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老公不好當》韶光若夢

4、像他這麼蠢的人，我是絕不可能嫁給他！

　　「張媽媽……那個、這個月的房租……」季小嵐搓著手，諂媚的笑著。

　　身材福態的張媽媽握著鍋鏟，正在不沾鍋裡翻炒，抽空笑睨了她一眼。「怎麼？又付不出來啊？」

　　季小嵐訕訕地抓了抓頭，「嘿嘿嘿……這、這個月手頭有點緊……」

　　「這個月？」張媽媽嚐了口湯後，肥嫩嫩的手抓了把香蔥，丟進鍋裡，再手腳俐落的關上瓦斯爐，支手撐在流理台上，斜睨著她笑。「連上個月，我看妳乾脆改成季繳算了！」

　　「嘿、嘿、嘿……」除了乾笑，季小嵐還真不知道該有何反應。

　　張媽媽脫下圍裙，無限包容的說。「算囉！等妳好過一點再繳吧！菜煮好了，一起吃吧！」

　　季小嵐一聽，瞬間眉開眼笑，給了她一個大擁抱。「哇！我就知道張媽媽對我最好了！」

　　張媽媽一臉慈愛拍拍她的手臂，「小嵐啊，不是張媽媽愛唸妳，要不是五年前妳堅持要付，不給我錢都無所謂，只是妳現在研究所都畢業，也該好好找份工作，張媽媽相信，以妳的能力要找份好工作，絕不是難事。」

　　「張媽媽，我知道，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溫暖的手輕輕地握著季小嵐瘦巴巴的手臂上。「要怪就怪五年前那場雨來得太快太急，一連下了幾天，才會把後山的土石通通都給沖了下來，害得你父母、小弟逃都來不及逃，就給土石流給淹沒了──」說到這裡，張媽媽的語氣跟著哽咽起來。

　　五年前的大水災，大雨帶來的土石流，淹進了季小嵐原本溫暖的家，也埋葬了疼愛她的父母及可愛的小弟。一家四口，只有她因為在外地求學而存活了下來。

　　一瞬間，家園沒了，家人也沒了，只剩一群勢利眼的親戚領光了父母的保險金後，就對她再也不聞不問。

　　幸好，巷子口，好心的張媽媽收留了她，給了她一個窩身的地方。

　　季小嵐輕輕地拍拍好心人的背，「張媽媽，跟雨沒關係，是山上的水土保持，被工廠給破壞了，那是人為浩劫，不能栽贓給老天爺。」

　　「所以，這些年，妳才會致力於環境保護是不是？」

　　季小嵐說不出話，這是她認為，唯一能為死去的家人做的事，更往底層探究，她不否認其中摻雜一些憤世嫉俗、想報仇的心態。

　　「可是，小嵐，妳要明白，理想跟現實是不一樣的，逝者已逝，妳能為他們做的，是好好的、快樂的活下去！我想，要是妳的父母知道妳要用這瘦弱的手臂去抵抗大鯨魚，他們會比我還心疼百倍的！」

　　「張媽媽，您不用擔心啦！」季小嵐彎曲著手臂，比出大力士的姿勢。

　　「我很有力的啦！妳想想，我能倖免於難，又有妳支持我唸完法律碩士，三不五時買新衣服給我，還騙我說是張姊姊出嫁前留下的，我有妳這座大靠山，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咦？妳都知道啊？」

　　呃……張家伙食太好，一家都是福福態態，季小嵐要不知道，也是太難了吧？

　　季小嵐點點頭，她欠張媽媽太多、太多了，這些年她對自己的付出，點滴在心頭，若要說世界上還有什麼讓她掛心的事，除了致力於環境保護，就是欠張媽媽一家子的情，一輩子還也還不完了吧！

　　不過，說到這，張媽媽免不了一肚子火。「沒辦法，我就是看不慣，妳那個什麼克，是那裡了不起，他媽媽要這樣狗眼看人低？」

　　「是浩克──」浩克是學校美術系的學長，熱愛原始、熱愛生命，曾與小嵐拍擋，四處捍衛雨林。個性中帶著藝術家的狂熱，去年遠赴亞馬遜河，拍攝原始森林，臨行前，小嵐在機場接受他的追求，算是她的第一任男友。

　　「我管他是『好客』還是『好山水！』，也不想想我們小嵐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大學都還沒唸畢業，就考上律師執照，她媽媽是憑那一點瞧不起妳？小嵐，張媽媽沒唸什麼書，卻是當了人家四十年的媳婦，像那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厲害婆婆，我勸妳還是趁早分手吧！否則，真嫁進去，要吃虧的！」

　　「厚……張媽媽，妳說到那去了？」

　　張媽媽端著剛煮好的紅燒獅子頭，邊往餐桌走去。「妳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當初我認識你們張伯伯時，我也是誇著大口說：『像他這麼蠢的人，我是絕不可能嫁給他！』結果咧？還不是嫁給他當四十年的老媽子？……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不可能的，像咱們後山啊，以為發生過妳們家那檔事，就不會有工廠敢來動，結果──啊！」像是驚覺自己說錯話似的，張媽媽驚叫一聲，閉上嘴。

　　「我們後山？」

　　「呃、──沒、沒有啦！我什麼都沒說。」

　　不！不對勁！
　　「張媽媽，妳說我們後山怎麼樣了？」季小嵐緊跟在神色慌張的張媽媽後面，不停的追問。

　　張媽媽不敢面向季小嵐，季小嵐轉右，她就往左，季小嵐往前，她就往後，轉來轉去背對著她，故左右而言他，「沒、沒有，那有怎樣？……小、小嵐，妳去廚房幫我把碗筷拿來。」

　　一定有問題，住進張媽媽家五年了，好心腸的張家人，不只是給她吃、住，為了顧及她的自尊，除非她自己幫忙，否則從來就不會要求她做任何事。

　　季小嵐把眼前的婦人轉過身來。「張媽媽，妳快告訴我，後山怎麼了，省得我自己去查吧？」

　　「唉……」張媽媽知道紙包不住火，事情瞞不了，只好一五一十的對她說了。「我們都以為發生五年前的事，連紀念碑都立了，後山那片地應該不會再開發，誰知道，最近卻悄悄動工，都快挖到紀念碑這裡來啦！」

　　唉……煮熟的鴨子不會飛。已經到手的利益，沒有什麼人會放過的。

　　「什麼！？妳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張媽媽吱吱唔唔的說。「我、我跟妳張伯伯看妳為了雲雲里的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而且，小嵐，妳聽張媽媽的勸，妳也該為自己的人生打算、打算，這些大財團的財路，妳是擋也擋不住，只會讓妳像隻追著自己尾巴的狗，在原地打轉，白費力氣啊！」

　　尤其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三天兩頭跟人家吵架，有時候看電視轉播，看見她被那些工人拖得連鞋子都掉了，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她就是心疼啊！

　　呃──話雖如此，不過律師本來就是專門跟人家吵架用的啊……

　　「張媽媽，那是我父母的紀念碑啊！我不能不管，妳知道是那一家公司來動土的嗎？」

　　張媽媽見她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明白大勢已去，不說只是讓她花更多時間去查，只好老實的回答：「花氏集團。」

　　花氏集團。季小嵐在心裡默念，急沖沖的跟眼前的婦人說：「張媽媽我還有事要忙，先上樓了。」找資料、翻公文、查電腦、調公告，明天要去花氏，她還有一堆事得準備呢！

　　「耶？吃飽再弄吧？」張媽媽跟在季小嵐身後，盯著已經看不見人影的樓梯間大喊。

　　「不了，我吃飽了……」季小嵐的聲音從二樓飄了下來。

　　最好是！張媽媽盯著滿桌好端端的菜餚，眼睛煩腦的望向天花板。「都怪我這個大嘴巴……」

　　晚上等老伴回來，肯定又要被唸到臭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