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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   萧慎和麾下的几名将军巡视了一圈边境的营房,刚刚回到中军大帐。他们昨日已接到圣旨,由边境守军驻守西丹王城,萧慎率领大军即日返回北原城。
      常年驻守西域的大将军李达曾是萧慎父亲萧靖的属下,此人骁勇善战,每次西域来犯,都没让对方讨到好处。只是为人粗犷,并不得圣上的欢心,所以在边境一待就是十多年。好在他性情豁达,加上不耐烦朝中的繁文缛节,反倒更喜欢边境的生活,还在这里娶妻生子,过起了怡然自得的小日子。
      萧慎多次出兵西域,与李达早已熟识,李达见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韬武略更胜其父萧靖,不由心中越发感慨,萧家后继有人啊。
      此次西丹被灭,西域大定,想是数年内再无力进犯东黎,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李达趁着在边境的最后一晚,略备薄酒算是给诸位将军送行。
      边关将士数月来出生入死,不敢有一刻懈怠,今日大局已定,萧慎传令开了御赐的酒,让三军将士好好畅饮一番。
      酒过三巡,几位将军早就和下面的士兵混在一起,这些行伍出身的人本就不拘小节,此时更是没有了尊卑之分。
      萧慎邀了李达说要散散酒气,俩人一路往营地外的小沙丘走去。
      今晚月色皎洁,萧慎负手而立,沉默的看着远处的大漠。李达年过四十,身着一件墨蓝色的窄袖武士服,浑身上下都透着军人特有的硬朗与坚毅。
      他出神的看着萧慎的背影,像,真是像,像当年的将军一样,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李叔,当年北伐之战你也参加了吧。”萧慎冷不丁的突然出声。
      李达猛地回过神来:“是啊,那时我还只是个校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可知道当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李达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北疆。那一年北燕集结二十五万大军攻破边境,连取五座边陲重镇,直逼武正关。萧靖受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率领二十万萧家军北上阻击敌寇。两军交战三个月,双方都是伤亡惨重,最后萧靖凭着对地势的熟悉在长武关重创北燕主将嵇坤。萧靖本欲乘胜追击,哪知突生变故,混乱中一只利箭直射向萧靖。萧靖躲闪不及,被这支箭贯入左胸,随行的军医全力救治,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当时将军被利箭射中,箭上涂有剧毒,军医都不知道该如何医治,不到天黑人就没了。”
      “可抓到那个射箭的人。”
      “按照当时的角度,箭是从悬崖一侧射来的,可那下边是万丈深渊,就是猿猴也爬不上来啊。”
      长武关地势险峻,一侧是千仞绝壁,高不可攀,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一条不足一丈的小路可容人通行。
      “当时可查过军中的人?”
      “是查过,但我那时身份低微,不知道他们到底查出了什么。”李达不知萧慎为何突然问起当年的往事,“将军可是查到了什么。”
      “没有,只是想起了父亲的一些事。”
      李达叹了口气:“当年你父亲一死,萧家军的魂就散了,当年的那些老将军后来被调到不同的地方,如今零零落落已不剩几个。现在朝中重文轻武,竟没有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萧慎望向身后的营地,巨大的篝火在黑夜中异常明亮,将士的歌声、猜拳声、笑声远远的传来,衬得此处更加寂静。他闭了闭眼:“李叔,你先回去吧。”
      李达以为他是想起了往事心中不快,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说完便大步离开。
      萧慎看着暗沉沉的大漠,眼前浮现出昔日父母尚在的日子。还记得儿时父亲亲自教自己习武练剑,那时父亲对自己格外严格,别的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时,自己已经要不分寒暑的早起练功。母亲心疼自己,总是责怪父亲太不近人情,可父亲说他的儿子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若连这点苦都吃不得,日后如何沙场杀敌统帅三军。母亲无法,只能更加悉心的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以往每次父亲出征,母亲总会随军,而自己就会被送到宫里。北伐那次也不例外,自己照旧被送进凤台殿由皇后照料,当时自己年纪尚小,只以为父母是不放心家中的奴仆,现在想来只怕是正德帝不放心父亲要以自己为质。
      萧慎还记得那是一个秋日,北原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雨,自己和太子正躲在藏书楼里昏昏欲睡。突然有内侍将自己带回了凤台殿,皇后一脸悲色的抱着自己垂泪。自己被侍女们服侍着换上了白色的孝服,由内侍送回了将军府。昔日人声鼎沸的将军府此时此刻已是一片缟素,管家痛哭着把自己抱到灵前。出征前还说要送自己一把新剑的父亲,还有母亲都成了棺材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后面的几日是怎么过来的,萧慎已记不大请,只记得后来皇后又把自己接回了凤台殿。那段时间自己不想吃饭,也不想说话,皇后总是用伤心和悲悯的眼光看着自己。除了太子,别的皇子公主都只会欺负他,喊他哑巴,说他是没有爹娘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皇后又添了一个小公主,弱弱小小的一团,太子说那是他的妹妹,以后也是自己的妹妹,他们要好好的守着她。自己把太子的话记在心里,慢慢的陪着小公主长大,看她从一个粉妆玉砌的婴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萧慎一想起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中就更加憋闷,他用力闭了闭眼,想把那个恼人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
      胸口处那只触手生温的玉簪此时微微发凉,让他的心口处都染上一丝寒意。萧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荷包,荷包里放着一个从护国寺方丈无止大师处求来的护身符。无止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常年深居简出,想求得他的护身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这荷包虽是用最上等的锦缎制成,还坠了两颗温润剔透的翡翠珠子,但是针脚粗糙,上面的刺绣也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分辨不出到底绣的是什么。
      东黎的少年少女素有在春日宴上互赠信物的习俗,若是一个女孩有了心上人便会绣一个荷包送给那个男孩,男孩若是有意便会收下荷包再回赠女孩一支盛放的桃花。
      萧慎手中这个荷包是这次出征前收到的,她身份高贵,虽然也是自由学习女红,但是她不耐烦这些针针线线的活计,教养姑姑也不敢严教,所以只学了个皮毛。可他一直贴身佩戴,日日盼着早点回去亲手为她戴上那支玉簪,可此时也许是即将要触到真相的边缘,也许只是近乡情怯,他反倒希望回程的路长一点,这样他才能好好想一想要如何面对她。
      那个人说自己的父亲重兵在握功高盖主,犯了正德帝的忌讳,所以皇上借北伐之际在长武关派人诛杀了父亲,还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母亲勒令其自尽,做成殉情而死的假象。萧慎想起某个深夜惊醒时见到的一幕,现在似乎终于有了答案。那个人还说,母亲的故乡毁于正德帝之手,是父亲偷偷救了母亲,正德帝可能就是察觉了此事才下定决心要赶尽杀绝,而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
      是君心似海,是血海深仇,还是教养之恩,究竟孰真孰假,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夜色渐深,远处营地上的喧嚣也渐渐安静下来,萧慎定了定心神毫不留恋的走回大帐。
      翌日,大军启程返回北原城。
      萧慎身披银白色的铠甲,腰间佩着一把玄铁宝剑,牵着一匹棕红色的汗血宝马,纹丝不动的站着三军面前。
      身后二十万东黎大军军容整肃,当先两面大旗,一面杏黄色绣蟠龙纹,上面是一个黑色的黎字,另一面是黑色绣饕餮纹,上面是一个暗红色的萧字,两面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萧慎作别送行的李达等人,利落的翻身上马。
      东黎大军骑兵在前,步兵紧随其后,粮草辎重在最后面,然而骑兵之中却有三辆马车。
      这三辆马车门窗紧闭,周围尽是墨羽骑的精锐,守备异常森严,等闲人都无法靠近。
      二十万大军蜿蜒而行,有多少忠魂烈骨就此埋骨他乡,又有多少好儿郎衣锦还乡,远处传来阵阵驼铃声,身后的大漠里一只雄鹰冲天而起,越飞越高,直到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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