去，幸好，在十二點二十一分時，總機身後的玻離圍幕總算傳來了愉悅的交談聲。

　　「咪咪，能認識妳，我真的很開心，要不是待會要趕個採訪稿給雜誌，我一定請妳去喝一杯……」花恩希一臉扼腕的表情，一邊帶著身旁的面試者往大門方向走。

　　當他們兩人站在總機台前，季小嵐認出了他就是雜誌上那個花氏的發言人，趕緊站了起來，朝他們走去。

　　「人家也覺得很可惜，難得我們談得這麼高興說……」咪咪塗得紅灧灧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挑逗的繞著花恩希的花領帶，嗲聲嗲氣的發嗔。「你說忙完要打電話給我，我等你電話喔！」

　　要不是有求於人，季小嵐實在是很想翻白眼。

　　雖然對於花恩希的風評她早有耳聞，如今親眼目睹，跟第一天面試者，就能『熟』成這副德性，看來八卦雜誌刊的也不全是亂說。

　　「那是當然……總機小姐，麻煩妳幫我送送咪咪好嗎？她第一次來，我怕她迷路……」

　　「好的。咪咪小姐，請跟我來。」總機開心極了！恰巧她想趁機溜走，赴男朋友的約。換作平常，她肯定推委，不過轉個彎，迷什麼路，難不成會從逃生窗跳下去！？

　　咪咪一臉依依不捨，跟在總機的後面，活像在演十八相送似的，還頻頻回頭了三次，一直走到轉角處時，又再度轉了回來，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一定要打給我喔！」

　　花恩希揮了揮手。「一定！一定！」

　　眼看閒雜人等終於走光，季小嵐趕緊抱著手上資料夾，迫不及待的趨身上前。「花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打擾你幾分鐘的時間？」

　　她問得很有禮貌，卻是不容人拒絕啪啦啪啦地翻開資料夾，滔滔不絕地唸了一長串。「我想跟您談談關於貴公司在新新里後山的開發案，我已經蒐集了……」

　　花恩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對於身旁嘴巴一開、一闔，一開一闔的言語，是有聽沒有到，回答的有些無厘頭。「……妳說，喪葬禮儀管理算不算是商業管理的相關科系？」

　　唉……為了大哥的應聘條件，他真的是傷透腦筋。

　　「喪葬禮儀？應該不算。」律師本色，思緒清晰。季小嵐抽空回答他的問題後，再度把話題拉回她的目的上。「在民國七十七年時，政府就已經修訂環境保護法第二百二十九條──」

　　「不算啊──」花恩希無限感慨的說。「那真是太可惜了……」她姓海，又叫咪咪，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海咪咪耶……

　　「所以新新里後山那片山坡地，應當是屬於禁建地，依法──」

　　花恩希抬起手，打斷她的話。「那妳是什麼科系？」

　　「呃、我？喔！我是T大法律系畢業的。」季小嵐掏出自己的名片，太心急都忘了自我介紹。

　　「我是地質探堪暨環境保護協會的委任律師－季小嵐。」

　　「法律系……」花恩希下意識的接過她的名片，心情還停留在痛失剛剛的海咪咪身上，問是有氣無力，氣若遊絲。「算是商學管理相關的嗎？」

　　「呃、」雖然覺得他的問題有些離題，她還是老實的回答。「雖然有修過商事法，但是我想還是跟商學管理有一段差距，不算商學系。」

　　「不算啊……」他無奈的表示。「對不起，我非得要錄取商學相關的不可，否則是絕過不了我哥的那一關，我們就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請另謀高就吧！」

　　多可惜，這女的長得也是貌美如花說……花恩希擺擺手，把名片塞還給她，轉身離開。

　　耶？
　　等了三個小時，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季小嵐那肯被輕易的打發？趕緊追了上去，拉著他的手臂喊著。「不！花先生，您誤會了，我不是要來應徵的。」

　　花恩希回頭，不解的望著清麗的臉龐，總算聽到她說的話。「不是要來應徵的？」

　　「是，我是來跟你談新新里那個土地開發案的。」

　　「新新里，土地開發案？」花恩希皺著眉頭，搜尋著記憶。喔！就是上禮拜他去參加動土典禮的那個案子嘛……白天典禮上端著綵帶的兔女郎，一到晚上也是火辣的很……

　　「是的！根據我蒐集到的資料顯示，那塊土地含水量太過，若是輕易開發將會造成不可抗力的人禍，……要是貴公司執意開發，我將會召集社區區民，連署抗議……」

　　土地開發、抗議，季小嵐……等等！「季小嵐？妳是季小嵐？上次帶領雲雲里居民抗議的季小嵐？」

　　明人不做暗事。季小嵐點點頭，「是我。」

　　「是妳！？就是妳！」看她說得雲淡風清，花恩希覺得有點火大。

　　「妳知不知道因為妳在雲雲里的抗議，給我添了多大的麻煩？」

　　要不是她帶頭抗議，他也不會開出那種條件。要是他沒開出那種條件，大哥也不會遣散他的秘書團！

　　要是他的秘書團還在，現在他還跟著十二金釵快快樂樂的出門，風風騷騷的回家，壓根兒就不用在這裡頭痛的面試新人！

　　季小嵐倒是義正言辭。「雲雲里在環境保護區內，本來就不應該開發。」

　　「雲雲里、新新里，聽說還有先前的上夏廠……小姐！開工廠的集團又不只花氏，還有王家、施家，為什麼妳就只盯著我們？」

　　「呃、……因為其他人都申請了保護令，我不得接近相關範圍五公里內……」

　　回應她的是撒旦的魔爪般，不停抖動的手指。他頭一次覺得哥哥的看法是對的，他實在應該顧用一些有用的人才，擺脫季小嵐這些人的糾纏！

　　季小嵐可不會那麼輕易就打退堂鼓。「花先生，或許您現在覺得我的意見是帶給貴公司麻煩，但是，風平浪靜時，大家都不會知道船長的重要，可是一直等到風狂雨驟，大浪來襲，才明白缺了掌舵者，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沒錯！

　　一切都來不及了……花恩希的長指插進頭頂上濃密的黑髮裡，望著空盪盪的秘書室，絕望的四處搜巡。

　　那張椅子……他還記得薇薇坐在那張椅子上，伸長一百四十二公分的美腿，陽光從身後的落地窗灑下來，照亮她手裡拿著的兩張a4白紙，查覺到他的注視時，抬起頭來，對著他笑……

　　那邊服裝設計科的玫玫穿著超短的迷你裙，彎著身子，趴在桌上，像娃娃般美麗的長捲髮，被撫媚的撥到一邊，露出細嫩白皙的頸項，回頭對著他嘟了下紅灩灩的小嘴唇……

　　還有鶯鶯、佳佳一對熟人難辨的雙胞胎，一人一邊，修長的指，妝點著美侖美奐的指甲彩繪，往美麗的紅唇上輕點，就是兩個令人茫酥酥的飛吻……

　　還有……

　　如夢似幻的回憶，讓迷濛的雙眼繞著偌大的辦公室，一圈、一圈又一圈，最後，他的視線落在站在他的辦公室前，打著黑色蝴蝶結，看起來有點「拙」的臨時助理身上……

　　唉……這位仁兄還是他特別跟大樓管委會借調來的……

　　「那個、那個……」花恩希努力搜索著大腦中的暫存記憶，一時之間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我叫彼、彼得。」臨時助理吱吱唔唔的說著。這是他今天第一百零八次跟花先生自我介紹了。

　　「哦哦哦、對對對，彼得，中午了，我們邊吃邊談，你剛剛說商業週刊邀稿的題目是什麼？」

　　彼得、彼得……再尋常不過的男生名字，就是怎麼樣都存不進他的記憶庫裡。

　　啪啦啪啦啪啦啦啦啦……彼得緊張地猛翻手裡的筆記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整本空白頁中的唯一一行字。「是、是『工廠對地方發展的實質意義。』」

　　「嗯……工廠對地方發展的真實意義？……」花恩希一邊思考著，一邊拉著拙拙的彼得往專屬電梯裡走。
　　季小嵐眼見他就要溜走，趕緊撈起包包緊跟在後。一張律師的伶牙俐齒，仍是開開闔闔、喋喋不休。

　　「花先生，相信您身為企業的發言人，一定了解居安思危的重要性。……」

　　花恩希沒理會她，逕自低著頭想著採訪稿。唉……少了美麗的精神糧食，花恩希覺得自己的思緒愈來愈委靡，腸思枯竭，連一點兒靈感都想不出來了……

　　季小嵐不棄不餒，還是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尤其是山後那座森林與新新里的連動性是無庸置疑的，除了帶來清新的芬多精，更能成為地方居民的精神寄託，……」

　　花恩希望著身旁美麗的唇瓣，腦海中像是有一道閃電劃過，順著她話語，脫口而出。「工廠與地方發展的連動性是無庸置疑的，除了帶來經濟上的發展，更能成為地方居民的精神寄託，」

　　季小嵐覺得有點怪怪的，卻還是不屈不饒的繼續往下說去。「你想想，在黎明初上時，三三兩兩的居民，互相道聲早安，魚貫的走進登山的步道中，在這裡互相切磋棋藝，夕陽西下時，陸陸續續的步出森林，回到甜蜜的家，」

　　花恩希又改了幾個說辭。「你想想，在黎明初上時，三三兩兩的員工，互相道聲早安，魚貫的走進工廠的步道中，在這裡互相切磋、團隊合作，夕陽西下時，陸陸續續的步出工廠，回到甜蜜的家，」

　　說到這裡，他愈說愈起勁，攤著手心，轉了又轉，用手勢鼓勵季小嵐繼續往下說去。

　　「呃……人人都能享受熱騰騰的佳餚後，安穩的睡著，因為他們知道，即使是在風雨飄搖的夜晚，水土保持良好的後山，能帶給他們終生的依靠。讓民眾不用擔心隨時而至的土石流，進而安居樂業，是企業最大的責任。」

　　「人人都能享受熱騰騰的佳餚後，安穩的睡著，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動盪的人生旅途中，一份穩定的工作，能帶給他們終生的依靠。讓民眾不用擔心三餐之著落，進而安居樂業，是企業最大的責任。Ya！──」

　　花恩希說完後，跟身旁彼得開心的擊掌！難產了三天的採訪稿，終於完成了！

　　他開心的給季小嵐一個大擁抱，像是想到什麼興奮的說。「妳剛剛說妳是唸法律系的。」

　　耶？他是鬼打牆嗎？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話題了！

　　花恩希的跳躍性思考，讓一向很有邏輯的季小嵐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僵著身子，點點頭。
　　「修過商事法！？」

　　她搞不清楚狀況，再度點點頭。

　　「有個『商』字，就跟商科有關，妳──明天就來上班！」花恩希開心的宣佈。

　　季小嵐一聽，頓時嘴歪臉斜，有個商字就跟商科有關，那他乾脆錄取剛剛的咪咪小姐，反正有個管理，管死人跟管活人，不也差不多？

　　「要我來花氏上班，破壞環境，戕害人民的生命，我寧可你去申請保護令……」她寧可自己被列為拒絕往來戶，也絕對不做地球的劊子手！

　　「什麼？」她的聲音太小，自覺挖到寶的花恩希沒聽清楚。

　　「呃、──沒有，只是花先生我之前就說過，很抱歉，我不是來應徵。」就怕他又有聽沒有到，她這回刻意放慢速度，一字一字說得是清清楚楚。

　　「我知道、妳是來抗議的嘛……」

　　「是理性溝通。」之後是上調解委員會，抗議是第三個步驟，她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花恩希擺擺手，「來幹嘛都無所謂，剛好我需要人才，妳是人才。老天爺的安排就是如此巧妙。一定是因為我們倆有緣，才會這樣一拍即合，必成佳話！」

　　呃……這傢伙是說到那裡去了？季小嵐滿臉不可思議。「花先生，您想太多了，我是不可能來貴公司上班的。」

　　「為什麼？」

　　「我有我的工作。」

　　「哦……我知道，什麼動物保護協會嘛──」他指了指她握在手中的名片。

　　「是『地質探堪暨環境保護協會』！」

　　呃、──這名字還真是落落長……

　　「反正就是愛護阿貓阿狗，認養流浪狗那一套嘛……」對於他沒興趣的事，花恩希根本懶得理解。「他用多少錢請妳？我出三倍的薪水挖角。」

　　「我不在乎錢。」

　　「五倍。」

　　季小嵐堅定的搖搖頭。

　　「十倍。十五、二十！」看她還是意志堅定的搖頭，花恩希不敢置信的大喊！「天啊！那妳到底想要多少！？」

　　「花先生，我說了，我不在乎錢。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不能要求一個整天帶頭對你們公司抗議的人，到你的公司上班，這樣對我而言太痛苦了。」

　　道不同？無所謂……要說服人，他有一堆好辦法。「有何不可？多得是警察變老大，犯罪者轉成汙點證人啊！」

　　見她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他換了套說辭。「好吧！那妳想想從上夏廠到雲雲里，妳天天到場，廠廠抗議，有用嗎？有誰願意聽妳說？同理可證，這回的新新里，妳又有多大的把握？」

　　「新新里是禁建地，本來就……」談到這個，她又開始口若懸河。

　　「噓……」花恩希可不給她機會，把手指放在喋喋不休的紅唇上。「等妳來上班，我會聽妳說。」

　　「這是條件交換？」

　　「不，只是當妳成了我的秘書長，自然有很多事得仰賴妳，也許要比妳在廠邊喊破喉嚨還有用。」

　　季小嵐沉默了。

　　見她軟化，花恩希再接再厲。「每年還有一、兩億的慈善經費，隨便妳捐。去年是捐給踢皮球醫院的攝護科。」

　　「『踢皮球醫院』？你是說永安北街上的那一間？」見他點頭，季小嵐搥胸頓足。「天啊！真是浪費，它是出了名，只知道賺錢、沒有醫德的吸血鬼醫院耶！」

　　花恩希攤開手，做了個「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厚……「社會上有很多弱勢團體，一、兩億能做的事情很多，你可以……」季小嵐的熱情被喚起，花恩希跟在她旁邊，邊聽邊點頭，頻頻讚同。

　　「叮！」
　　電梯門剛好開了，花恩希一邊聽她說，一邊踏進電梯裡，按著開闔鍵，等她進來。季小嵐說得渾然忘我，自然而然鑽進電梯裡。

　　跟在他們身後的彼得也想跟進電梯裡，向前走了幾步，沒想到──

　　「碰！」一聲，差一點就被關上的電梯門給夾斷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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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憐的彼德先生，存在感太低……
我覺得我的鼻子也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