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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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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陈思佳的午夜直播数据并不是很好,她只需要直播两个小时的晚安福利就结束了今天一整天的工作,等她直播完就换傅南刑直播,两个人的直播间只隔了一张薄薄的纸板,几乎没有什么隔音效果,不过两个人的直播时间几乎是错开的,所以工作室到现在都没给他们安排新的直播间,尽管他们两个人为公司捞了不少钱。
陈思佳已经直播了一个半小时了,傅南刑才把妆化好,他小心翼翼地扯开运动服的领子,在尽量不碰到脸部妆容的情况下脱掉上衣。
今天公司要求他穿的是粉色的灯笼裙,内收的裙尾刚好可以裹住他的运动短裤,傅南刑站起身,推开椅子脱掉鞋子,弯下腰把灯笼裙从脚部套上来。
陈佳思一边直播一边听着隔壁傅南刑的声响,她拿起摄像头,摆着poss娇声道:“好啦,这次五百万福利呢,就给你们看看我自己亲手制做的......啊!!!!”
陈思佳的脚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往纸板上一压,薄薄的纸板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在中间裂开,傅南刑的裙子还没提起来,陈思佳就用力往他身上一撞,两个人在狭小的直播间里摔了个狗吃屎。
摄像头连着电线滚落在地,直直对着傅南刑赤条条的上身。
傅南刑的后背撞到椅子腿,他疼得直抽气,本就瘦骨嶙峋的后背立马留下了一道红红肿肿的疤痕。
陈思佳捂着额头连连道歉:“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傅南刑脑袋有点抽痛,他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陈思佳伸手挡住了摄像头,把摄像头放回自己的桌子上,镜头微微偏向傅南刑的方向,电脑上的弹幕舆论往她所料的那个方向发展,甚至效果要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她就跟没看到那些弹幕似的,对傅南刑说:“我去搬个柜子过来挡一挡吧。”
傅南刑的左眼皮从被撞倒开始就突突突地狂跳,他迅速站起身套上裙子,道:“还是我去吧,你不是还在直播么......”
陈思佳忙道:“没事,我刚刚跟粉丝说我去拿礼物了,不耽搁这一会的。”
傅南刑点点头,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以往的陈思佳从来不会对自己那么礼貌那么客气,就算是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他身上也不会好好地道歉,傅南刑只当她是在直播的时候要保持自己的人设,但是他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左眼皮也一直跳个没完,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紧束着脖子的衣领,对着桌子上小小的镜子戴上了假发。
陈思佳把一个折叠式的衣柜摆在坏掉的纸板上,她拍了拍手,道:“好了。”
傅南刑道:“谢谢。”
陈思佳没有回应他,只是在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陈思佳坐回自己的位置,对着电脑屏幕捂着嘴尖叫了一声,傅南刑心脏猛地一跳,他忙跑到陈思佳的直播间,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思佳站起身挡着电脑不让他看,支支吾吾道:“没事......没事......你回去吧......”
傅南刑轻轻地掰开她的肩膀,看着电脑右上角的屏幕。
陈思佳让开了身子,把一整个电脑屏幕暴露在他面前。
傅南刑看着弹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连眼皮都停止了跳动。
他淡淡地看了陈思佳一眼,拿着手机走到厕所里打电话。
在看到那些弹幕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厕所绝对没有被Li姐她们包场,厕所门后面果然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傅南刑关上了厕所门,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凉了,一切都凉了,但是他的心,却平静无比。
他的手机收到了很多私信和艾特,但是他统统没有点开,而是直接卸掉了微博。
接下来的日子混乱又嘈杂,公司停掉了他的业务,他在家里瘫了一段时间之后公司决定解除与他的合同关系,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他这次算是在网上彻底火了一把,个人资料也被网友人肉了出来,工作室每天都能收到他的快递,一开始是刀片,后来是寿衣,再后来是花圈,最后是他的遗照。
公司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实力卖惨博同情,把傅南刑打包成一个彻头彻底的骗子送到网友面前。
傅南刑静静地看着网络上的视频,他的经纪人拿着一张他的伪造身份证复印件哭诉道:“当初我们看他是还个孩子,所有人都在劝他回学校读书,谁知道他把他生重病的爷爷搬出来又是哭又是喊的,我们心一软就答应了,毕竟这年头未成年出来直播的也不是没有嘛,后来粉丝都喜欢他,我们也就由着他去了,谁知道他到头来把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啊......”
经纪人哽咽着抹了一把鳄鱼眼泪,继续道:“这事我们公司也是受害者啊,他戴假发这事我们是知道的,当初他还说是因为头发掉得太夸张还不如直接剃掉算了,而且戴假发的话还能多些造型,他当时说得有理有据的,何况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最重视的就是人权了,所以我们非常尊重他的所作所为,谁知道这孩子心那么黑,把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呦......”
公司接二连三地发声明,傅南刑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
那年他被拐来公司的时候,连合同都没有看清楚就签了,爆红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摔入深渊的一天,所以现在的他无比平静,什么应对措施什么伸冤什么洗白他通通都没有去准备,他只是把手机关掉,窝在自己的小屋里喝着牛奶看着窗外依旧热闹喧嚣的街道发呆。
没过多久傅南刑就收到了律师函,公司果然把他告上了法庭。
人的心脏都是铁做的,又硬又冷,只有利益才能为其沾点铜臭味。
闹了好几天之后公司很善解人意地选择庭外和解,傅南刑看着他们满脸的悲痛欲绝,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心脏也是铁做的,什么事情都不能撼动他半分,今天住别墅明天睡天桥对他来说就好比今天吃肉明天吃素那般简单,他又不是没苦过,这一切都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人出世的时候什么都带不来,死亡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他不过是在活着的时候把这个循环过了一遍而已。
这些年赚的钱全都还给公司了,他终于卸掉了他身上最后一个包裹,傅南刑背上一个小小的双肩包,在手机上随意地挑了个陌生的小县城开始他新的旅途。
列车里人头挤着人头,大人陪着小孩一起哭闹,空气与异味相互碰撞挤压着,抠脚大汉的脚臭味比隔壁车厢的臭豆腐味还要浓重,傅南刑前些日子感冒落下的鼻塞突然间就通畅了,他吸了吸鼻子,塞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列车缓缓开入隧道,开入一道不见天日的路途,这条路穷人说它叫生活,富人说它叫磨练,年轻人称之为梦想,老年人唤其为追忆,但它对傅南刑来说什么都不是,它只是一条路,仅此而已。
大叔的脚臭味和隔壁车厢的臭豆腐味混在一起摩擦了一路,傅南刑也睡了一路,下车之后那股酸爽的味道似乎还在鼻尖游走,每位旅者的心里都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他们路过臭水沟垃圾场甚至螺蛳粉店的时候,那熟悉的味道总能勾起他们心里埋藏了很久的一段回忆,在一个海天云蒸的盛夏里,饱经风霜的中年大叔抠着他曼妙醇香的脚趾,天然的魅力在车厢里游走,让人未见其人就能嗅出他的不凡,就连隔壁车厢吃臭豆腐的大妈都要叹为观止。
傅南刑打开手机导航,在附近随意找了家饭馆填肚子,吃完后他找了个公交车的站点,约莫等了十几分钟后有一辆绿皮公交在面前停下,傅南刑上了车,一路坐到了终点站。
一切都是随机的,人是随机投胎的,他的落脚点也是随机选的。
傅南刑在附近找了家手机营业厅,对店里的伙计道:“要一张新的电话卡。”
店伙计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摆弄着手机零件,含糊道:“要哪种套餐的卡,诺,”他用手肘比了比桌子上的牌子,“这张牌上写着几种套餐,你看看要哪种。”
傅南刑:“要最便宜的那种。”
店伙计:“便宜的?最便宜的一个月只有一百兆流量,家里有无线么?”
傅南刑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不怎么上网。”
店伙计哦了一声,道:“身份证登记一下。”
傅南刑掏出了身份证,店伙计盯着他的身份证,嘴里的烟掉在桌子上,张大嘴巴震惊道:“你是女的??”
傅南刑愣了愣,抽回了店伙计手里的身份证,道:“抱歉,拿错了,这是我表妹的。”
店伙计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把滚落到桌子上的烟塞回嘴里,喃喃道:“吓我一跳……我就说怎么可能呢......”
傅南刑在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他,店伙计麻溜地给他办了张新卡,傅南刑把卡塞进手机槽里,背起背包走出店外。
他把写着秦素素三个字的假卡丢进垃圾桶里,彻底和过去的他说了再见。
他并不认为那是那人生的一个污点,毕竟秦素素这个身份也曾经带给他不少人气和金钱,他也曾过着高档的生活,他也曾经见过那所谓的世面。
虽然到头来他只剩一个小小的包袱,但他还是很感谢秦素素曾经带给他的一切。
那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