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陌安澜

12、第十一章

　　北原城的西市上鱼龙混杂，周围居住的都是贩夫走卒和穷苦人家。长街尽头却开着一家全北原都有名的花楼，万春楼。这万春楼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楼内的女子多是胡姬，胡女素来大胆奔放，又加之肤白貌美身段玲珑，引得北原城无数富家子弟争相一掷千金。
　　这日晚上，袁康携了那黑脸汉子直奔万春楼。
　　万春楼的老板娘米娜看见袁康眼前一亮，亲自迎上前来：“袁公子可是好久没来了，萨仁可是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您呢。”
　　这老板娘亦是胡姬，虽已年过三十，但风韵犹存。她头上插着几支明晃晃的金簪，鬓旁还簪了一朵盛放的牡丹，身着水红色撒金轻纱衣，露出半边浑圆的□□。这身装扮要是换做其他人只怕是俗不可耐，可穿着米娜身上只平添了无边风情，让人不觉想入非非。
　　此时大厅里的众人已酒过三巡，一派靡靡之相，根本无人注意刚进来的袁康。
　　老板娘米娜引着袁康进了万春楼当家花旦萨仁的屋子，随行的黑脸汉子却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
　　萨仁今年刚满十八岁，身着水袖胡服，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身，棕色的秀发上缀满宝石，蜜色的肌肤散发着微微的光泽，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直望到人的心里去。她赤足踩在波斯地毯上，脚腕处系着一串精致的金铃，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萨仁见来者是袁康忙笑着起身：“公子怎么这么久才来。”
　　袁康轻佻的捏了捏萨仁的下巴：“我才几日未来，就迫不及待了吗。”
　　袁康几句话就逗得萨仁笑声不断，任谁从这屋外走过都会觉得屋里的人也和其他来寻欢作乐的人一样。
　　两人又调笑了片刻，萨仁拿起胡琴开始弹唱，不是还发出一阵娇笑。袁康则独自进了里间，里间的床幔后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门后有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推开小道尽头的门是一面木质屏风。屏风后隐隐传来说话声，赫然就是黑脸汉子刚进的那间屋子。
　　屋内有几位胡姬正在跳舞，黑脸汉子一脸沉醉的看着几位美人。不过片刻，房门再一次打开，这次进来的一个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此人细窄的面庞，留一绺山羊胡，看着像是哪家的幕僚，一双精亮的眼中闪着狠辣的光。
　　他皱眉看着屋内情景，语带不耐的道：“都给我出去。”
　　几个舞姬闻言吓得有些发抖，看见黑脸汉子冲她们摆手，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你家公子这是何意，约在这么个鬼地方，自己却不现身，也太不把我家主子当回事了。”中年男子说话间怒意勃发。
　　“先生稍安勿躁。”黑脸汉子一改刚才的沉迷酒色的模样，“想见我家主上自然得你家主子亲自来。”
　　“我家主子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还不用他亲自出面。”中年男子语带不屑。
　　“想和我家主上合作的人多了，只是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黑脸汉子分毫不让。
　　“只怕到时候你们连这北原城都走不出。”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语气越发狠厉，“西市里少几个人怕是没人会在意。”
　　黑脸汉子闻言并不惊慌，他不慌不忙的从衣袋内掏出一个物件放在中年男子眼前：“我家主上前几日得了一件物什，算是孝敬你家主子的。”
　　中年男子接过那东西，不觉心中一惊，那是一只红蓝宝石耳环，样式与东黎女子的首饰大为不同。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此物，就是负责给西丹王传送消息的密使乌干。自从西丹王族被灭，此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主子追查许久都没有找到一点总机，难道是被人藏起来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但是面上分毫未现，只是语气已见和缓：“这是何意？”
　　黑脸汉子也不说破：“我家主上备了一份大礼想要亲自送给你家主子，还请先生代为转达，后日观海楼我们不见不散。”
　　中年男子心知乌干此人关系重大，不敢轻易回绝，只说会回去转告他家主子。
　　黑脸汉子见目的达成，哈哈一笑，转而让中年男子尝尝万春楼秘制的烤全羊和葡萄酒，又把刚才赶出去的舞姬都叫回来。
　　袁康见状悄无声息的从屏风后回了萨仁的屋子。萨仁正对着一间空屋子高声吟唱，一切都仿佛袁康从未离开的模样。
　　中年男子心中装着大事，略喝了几杯酒就匆匆告辞而去。
　　东黎大军这几日赶路都是宿在野外，今日好不容易在日暮时分赶到一个驿站，萧慎下令让大军好好休整一番。
　　这里虽是驿站但也容纳不下那么多人，素来只有将领才能住进驿馆，士兵还是要在外面搭帐篷。萧慎作为主将本该独自享用一间上房，但他爱兵如子，总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受伤的士兵。主将如此，下面的其他将领也纷纷效仿，士兵们备受关怀在战场上自是奋勇杀敌，也难怪萧慎的军队总是上下一心，所向披靡。
　　前几日露宿野外时，马车上的人吃住都在车上并未下车。今日宿在驿站，萧慎特意吩咐让他们住在驿馆里好生休息。
　　当先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赭红色窄袖胡服的少年，看服饰还是一名贵族。此人头顶纯金王冠，左耳上戴着一只七色碧玺耳环，轮廓分明却多了几分稚气，原来正是单图属国国主的幼子甘罗。
　　单图属国物产丰富，尤其盛产一种温润细腻，色白如雪的绝世美玉，引得西域诸国都对其虎视眈眈，然而单图国土面积小，不善战事，所以历来都是依附于西丹王国。如今西丹王族被灭，失去强国庇佑的单图就如砧板上的鱼肉，早晚会被觊觎单图宝藏的诸国掠夺一空。
　　单图国主思量再三，决定向东黎俯首称臣，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不仅献上了诸多贵重的宝物，还忍痛将自己的爱子甘罗送去东黎为质。
　　中间那辆马车旁站着一位身材瘦弱的小将，他身着石青色的轻甲，手持银鞭，在一众高大威武的墨羽骑中显得格外单薄。他上前掀开马车的门帘说了几句，不过片刻便有侍女扶着一位异族少女下来。
　　这名异族少女穿着高昌王国的传统服饰，额前饰以宝石，面带薄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对面纱后的那张脸更加好奇。
　　高昌本是西域第二大国，这次西域联军也是以西丹和高昌为主。联军节节败退加上西丹被灭，高昌国王深怕萧慎会转头继续攻打高昌，所以急急忙忙的将爱女丹霞公主献给正德帝，希望两国联姻以此换取高昌的和平。
　　之前萧慎进攻西丹时曾命老将常远达率军驻守在高昌王国的边境处，以防高昌背后偷袭。此次高昌国王有意和亲，便让常老将军将丹霞公主一并带回。正巧此次出兵西域，常老将军的女儿常宁也在随行之列，不然大军带着个娇滴滴的公主也是多有不便。别看这常宁是女儿身，但是巾帼不让须眉，一条银鞭使得出神入化，等闲人等都近不了身，也曾随其父上过多次战场，立过不少战功。而且常宁为人大气爽朗，不输男儿，在军中也颇有声望，士兵们都很佩服她。
　　这前两辆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唯有第三辆马车依旧车门紧闭，守备森严。墨羽骑并未有请车中之人出来的打算，照旧将马车停在隐蔽稳妥的地方，严加看守。
　　丹霞公主一袭水蓝色纱裙，行走间摇曳生姿，她身上不知用了什么香料，稍微靠近一点便能闻到阵阵异香。
　　在驿馆门口，丹霞公主正好碰上刚刚安顿好伤兵的萧慎。萧慎本无意交谈，丹霞公主偏偏快步上前低头行礼：“今日有劳萧将军照拂了。”丹霞公主虽是高昌人，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声音低柔婉转。
　　萧慎略侧身，淡声道：“公主是东黎的贵客，无须对萧某行礼。”
　　丹霞公主不知何时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面纱，扬起一张琼鼻深目，颇具异域风情的脸：“萧将军武功盖世用兵如神，丹霞心中仰慕您这样的英雄，您自然当得起小女这一拜。”
　　丹霞公主本就以美貌传颂西域，连北原城的人都有所耳闻，当初不知有多少王子君主想要求娶公主，但都被她拒之门外。今日一见，丹霞公主果然姿容绝世名不虚传，在场的众人无不心中暗赞。
　　唯有萧慎目不斜视，只吩咐常宁要加强戒备，不可掉以轻心。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营地方向走去。
　　常宁刚才见丹霞公主以真面目示人心中一惊，此时见萧慎对她的美貌仿佛视而不见才稍稍安定下来，转而请公主移步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