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马》花港观鱼

2、02

　　没等江琼琚作出反应，也没等班主任到班，转学生就径自走向最后一个位置——又像是特意为他留的位置。
　　席泛憬在座位上坐下、挂上书包，又慢条斯理地往外拿文具，将发着愣的同桌撇在一边，全然把人当成了空气。
　　班主任拿着一叠资料姗姗来迟，目光在教室里梭巡，看见学生全部到齐、江琼琚坐在了他指定的位置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喊席泛憬上台做自我介绍。
　　转学生大概是个不爱说话的，闻言径直上讲台掰了一根粉笔，在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上留下了刚劲有力的三个字——席泛憬。而后向班主任点头示意，将粉笔一扔，潇洒离场，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时就彰显出班主任的好脾气了。程老师——又被称为“男神”的班主任弯眼笑了笑，轻手点了点黑板上的名字，缓声道：“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学生，名字大家已经看见了——席泛憬。席泛憬同学是本地人，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不得已才转学，现在稳在本地了。和大家还有一年的同学时间，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同学们非常配合的齐声道：“好——”而又不知是谁起的头，掌声蔓延开来，又热烈到如雷贯耳。
　　班主任双手在空中下压，示意学生们适可而止。等掌声平息，他又点了江琼琚的名：“江琼琚，席泛憬同学初来乍到，你和人家好好相处，别欺负他。”
　　江琼琚眉头抽了抽，有气无力的开口：“好——话说老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欺负他啊？我给人的印象这么差吗？”
　　班主任横了一眼他，后者没再说话，只是顺势趴在了桌子上，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试图补觉。
　　旁边的席泛憬眸里染了笑意，不动声色地将椅子朝同桌那边移了移。
　　江琼琚眼刚闭上，就听见班主任又喊他名字。他只好支起胳膊撑起脸，强忍着睡意等着班主任安排。刚打完哈欠，就听见班主任说：“麻烦你们去一楼帮我们班把书搬回来。”说完，还特意又提了一下江琼琚的名字，笑眯眯地强调，“江琼琚同学，辛苦你了。”
　　江琼琚自知逃不过了，长叹一口气，晃晃悠悠站起身，一副懒散的模样，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去，多亏了席泛憬托住了他。其他同学见他模样纷纷笑了起来，一个两个还学着江琼琚叹气，一时间教室里叹气声此起彼伏。最夸张的是齐漼渊，憋了一大口气叹了足有半分钟。
　　还是齐漼渊他同桌一把捂住人的嘴巴才避免了这家伙被班主任点去最后罚站，只是据齐漼渊本人描述，班主任当时看向他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吃了。
　　江琼琚边打哈欠边缀在搬书的几个男孩最后走，踏出门的时候险些撞上门框，让班主任看得眼皮抽了抽。
　　“三，二，一。”江琼琚薄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
　　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席泛憬忽的起身，撇下班主任往外走，待近了门才记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班主任，只是脚步未停：“我去帮他们。”
　　班主任应声，也没阻拦，眼里盛上了笑意，便随他们去了。
　　江琼琚刚走到走廊拐角，身后便跟上来一人。他头都懒得侧，转了转眼珠试图看清身后的人。而席泛憬了解江琼琚的性子，快步跟上，长臂一揽箍住了江琼琚的肩。
　　熟悉的气息顷刻间包围了江琼琚，他又打了个哈欠，眼角蕴着一滴泪。见江琼琚没有要拭去的意思，席泛憬便自然地伸手帮他抹去。但他清楚这家伙不会说什么客套话，懒到这种地步可能也只有江琼琚了。
　　“阿憬，你怎么回来了？”另外几个搬书的男孩精力比较旺盛，三两步就把他俩甩下了。江琼琚慢悠悠地跨步子，席泛憬也就慢悠悠地配合着他的脚步。这样一来给二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江琼琚才肯开一下他的金口。
　　“平常没见你这么少话。”席泛憬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还伸手探了江琼琚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喉咙疼？”
　　江琼琚摆摆手，仍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哪啊，就是没睡好。”
　　席泛憬看见他趴桌子上补觉时就心下了然，十二年的相处早就让他把身边人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时隔两年再次见面，席泛憬看见熟悉的人，看他熟悉的动作，心里头也只剩下一句“真好，他还没变”。
　　避免江琼琚继续发问，席泛憬决定反客为主，先一步开口：“琼琚，暑假作业又是搁到最后一天写的？”
　　江琼琚耳尖稍稍泛了红，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他偏过头不看身边人，也不肯做声。
　　席泛憬成功反客为主，继续说：“小学时候给你带起来的习惯都不知道忘哪去了？”清冷的嗓音中带着股无奈，尾音上挑，又引得江琼琚脸上一阵热。
　　“小学那是被你押着写……”江琼琚小声嘟囔着。
　　席泛憬挑了挑嘴角：“那这个寒假我继续押着你写，怎么样？”
　　江琼琚有些崩溃：“阿憬！你的高冷男神人设去哪里了！”
　　席泛憬眯了眯眼：“谁跟你说的？”
　　被问到的人一哽，心里纠结着要不要供出几个发小姑娘，一段话在舌尖打转却就是吐不出来。他想：“不能供出来，供出来还算什么男人！”这么一来，便沉默了。
　　正好碰上了领了书往回走的几个同学，领头的一个男孩招呼着他俩过去分担。席泛憬微微颔首，抱过一摞书，又在江琼琚手上拿过了一半以给他减轻负担。
　　抱着几乎过他头顶的书的席泛憬竟还是稳然不动，抱着半摞书的江琼琚闲来无事，凑到人跟前戳了戳人胳膊：“哎，阿憬，重吗？”
　　席泛憬有些艰难地回头，给了江琼琚一个笑：“不重。”
　　江琼琚正想再说些什么，走在前边的体育委员折回来看了一眼他俩，说：“江哥，你体谅体谅转学生吧。人刚转过来就要经受你非人的虐待，你想想老班咋说的啊。”
　　江琼琚冲他翻了个白眼，应和道：“好好好。我以后不给他非人的虐待，做他的贴心小棉袄，成不成？”
　　另外几个男孩都乐了，而他们正好经过九四班，靠窗的几个女孩闻声侧头来看，也笑出声来。江琼琚见自己又吸引了女孩的注意，也不顾半摞书，硬生生挤出一个手来给姑娘们抛了个飞吻，引了一片惊呼。九四班班主任直接作势要来拎人，作完妖的江琼琚才忙不迭跑了。
　　只是目睹了江琼琚动作的席泛憬心情似乎有些差，刚刚因为人的话勾起的唇角也撇了下去。这一次，任凭江琼琚如何喊他戳他，也不理人了。

　　学生们都察觉到搬书回来的转学生心情有些差，整个人身边围着阴云一般，不重不轻地将书搁在地上，就径直回了座位。
　　一起去搬书的几个男孩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老师没说什么，也就没出声。但都不约而同地想是不是江琼琚惹着转学生了。
　　江琼琚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从小到大，席泛憬也没跟他闹过几次别扭。跟其他的发小一言不合闹“绝交”，但跟席泛憬之间，这是绝对不会存在的。江琼琚越过席泛憬坐回自己座位，衣角扫到人的脊背，闹脾气的人身子不由一僵，只是除了他自己没人发觉。
　　章旻天——也就是齐漼渊的同桌被前桌阴沉的气氛搞得有点害怕，又不敢戳前桌问缘由，只好戳了同桌，喊他去问问。
　　但齐漼渊也不是赶着去触席大爷霉头的人，纠结半晌，戳了戳前边半睡不醒的人：“哎，江哥，你问问席哥怎么了呗。怎么开学第一天就闹脾气啊。”
　　江琼琚小幅度地摊了摊手，靠到后桌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好久没看见阿憬生气了，不会哄。”
　　“你没哄过小姑娘？”齐漼渊这次没控制好音量，稍稍扬起了些，好在班主任没注意过来。
　　江琼琚看白痴似的看了一眼齐漼渊：“我是校霸，校霸！小姑娘都上赶着离我远点，我上哪去哄？哄我姐吗？她用我哄？”
　　发闷气的席泛憬一字不落的听了整个对话，直到听见最后一句江琼琚的回答才舒展了眉，阴沉的气氛稍稍消散了些。
　　下一刻，江琼琚凑到席泛憬跟前来，放低声音说：“阿憬，你生气了？”
　　“没有。”席泛憬硬邦邦地回答。
　　未料江琼琚直接转头冲发小说：“你听，阿憬说他没生气。”
　　齐漼渊沉默了，章旻天也沉默了。
　　席泛憬一腔闷气没处发，只得自己憋着。听他这话，刚刚消了一点的气又窜了起来。
　　“琼琚情商怎么还是这么低。”他想。
　　不过江琼琚也是说说而已，开完玩笑，他又凑到席泛憬跟前，手肘紧挨着人的手肘，温度随着二人接触的地方从江琼琚身上传到席泛憬身上。
　　“阿憬，不生气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呀。”江琼琚别的不行，倒是做得一手好菜，大概也是被他姐逼的。席泛憬跟江琼琚学过两手，小时候的江琼琚站在凳子上炒菜时，席泛憬就站在旁边帮他切菜。两人都小小的个子，远看了倒是其乐融融。
　　席泛憬沉吟一会儿：“嗯……”他把握着江琼琚耐心即将消磨完的点，堪堪应了声，“好。”
　　江琼琚绽开一抹笑：“那你别生气了。”
　　“嗯。”席泛憬看着江琼琚的笑，想着这家伙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