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醉清辉》东方蓼

2、冰山小叔

　　你喜欢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我比较喜欢一见钟情之后日久生情。

　　*****

　　她突然不想这么快离开了，“爷爷经常说小叔您是他带过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扭头望了眼老爷子，故作眼泪婆娑，“而且每次提到小叔的时候，爷爷都不忘顺便打击一下我。”
　　老爷子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答得坦诚，“这是事实。”一扯开这个话题，老爷子又不免想到孙女那低到极点的政治觉悟，忍不住数落起来，“都这么大了，连什么是马克思主义都拎不清，你出去可千万别说自己有个当市长的爹。” 也许是因为戴家目前就嫣然一个孙子辈，所以老爷子对她管教格外严苛，每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坐在一起时，年底家族大会上，老爷子总是会出其不意问些国政问题来考查她，回回都没答到点子上，次次都是挨了一顿批回家。
　　嫣然心里委屈，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她现在才高二，又是选的理科，对于政治的印象仅仅是课本上需要死记硬背的大段官方语言，那里能真正理解那些概念。
　　趁着老爷子不注意，她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沙发左端的顾清辉，面色平静，目光沉沉，那宠辱不惊的模样好像自己置身于这屋子之外，并未听见他们的谈话。
　　嫣然心里颇有些后悔为了跟冷面小叔套近乎提及这个敏感话题，跟他一句没说上，倒是被老爷子当着面训了一顿，先前她妈妈还说有顾清辉在，爷爷会给她留面子，切，别说留面子，这是连她的老底都翻出来了，“那是因为我是念理科的嘛。”她小声为自己辩解。
　　“读理科又怎么了，关注度全部都放在娱乐明星上，连自己国家每天发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别谈其它的了。”真不愧曾是华大的政治系教授，字字句句明里暗里指责她贪玩，不就是在课堂上玩手机被老师抓包，通知家长连带老爷子也知道了，但这都已经是上初中时犯的错，居然还翻四年前的旧账。
　　嫣然心里虽不服气，但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又当着小叔的面，她这个千年厚皮难得羞愧脸红，顶着面颊两陀高原红，气呼呼地下了楼。

　　本来以为下楼可以找爹妈哭诉一场，谁知芝姨却告诉她，她的父母接到紧急电话，需要回去处理，把她安排在老宅陪老爷子吃饭，然后再让司机钟叔送回家。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安排，嫣然心里叫苦连天，又不得不服从安排。
　　大概一个小时后，戴家其余的家族成员也陆续到家，嫣然依旧保持自己乖乖女的形象，热情地为他们倒茶端点心，获得了不少的称赞表扬，一直到午饭时间，嫣然才歇下哨，坐在最末的位置准备开始吃饭。嫣然双腿并拢，乖巧地坐在饭桌前，一一副乖乖女的姿态，等到众人都入席，老爷子招呼大家下筷，她才开始动筷。
　　之所以不愿意来老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喜欢这种谄媚刻意奉承的饭局，明明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本应该是亲戚之间的话家常，却变成互相攀比，刻意奉承。不过她庆幸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在今天这种场合，加上她父母都不在场，没有人搭理她，她可以自在地吃完饭，然后回家。
　　大家庭聚在一起吃饭，一顿饭下来起码得一个小时，提先离席显得不太礼貌，所以不能吃太快，细嚼慢咽得掐着时间结束方为上策。
　　老宅做饭的师傅以前是在五星级酒店做主厨的，后来被素芝挖过来专门伺候老爷子平日里的饮食，嫣然很喜欢这位师傅的手艺，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形象，她真的可以大口大口吧唧吧唧吃两三碗出来。
　　老爷子喜欢斯文安静又乖巧的孙女，所以每次回老宅她都必须伪装成端庄文雅的模样讨老爷子喜欢，她轻轻地舒了口气，侧眸瞄了眼坐在她对面左上方的男人，还是那股子冷清的气质，周围有亲戚跟他攀谈，他也只是点点或者“嗯”一声把人家打发了。
　　“嫣然，嫣然？”
　　她想得太出神，连旁边二姑叫她都险些没听见，迅速收回视线望着二姑戴书雁，呆呆应了声。
　　二姑瞧着这侄女心思也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钟叔今天请假，不能送你回家了，刚好你小叔要去世纪城，顺路送你回去。”
　　小叔？
　　原谅她还没有那么快适应自己多了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呆呆地望了一眼顾清辉，然后轻轻点了头。
　　“真是乖孩子。”戴书雁摸了摸嫣然的小黑蘑菇头，越发觉得这小侄女是越来越可爱。
　　磨磨蹭蹭地，终于是把这顿饭给结束了，本来想去洗手间去一去身上这股汤菜味，不料洗手间有人，还意外听到二姑戴书雁和三婶莫郁华两人的谈话。
　　洗手池的水流哗哗地流着，戴书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让嫣然叫他一声小叔真是抬举他了，一个外人而已，老爷子居然还让他参加家族娶餐……”紧接着是三婶的附和，“是啊，我们跟他搭话，他还爱理不理的，真以为一个市政委书记就能只手遮天？”
　　“……”
　　后来的话嫣然不想听下去了，虽然她跟这位小叔并不亲，但听到自己的亲戚背后这样恶意诋毁，她的心还是偏向顾清辉的。除了对二姑行为的不耻，还有一种是对顾清辉与生俱来的偏坦，虽然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从洗手间出来，嫣然半刻也不想在这多留，主动跟顾清辉提出想早点回家，跟众人告别后，她便坐上了顾清辉的那辆黑色路虎，一路驶出老宅大院。
　　一路上，两人皆是沉默，顾清辉的车技很稳，嫣然本来是很容易晕车的，车子稍微有点颠簸，或者遇到红绿灯时的刹车都很容易让她头晕眼花，胃里翻腾，所以一般坐车都喜欢选择副驾驶，然后一路保持清醒，不玩手机也不听歌，专心致志地目视前方，这样基本能坚持住不会吐。
　　可能是因为顾清辉的车里有好闻的柠檬清香，闻着让人心旷神怡，消除疲劳，反正她一路上心情舒畅，没有半分不适。
　　戴家老宅位于郊区，但距离市区并不远，行驶不过二十分钟就已经进入市区街道了，嫣然正靠在车窗边欣赏着一路的倒放景致，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还来不及问怎么了，顾清辉就已然下了车，只身走进一家药店，片刻之后拎着一小带东西出来，嫣然正好奇是什么东西，顾清辉就递给了她，“涂上药膏，不然伤口会感染。”丢下这句话，又重新发动引擎，车子恢复行驶。
　　嫣然有些懵，低头拆开带子里的东西，其中一盒上写着药品名——宝肤灵烫伤膏。
　　感动？不，更多的应该是惊讶，他居然注意到她被茶水烫伤，可是他当时明明并没有怎么关注她啊，连多看她一眼也没有，却能留意到她手背上的伤。
　　该说他观察细腻吗？嫣然忍不住笑了，原来冰山小叔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啊，明明很关心人嘛，她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口全世界最甜的冰淇淋，甜滋滋的，说不出来的幸福满足感。
　　“谢谢小叔。”她乖巧地道了谢，迫不及待地拆开药盒，略微看了眼说明书，然后挤出一些涂抹在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本来已经察觉不了痛了，可是在上药的时候，她故作娇气，吸了几口冷气“嘶”了两声，却也只引来顾清辉侧目的两眼，但嫣然心里也知足了。
　　上完药后，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呀”了一声。
　　顾清辉问她怎么了，嫣然看着带子里的药，小声嚷道：“应该先洗手再擦的，否则没有果。”白白浪费了药膏，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顾清辉睢着她小气巴拉的样子，忍俊不禁，“下次注意就行。”
　　后来的路程，嫣然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一路上顾清辉都感觉自己耳边有点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一直不喜欢太过闹腾的女人，女孩，也是一样。
　　先前在戴家明明还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就变成话唠了，他怀疑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分明就是把自己的观点强行加注在我身上嘛，我一个小平民懂那么多国政干什么，我又不会考公务员。”嫣然义愤填膺地数落老爷子的罪行，强行洗白自己在顾清辉面前的形象，“那些政治知识重要嘛？”
　　他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的车况，在遇到红绿灯时才停下，对嫣然说：“虽然你们不能直接参政，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辟之无存毛将焉附，政治关系到每个人生活，你说重不重要？”这是顾清辉到目前为止说得最长的一句话，先前都是敷衍打发她的话。
　　其实打从一开始，嫣然就发现这位小叔不仅人长得帅，而且声音还特别好清，清脆硬朗，比起他的冷峻的五官，声音就感觉亲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