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陌安澜

5、第四章

　　西丹是西域最大的王国，位于东黎的西北方，与北燕之间只隔了一个布敦大沙漠。此地盛产香料和玉石，与东黎常有贸易往来。只是西丹王野心勃勃，向往更加富饶美丽的东黎沃土。今年春末，西丹联合西域诸国集结三十万大军攻破东黎边境。东黎守军粮草短缺，难敌数十倍于己方的西丹联军，被打的节节败退，大将李达堪堪将联军挡在最后一道关口涵定关前。
　　正德帝震怒，命镇国大将军萧慎率二十万大军星夜驰援。
　　萧慎领兵抵达涵定关后与西丹联军交手数次，大败联军。收复东黎境内的长武、正定两道关口后，萧慎乘胜追击，先收拾了几个西域小国。这西丹联军虽然有三十万之多，但是各为其主，连败了几场之后便如一团散沙，简直不堪一击。
　　只有西丹还负隅顽抗，随着东黎大军离王都越来越近，西丹王也坐不住了，赶忙派了使者去北原，原割让城池换取东黎退兵。
　　边境
　　东黎大军驻扎在塔吉克城外，这是西丹王都雅格城前最后一座城池，只要攻下此城，王都指日可取。
　　西丹王自然明白此城的重要性，特意派了朝中第一猛将瓦努来驻守此城。前几日，东黎攻了几次城，但攻势不猛，双方互有伤亡。这几日，两军倒是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似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
　　只是此时本该坐镇中军大帐的主将萧慎却不见踪影，只有左将军陈诚留守此处。
　　世人都道萧慎用兵如神，麾下一支墨羽骑神出鬼没，于千万敌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支墨羽骑平素隐于军中，以墨羽令为信，战绩卓著未有一败。
　　太阳西斜，塔吉克城中因着最近的战事家家闭门不出，昔日西丹第二大城此时显得格外萧瑟。
　　军中正在议事，主将瓦努一脸不屑的对属下道：“都说萧慎是用兵奇才，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他攻了几日还不够给老子挠痒痒的。”
　　“那东黎小子诡计多端，将军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我塔吉克城自有天神庇佑，是攻不破的城。”瓦努语气轻狂，“再说，王上的使者已到了北原，那里自有人出面斡旋。到时候还怕他不乖乖撤兵。”
　　“东黎几次攻城都未尽全力，只怕会有什么阴谋。若是他们从侧翼迂回前行，王都危矣啊。”
　　“胡说，塔吉克城东侧是单图属国，今日信报无异，没有见到东黎军的影子。西侧是布敦大沙漠，千里绝境，走那里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城外军队没见少，他们还能变成鸟飞过去吗。”
　　帐中几位将军闻言互相看看，再不敢出声。
　　瓦努生就了一副钢筋铁骨，天生力大无穷，数年前曾救了王上一命从此平步青云。此人虽是一名悍将，但只懂冲锋杀敌，不懂行军布阵，而且此人仗着王上的信任，在军中横行多年，好大喜功，向来听不进别人的谏言。
　　和东黎交过几次手后，他认定萧慎乃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等着东黎撤兵，他好早日回雅格城复命。
　　塔吉克城西侧，单图属国
　　两日前，右将军秦简奉命从小路绕行单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单图国主。
　　这单图国主做梦也没想到正和西丹打得火热的东黎大军会突然从天而降，求救的信函都没来得及写就成了阶下囚。
　　秦简按之前的计划一面把单图围成铁桶一般，任何消息都递不出去，一面让单图国主照常给塔吉克城书写信报，伪装成一切正常的样子。
　　塔吉克城东侧，布敦沙漠
　　布敦沙漠气候恶劣，人迹罕至，从来没有军队敢打这条路的主意，所以西丹在此地没布一兵一卒，而萧慎恰恰选了这条最不可能的路。
　　半个月前，萧慎探知西丹派了使者去北原城议和，同时，截获死士的密函，上书：西丹王愿献上黄金五万两，请对方务必促成议和之事，只可惜死士被擒时就服毒而死，一时也追查不到收信人到底是谁。
　　萧慎深知西丹祸乱边境多年，此时若是给了他们时间修养，来年必会卷土重来。所以佯装不知议和之事，率军一路直逼塔吉克城，又带领将士假装攻城，反复几次让瓦努以为黎军不过做做样子，放下了戒心。
　　殊不知，萧慎攻城之后已兵分三路，陈诚率军中主力留守，每日照常生火做饭，帐篷也未见减少，是以西丹守将并未察觉萧慎已不在军中。秦简率先锋军后撤，走小路从侧翼迂回至单图，截断了单图与塔吉克城的通讯，以便从单图直插后方的西丹王城。而萧慎本人则只带了三千墨羽骑，打算从布敦沙漠绕过塔吉克城，直取雅格城，与秦简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墨羽骑一路疾驰，沿着地下暗河的轨迹自沙漠腹地蜿蜒而行，从此处望去满眼黄沙，只有寥寥的几株沙漠植物，到了夜间还要防备有狼群偷袭。
　　此时，红日西斜，映照的这片沙漠更加荒凉寂静，墨羽骑正在一座沙丘后做最后的休整。
　　萧慎独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摩挲着一枚通体雪白的羊脂玉簪，这枚簪子簪头雕成芙蓉花的模样，花蕊处含着一颗淡红色的珠子，簪身则密布一种藤蔓似的花纹。这是两年前他出征时无意间得来的，本想着等那个皎洁如雪的姑娘及笄时送给她，可天算不如人算，这次到底错过了。萧慎心神略有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难解的事。数月前，他接到边境急报，星夜驰援，路过边陲小镇时遇到一个人。那时他抽空独自去了一趟乌察山脉，他记得幼年时母亲曾抱着他说那里的月亮谷是她和父亲相遇的地方。这次他去到月亮谷，却遇到一个自称母亲故人的人，那人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来，所以算准了时间等在那里。那人一袭张扬的红袍，绣着黑色的古怪纹路，面色苍白，雌雄莫辩，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嗓音里三分阴柔七分懒散。他说了很多事，父母的死，母亲的身份，还有。。。这些父母从未告诉他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他想起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想起母亲提起故乡时的惆怅恍惚，想起每当父亲出征自己总会被送入宫中教养。那些细碎的过往仿佛正慢慢的拼凑成一个他不愿相信的事实。
　　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影正蹑手蹑脚的靠近萧慎，萧慎看着地上的影子头也没回的淡声道：“达桑。”
　　那个唤作达桑的青年闻声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指着萧慎手里的簪子说：“好看好看，公主，好看。”也不知是在说公主好看还是簪子好看。
　　说起这达桑还有一段往事，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是西域商队在狼群里发现了他，把他捉来时他不通人言，以生肉为食，后来商队把他带到北原，献给当今陛下，把他和狮子关在一起决斗。恰巧被小公主看到，小公主见那达桑与中原人的长相大有不同，碧眼鹰鼻，所以磨着陛下要来自己宫中。那时达桑野性未除，小公主也不害怕，还教他说话写字。
　　因为萧慎那时也寄养在宫中，所以和达桑也算混熟了，当年萧慎从军后本想送他回西域故土。但达桑久久不愿离去，非要跟在萧慎身边，萧慎也就随他去了。
　　这次之所以选择布敦沙漠就是因为达桑动物一般的直觉，他曾随狼群在这里生活多年，可以在茫茫沙漠中找到暗河和绿洲，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
　　达桑天生怪力，心性却如孩童一般，墨羽骑的人与他相处久了，也渐渐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
　　萧慎收了手里的簪子招手让达桑过来：“怎么还不歇息。”
　　“达桑不累，狼群在沙漠里几天几夜都不会歇息。”
　　“你可想留在这里？”达桑在北原到底格格不入，若那人所说是真的，只怕自己有个万一，没法护住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达桑闻言一愣，睁大了眼看着萧慎：“将军要赶我走。”
　　“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这里终归才是你的家乡。”
　　“将军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回去找公主，北原才是我的家。”达桑一脸委屈。
　　萧慎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墨羽骑统领夏博远见达桑又去招惹将军，怕扰了将军清静，赶紧过来把达桑拉走了。
　　到晚间，萧慎又叫来夏博远细细推演了此次的行军路线。他们和西侧的秦简先锋军无法通过书信联系，只能按照事先约定行事，所以抵达雅格城的时间格外重要。
　　按照之前的约定，三日后秦简会从单图属国绕到雅格城西侧，陈诚会正式进攻塔吉克城，以防瓦努率军回援。而自己则会带领墨羽骑从东侧潜入王宫，擒了西丹王与秦简里应外合。
　　他之前已接到太子的书信，知道朝中大半人都倾向于纳降退兵，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只有在陛下正式发布诏令前攻破西丹王都雅格城才能堵住那些主和派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萧慎又想起那封递往北原的密信，明显朝中有人与西丹沆瀣一气，只是现在线索已断怕是不好追查。此人必定位高权重，在主和派中很有威望，这样的人留在朝中将来必成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