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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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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学习不是吃饭打游戏,饿了就吃,来瘾了就玩儿,不能靠即兴和一时冲动。
像张小婕说的,学习好了会做题,也许真的很快乐,有成就感。但这个过程得有多慢,多难呢?顾丁吉当晚回去翻了数理化生的卷子,发现哪一科都不简单,都跟他陌生又疏远,想一想,他可真快两年没学过习了!真要选一个下手,那只有生物了,他心想,偏文点儿不用太多基础,主要就记记。
生物必修一书已经找不着了,他把必修二翻出来,书几乎是新的,干干净净,没丁点儿笔迹。
也许都是天注定,必修二那是什么?孟德尔定律、减数分裂,顾丁吉这个渣能看懂啥?揪心地往后翻了几页,他彻底崩溃:都说生物简单,哪里简单?
叶熹微听见房里的动静,敲门进来:“怎么了?”
顾丁吉哭丧着脸说:“妈,我想学英语!”
叶熹微还挺高兴:“学呗。”
“我要考雅福!”
“什么?”
他又说:“我要考雅福,我恐怕得出国了。”
叶熹微一脸黑线:“你说的是雅思托福吧。”
他家的柯基里莫也跟进来了,顾丁吉坐到地板上摸它脑袋,无限感伤:“我真后悔,以前净瞎玩儿了,蹉跎了时光,糟践了青春,现在想学也心有余力不足。里莫,我要是出国了,你在家好好陪爸妈,我才放心。我也不会在外面找别的狗,你也放心。”
叶熹微饶是再温柔,也忍不住揍他:“臭小子,知道自己成天瞎玩儿不学习了。怎么就心有余力不足了?高三赶上来的学生也不是没有呀。我跟老顾就是太宠着你了,让你无忧无虑地活了十几年。我看你就是懒,不想辛苦,不想费力,才要逃到国外去。”
顾丁吉被她戳中心思,也不好意思还嘴,低头逗狗。
“以你的英语水平,过雅思托福也得费天大劲儿。”
顾丁吉自个儿知道。
“儿子,别想着走捷径,没有哪条路容易,现在你还是老实在学校里学着吧。”叶熹微说,“你妈是过来人,你那些哥哥姐姐也是,其实等你熬过这段最辛苦的日子,以后再往回看,你会觉得都不算什么,真的。”
顾丁吉今天鸡汤喝得够多,心里再次陷入大战,叶熹微这时像摸狗一样摸他头,笑着说:“虽然我和你爸提过出国这事儿,但不到走投无路,我们是不会送你出去的。一年供你的几十万,我能买好多衣服。”
顾丁吉斜着眼睛看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妈妈。”
叶熹微把里莫抱走,关上房门之前说:“我也没想到我会把走投无路用在我十六岁的儿子身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丁吉在地板上翻了几个烦躁的滚,最后躺定,跟对象发微信:“时月,你嫌弃我吗?”
时月正在台灯下预习明天的内容,不解地回:“嫌弃你什么?”
“我学习这么差,是同学们心里的笑话。”
时月噗嗤一声笑了,想了一会儿编辑道:“谁拿你当笑话了,大家都喜欢你好不好?只是你学习好的话,会更喜欢。”
顾丁吉看完心里一暖,抱着手机又读了一遍,他发过去一颗爱心,说:“月月,我准备要学习了!”
但怕话说得太大,到时候坚持不住要丢人,他又补充:“但我需要适应,前期不求刻苦,只求规矩。早自习我要背单词、背课文,上课我要听讲!”
时月在灯下弯起唇,说:“我信你,你能做到。不懂的你就来问我,好吗?”
然后也回了他一颗爱心:“我看书了,晚安。”
“晚安。”
之后顾丁吉心潮澎湃,充满斗志,又打了几个滚后,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东哥,在吗?”
贺东舟两分钟后回:“不在。”
顾丁吉呼啦坐起来,抿着嘴笑:“你在干嘛?”
“吃鸡。”
顾丁吉想到对方昨天的骚话,觉得自己也应该骚一点,才能跟贺东舟更亲近,他鼓足了勇气,才发出一句:“我在家呢,你怎么吃呀。”
贺东舟盯着屏幕看了三遍,最后回道:“发sao了?”
顾丁吉一看,耳根又红了,骚一句就好,可不能再骚了。
他没再接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本来要跟对方说要学习的这件喜事儿,怎么一碰上贺东舟就总忘记本来要干嘛了呢,他说:“东哥,我要学习了。”
贺东舟跟他说话,被人狙了,关了电脑准备睡觉,说:“学吧,拜拜。”
“我是说,接下来我要学习了,不再胡玩儿了!”
“学吧,加油。”
对方这反应也太平淡了,惊讶也没,鼓励也没,顾丁吉澎湃的心一下子冷了一大截。
贺东舟发完这句就没再说话了,顾丁吉心里可刺挠死了。他想,贺东舟可能真的只爱听骚话,真的只对骚话感兴趣吧,于是他又鼓足勇气,发了一条:“东哥,如果我是学霸你会爱我吗?”
贺东舟躺在床上,睁开眼最后瞥了眼手机。
这孩子……是真发烧了。
他回:“早点睡吧。”
想了想,又加了句,“么么哒。”
么么哒?!
顾丁吉一声叫,差点又把叶熹微引来。
“丁香小居”门口停了满满的车,戚岷游找了半天才找到空处把自行车挤进去,上了锁后推开“丁香小居”的玻璃门。
这家饭店不大,两家小门面拼在一块儿,还没隔壁的理发屋大。所幸老板找人翻新以后,风格简单温馨,算是个小众聚餐的好去处。而且像这种小店,基本就是靠那几道菜、那点熟悉的服务和人情味儿,来做些老主顾的生意。
五六点多钟,正是人多吃饭的时候,戚岷游换完衣服,一点没耽误地进了厨房,往各桌上上菜。
他手脚麻利,年级轻轻做事却很有样儿,又很会看眼色,一看就是家里没给宠着的孩子。当初他穿着件校服走进来,说要兼职,老板老板娘两个人见他长得斯文清瘦,还没敢轻易就要,当晚让试干了俩小时才留了他下来。
戚岷游晚上没吃饭,下了课就赶过来了。店里还有另一个服务员,叫小娟,也才18岁,初中念完就到社会上来了,见戚岷游脸色有点白,她从兜里掏了颗糖,丢在他端菜的托盘里,笑了一下。
戚岷游也朝她笑了笑。小娟是全职的,这个点肯定是吃不了饭的,得等客人少了,不忙了才能吃上一口。
一下忙了三个小时,中途就喝了两口水,到了九点多,“丁香小居”里人才少,只剩下两桌的客人还坐着,闲闲地吃饭说话。
戚岷游在后屋歇了会儿,塞了两块饼干吃,垫了垫胃,又到前面去换小娟,前面总要有个人看着的。
“我放了饼干,吃几块吧。”
小娟个子矮,但年纪比他大,“谢谢弟。刚才走了一桌人。哦,那个人又来了。”
戚岷游看到了,和平时一样,那人又坐在窗边那张桌上。
因为是常客,老板娘自己在招待他。
“小戚,泡点茶去。”老板娘回来的时候小声说,“用好点的那个茶叶。”
戚岷游给那人上了壶茶,又替他涮了杯子倒了茶,对方还是寡言少语,连句谢谢也不说。
戚岷游从额发的缝隙里瞧他,英俊的脸,微微下垂而显得忧郁的眼,瘦削的下颌,还有些许未剃干净的胡茬……这个人浑身都写着孤独、不合群。
而这已经是戚岷游第五次近距离观察他。
等到最后那桌人也走了,整个“丁香小居”只剩男人一人在吃饭。戚岷游和小娟闲得倚在一张空桌旁说话。
“他肯定是搞艺术的,长相气质都像。”小娟说。
戚岷游其实也这样觉得,离远了看,男人的气质更神秘、凛冽了,而孤独感则使他看起来清高而不可冒犯,连那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身上,都没让他柔和几分。
小娟有些犯困,趴在桌上睡觉。老板娘看见了也不说,她只有忙起来的时候才管得多,没生意时一向随他们,两个小孩儿,那么苛刻干什么呢。
戚岷游明天要考英语,此时正把单词本拿在手里背。巴掌大的小本儿,正好放在手心,看起来特袖珍。
萧岁从来不关心周围的世界,那边传来鼾声他才抬头看了一眼。老板娘也听见了,笑着喊:“娟儿,小娟儿,真睡着了?”
旁边那个男孩儿,对着自己手心不知在看什么,手相?还是又是年轻人的那些时髦东西,萧岁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十点半,搁下筷子,又喝了最后一口茶,萧岁起身结账,那个男孩儿也下班了,背着一只黑色书包。
戚岷游在他前面推开门,出门后手却没拿开,等萧岁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走出去后,才松开了手。
萧岁依旧没说多余的话,迈步往马路对面走,那里停着他的车。戚岷游的自行车孤零零地杵在夜色里,他过去推,却发现两个轮胎都是瘪的。
他忙往四周看,果然在道边的一个圆球墩子上看见了蹲在上面的楚辰。
“Hello!”楚辰跳下来,一脸灿烂地朝他笑。
戚岷游等到他走到跟前来了,也没有动一步。
“你怎么不跑?”楚辰往“丁香小居”那边指指,“不躲那里面去吗?”
戚岷游直视他,不发一声。
这个小嫩鸡总是不怕,也从不求饶,倔强沉默的样子太招人爱了,楚辰伸手捏他脸,使上劲了把那块皮掐了起来,戚岷游四周的皮肤开始泛红,眉头也紧锁起来,楚辰这才眯着眼松手:“总以为你不怕疼呢。”
戚岷游依旧沉默。
“放心,今晚不打你,刚好路过想起你在这打工,就等着看看你。”楚辰说着,看了眼他的车,“哎哟,轮胎瘪啦?真怪我,刚才太无聊,顺手戳了两下。”
他手里捏着根针,很长,比一般的针也粗。戚岷游眼看着他飞快地往自己手臂上一划,鲜血便往外翻涌,顺着两三厘米的伤口,线一般飞快地流了下来。
没一会儿,戚岷游小臂上就全是血了,他抬起手,掌心染着血,指尖猩红。楚辰把针上的血往他身上抹,擦干净了才把它扔了。
“再见,小学弟。”他撞过戚岷游的肩膀,却被对方一把捂住脸,血腥味浓得冲鼻,楚辰怔愣间,戚岷游已把手上的血往他脸上擦了干净。
楚辰一拳挥在他下巴上,戚岷游堪堪跌倒。
“妈的,”楚辰一边擦脸一边骂,“妈的!你怎么敢,怎么敢!妈的,操!”
“楚辰,你有一天会死的。”
楚辰愤怒之余,惊诧地看向他,却见戚岷游脸色阴暗,像只好看、单薄又阴狠的鬼魅,对他说:“虽然大家都会死,但你会和别人死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