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穿书]喜相逢》弗色

4、似海

　　是夜，又遭了冷遇的路芷孤零零望着满月，心想，这可真是异国他乡月最明，古来空气真是好。
　　要感动一个心怀仇恨的人可真是难如登天，她叹气，这么一颗定时炸弹要不还是扔远点算了，好歹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把云归旸放出隐庄，给他点钱，怎么着都比现在每天提心吊胆的关心他强。只是，他那种人，一出了隐庄绝对要搞大事，要卷土重来的吧，哪天带着百万人马踏平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
　　人总有些灰心时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尤其是现在。
　　风呼啸几声，夜一乍现在身侧，路芷心一惊，呼吸快了一刻。
　　要习惯身边猛然冒出一个鬼影子也是需要勇气的，即使他是保护你的人，古代武术真神奇。
　　“小姐，江湖最近有动静，欲对隐庄不利。”
　　路芷一听这话，寒毛顿时立起来，脑子里顿时闪过《倚天屠龙记》的主题曲，然后各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场景也经久不散，慌得一批，问，“可是正道他们联盟了？”
　　“不知，只是近来江湖人人痛骂我隐庄，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骂什么？”她问。
　　“凶狠残暴，肆意妄为，冷血无情，无法无天，主要是说云家灭门的事情。”夜一详尽说来。
　　“……”路芷纳闷，“两三个月前的事情，怎么这时候才吵得沸沸扬扬。”
　　早干什么去了，当时犯事的时候怎么不来说？
　　还是说古代消息传递的慢，到现在才人尽皆知。
　　夜一嗤笑一声，“正道鼠辈，云家灭门之后那几日人人谨言慎行，半句话都不敢说，生怕隐庄临门。这会儿算是风头过了，一个一个装的倒是很正义，各个明哲保身的时候却没见他们出头。”
　　他一副万分不屑的模样，酒窝深陷，奶白的皮肤看起来滑滑的，像一只愤然的奶狗小哥哥。
　　可爱又嚣张的紧。
　　“……，总之密切关注吧。”路芷默然，不管怎么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整个武林要是真的联起手来，隐庄绝对是吃不消的。再说，她现在武艺不精，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要是危险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躲在床底瑟瑟发抖，肯本没底气亮出刀剑，保护自己。
　　就连张无忌和光明顶众人那么牛批都被逼得走地道，自己一只武林弱鸡门外汉还是小心谨慎些，别被剿了老巢。
　　“一定小心行事，别太出风头，有什么消息都要告诉我。”
　　要真的发生了什么，若是落在正道人士手里，不定剥皮抽经落得悲惨下场呢，历史告诉我们，那些自诩正义的人狠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夜一行礼。

　　早上练功的时候，路芷比往常更加认真些，在练习轻身的时候格外卖力。
　　有了轻功，打不过可以跑啊，至少不用死。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轻功俏，绝对无事一身轻。
　　齐伯欣慰，“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又想回到从前似的。”
　　路芷汗颜，其实她本来快要坚持不下去这日日的苦练了，基本上再过几天就要明目张胆的请假摊牌的。但是没办法，由于听到正道有异动，不得不有所准备。
　　隐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齐伯在管，他每日都非常忙碌，对路芷这个继承人管的非常严，更是寄予厚望。而路芷在上过管家管账的课程几周之后就停掉了，因为可以教的东西很少，主要靠实践。
　　齐伯本来腾出一个铺子让她试着开店，但被她撒娇蒙混过去了，她对赚钱或者管账兴趣很小，家大业大，她现阶段更愿意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毕竟她身体才十二岁，放在现代那还是一枚小学生，该是享受童年和幸福的时候。
　　她明明灵魂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倒是一点都没有作为成年人的自觉。
　　“小姐，还望你尽快接手隐庄事物。”齐伯被她缠的无法，还是没有逼迫她去管这管那，到底还是心疼她。
　　“好的。”她嘴上答应的好，心里却还是懈怠。
　　说实话，从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路芷就已经做好了潇潇洒洒过一生的准备，游山玩水或是玩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反正是享受人生，一点都不准备操劳。
　　好不容易穿到异世界，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到学习上，机会难得，多少人都求不来。

　　在每天早上的武术课，练习剑法时，终于开始实战练习，两两对打，夜一作为武艺高出他们许多的助教，算是陪练。
　　路芷在一旁看云归旸和夜一练习时，心惊肉跳的，他们打得太缭乱也太认真，你来我往就像是真的对决。路芷不参加，百般推脱，她怕受伤。
　　夜一到底还是经过严苛训练出来的暗卫，武艺不知比云归旸高到哪里去，但是也丝毫没有因此懈怠。与云对打时，前面几十招算是应对磨练云归旸的反应能力和剑法，一招一式，见招拆招，尽职尽责教他应对之法。而一刻钟过后，到该休息的时候，他也毫不留情，三两下就将对面的剑挑落在地。
　　云归旸最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捡起剑。
　　但夜一看穿他似的解答疑问，“既然小姐已经决定不杀你，那我只当你是等闲练剑的学徒，帮你学剑是本分，不论仇怨。”
　　云归旸听罢，坐在一旁回味刚才领会到的技能。
　　大概又过去两周，齐伯要求路芷一定要对剑术学以致用，实战课怎么也不允许她推脱。
　　于是，夜一和路芷开始对打。
　　这是路芷第一次实战，对面夜一神情严肃，他做什么都是全力以赴那样。
　　“小姐，得罪了。”
　　可是路芷拿着剑的手在轻微的抖，无处安放，她下了很多次决心刺过去，但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以杀人伤人为目的，这剑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生长到现在，路芷一路都是在和平与爱的社会主义熏陶下长大，闹过最红脸的一次是吵架。
　　夜一看她不进攻，没办法只能挥剑上前。
　　路芷格挡，这三个月努力不是白费，加上原身有肢体记忆，勉强在夜一的攻击中没有受伤，但还是手忙脚乱的。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夜一根本没有认真出剑，连剑势都软绵绵的。
　　齐伯看着一阵皱眉，夜一攻击了一阵也自然而然的停下，就连以往一旁默记剑招的云归旸也看她。
　　如果路芷就这个水平，他可以很轻易的杀了她，云归旸想。
　　“小姐，你的剑术退步很多。”齐伯说。
　　“小姐，你不想跟我打吗？”夜一问她，看样子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不是。”路芷无从解释，说实话她的水平就这样，而且她也不愿意主动伤人。
　　“那为什么？”夜一问，小姐以前出剑一向锋利，又刁钻又凶狠，且她偏爱进攻，今日练剑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起来，她从月前就有些改变，从性格到举止。
　　“我……，可能有点累了。”路芷搬出一个万用借口，勉强扯着嘴角。
　　夜一关切的看她，信了这个说辞，但是齐伯在一旁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太懈怠了。”
　　“如果，老爷夫人对你的影响这样大的话，他们会对您失望的。”
　　“我……”路芷无话可说，低头不语，她真的做不了原女主那样的人。

　　离开上林之后，路芷一边庆幸一边又难过。庆幸是因为她的性格大变或者武艺不精，一切都可以用父母双亡来解释，但难过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辜负了齐伯的，爱她的人的期待吧。
　　夜一这一次没有在下课之后立刻隐身，而是跟在她身后，亦步亦随。
　　“夜一，如果发生危险，你会保护我吗？会让我受伤吗？”路芷手里垂着剑，突然问。
　　“属下拼死护小姐周全。”这句话问的严肃，夜一立马单膝跪地。
　　路芷低头看他，明明是一个高大的少年，此时却跪倒在她的脚下。夜一算是她的后盾吗，永远不会倒塌，从始至终那种，就像是玩游戏时最开始送的那只系统绑定的宠物。
　　“真的吗？”
　　就算我不再强大，就算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强者。
　　“夜一是为小姐而生的，也会为了小姐而死。”他说。
　　“我相信你。”
　　她把他扶起来，软软的手搭在夜一的手臂上，突然给了夜一一种错觉，他是保护病弱公主的骑士，而不是魔教妖女的一把剑。
　　他抬头的一瞬间，胸膛里涌动出忠诚与热血，“是。”
　　路芷松了一口气，所以说御下还是要稍微亲民一点，原主太冷也太强大，让下属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用武之地。虽然强大让下属更忠诚，但是路芷只能选择怀柔示弱礼贤下士的刘备这一套，她没有原主的勇气也没有原主的坚持和志向。
　　至今思项羽，但是再无后来人。
　　谁也不是谁。

　　疾风呼啸过夜烛，发出爆竹的声响，夜深人静。
　　一群人行色匆匆上了隐庄，巧妙的避开了巡逻，但是巡网恢恢，突然惊呼声叫骂声打斗声火光大昼，“敌袭！”
　　如墨的天空中爆出艳红色的信号弹，像烟花一样绚烂。
　　骚动。
　　夜一第一时间从窗户跳到路芷的床前，把明珠先摇醒，然后对路芷说，“小姐，敌袭。”
　　路芷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脑子还昏着，半睁的眼睛还带着生理泪水，“嗯？”
　　“有不明人士夜袭隐庄，有一小队人被发现，现在刺客可能流窜在隐庄各处。”
　　“……”路芷顶着自己蓬松的头发，双眼无神，心里无数草泥马飞驰而过，还让不让人活了，怕什么来什么。
　　“小姐无须担心，这些刺客很快会被消灭。”夜一自信。
　　“……”那挺好，路芷现在已经全无困意，担心到说不出话，直挺挺的在床上坐着。
　　“小姐，您就待在房间里吧，那些宵小很快会被齐伯带人杀死的，您千万别出去，他们人多，小心受伤。”明珠突然拉住路芷的袖子，好像担心她会冲出去奋勇杀敌似的，虽然换做原主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我不会让你们担心的。”路芷安慰他们，本来这种非常时期打死她也是不会出去的。
　　她真的怕疼怕死的很。
　　“夜一，别院有人看着吗？”自己的处境暂且不说，肯定有无数暗卫环绕着，大抵是出不了事。但是路芷有些挂心云归旸，他现在的本领也是打不过刺客的，晚上这么黑，他若是被当成隐庄人一并被杀掉那真的是非常惨了。
　　虽然也算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他若真这么倒霉，真是可怜到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路芷本意是担心云归旸，但夜一显然是会错了意。
　　“那些正道最假仁假义，小姐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串通一气？”夜一眨眨眼，愤怒的眼睛像冒了火，唇红齿白的更显年幼。
　　“……，也不是。”路芷弱弱的反驳。
　　“我知道了，我会通知人去别院看一眼的，小姐你放心。”说着夜一已经隐没在夜色中。
　　“反正别让他死了，……”路芷无语，反正结果一样。
　　明珠看着低头沉思的路芷，非常不解，“小姐，那个云归旸死了就算了，干嘛还要费心去救他。”
　　路芷垂眸叹息，“他很可怜啊。”
　　本来因为愧疚感和三观，路芷没有杀他，把父母双亡心怀仇恨的他带了回来，希望他以后好好生活，如果可能的话，再跟他谈个荡气回肠虐恋情深的恋爱。现在的他还没有放下仇恨，如果因为乌龙，被来救他的正道人士错杀，那人生真的就很绝望，这人就是个赤裸裸的悲剧。
　　动动嘴皮就能做的善举，路芷也不想错过。
　　话说，如果正道人士把他认出来顺道救走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路芷若有所思。
　　虽然这样的话，再过几年，云归旸肯定会武功大成，召集一批牛逼的人来血洗隐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而且，路芷可没有把握那人会放她一马，毕竟血海深仇难忘怀。
　　这么想的话，如果不忍心杀他，果然把人留在隐庄感化才会最好的选择啊。
　　路芷闭上眼睛，莫名其妙突然祈求上苍许了个愿，啊，大罗菩萨各路神仙，希望云归旸以后能放下仇恨，不跟隐庄和她过不去，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爱上她这种屁话，开玩笑的实现一下可以，当没听见也无妨，神仙保佑。

　　别院，云归旸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敌袭的声音，然后再也睡不着。
　　善恶终有报，这次夜袭隐庄就算不能覆灭，总得付出些代价吧。
　　他从床上站起来，窗边踱步，突然好像从窗外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这儿人少……对……”
　　“……先把东西藏在这儿……你再去拿点过来……”
　　“发了……只要溜得快……”
　　“隐庄……名副其实的富啊……”
　　云归旸墙角一听，竟是两个毛贼，可转眼他又疑惑，这世上竟然有贼伙的胆子这么大，敢偷到这里来。
　　于是，他出声，“门外何人？”
　　吓得两个贼撒腿就要跑，可是云归旸虚张声势，“我知道你们藏了东西在我门外，如果你们敢跑，我就立刻叫人杀了你们，但是若是留下，东西我可以不管。”
　　“你是谁！”门外的贼又怕死又贪恋财宝，不要自主停住了脚步，色厉内怯。
　　云归旸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你们为何要到隐庄偷窃，其他人也是偷东西来的吗？”
　　外面的人好像憋红了脸，“邪道魔教十恶不赦，我们只是替天行道，拿些东西只为劫富济贫！”
　　云归旸嗤笑，“别装了，我在门内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只是要发财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外面的一人恼羞成怒。
　　“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他不过也就是个隐庄的下人，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也省得他连累我们。”另一个还算冷静，语带杀意。
　　正当两人要破窗入室行凶，也巧的很，搜查正好到了这里，夜一派的人也到了，两队人都发现了彼此。
　　“快跑！”毛贼厉声尖叫，也是为自己壮胆。
　　可惜，实力悬殊，隐庄护卫训练有素的飞身过去将他们围起来，领头的吩咐，“带走。”
　　门内云归旸见了整个情况，不动声色的开口问，“不就地杀死吗，他们偷了东西藏在了这附近。”
　　“云公子，上面说捉活的，要问清楚。”领头人回答他。
　　“究竟怎么回事？”云问。
　　“正道联盟夜袭隐庄，我等在搜寻流窜的刺客。”护卫丝毫不避讳，有问有答。
　　“所以还要进屋搜搜是吗，我这儿窝藏刺客的嫌疑很大。”云归旸大开门扉，斜靠在门上，晦暗不明。他知道，这些人来这里不仅仅是照例搜索，只怕是怀疑他，勾结乱党。
　　“小姐担心你会受伤，派属下来看看。”护卫嘴上这么说着，动作一点不慢，进屋将床底梁上都搜了个遍。
　　“她管的一向多，担心担心她自己吧。”云归旸看着搜查小队，说的声音越来越低，说不上是讽刺还是真心。
　　被押在一旁的两个人一直听着他们对话，对视一眼，震惊的喊，“你是云公子吗！邺城云家！”
　　“是又怎么样？”他回头看两人，眼眸里毫无波动。
　　“救我们！救救我们啊！我们是来给你报仇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其中那个沉不住气的喊。
　　云归旸盯着他，幽暗的目光探照灯似的，打量着他看着正义凌然的脸，久久不说话。
　　他突然笑开，像是昙花一现，走了几步到两人的身前。
　　他还是少年，站着与被绑着跪下的两个人平齐，一个整洁，两个狼狈。月光下他的侧脸光洁如玉，抿嘴不知在笑什么。
　　“既然是来救我的，那就为了我去死，不算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