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小说》皇鸢尾

7、第七章命途长春上篇

　　昏暗的古木屋里透出一股潮湿的霉味，拉开雕刻着浅蓝色花尾的木门，内室里充足的光线照的刚走进去的男人一阵头晕目眩。他站定，黑色的风衣摇摆着，一张刚毅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坐在正中间的男人梳着小髻，红润的唇与手中的小酒杯接触，一口饮下。清冽的酒火辣辣的像是要将喉咙烧开一个洞。他宽大的灰色长袖遮住了一部分红棕色木桌，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饭菜和餐具。
　　“哈～藤子快坐下吧。”男人将酒杯放下，满足的晃了晃脑袋，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指了指空缺的地方，将脸转向了其他地方。
　　“多谢。”藤子迈开步伐，找准座位坐了下来。屋子里一共有五个人，除了坐在中间的仓井麻部，还有三个看起来更像混混儿的男人们，不过他们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三岁左右。
　　藤子接过麻部递过来的酒水，抬眼看了看，忽然发现一个面部僵硬的女人跪坐在麻部身后，藤子想应该是麻部宽大的身躯将女人弱小的躯体遮盖住了。他没多想，立刻将酒倒进了嘴里。
　　几杯酒瞬间下肚，藤子红着脸与他们哈哈大笑，讨论的都是不着边际的严肃话题，不过经他们一说，这些话题倒像是可以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去开玩笑的了。
　　发昏的眼睛涨的酸痛，四肢发麻，微微一动就像扯开伤口一般又麻又疼，像蚂蚁咬的刺痛感。藤子不再乱动，他挺直僵硬的脊背，不安分的四处张望。
　　棕灰色的托盘安稳的被一个面部白皙的女人托在手上，她紧闭着血红色的嘴唇，灰色的柳叶长眉微微上扬，更显得俏皮可爱。鹅蛋型的脸蛋涂抹着粉色的胭脂，黑亮的眼眸轻轻低下，细长的睫毛遮在上面垂下一剪阴影。浓密的黑色长发盘在头上，藤子心里默默地为她担心。
　　骨骼分明的手指从袖中伸出，藤子急忙接过来，女人一怔，跪坐着将托盘中的茶水拿下放在了桌子的一边。接着给每个人的茶杯中都倒满了淡绿色的清茶。
　　“外面下雪了？”麻部醉醺醺的开口道，嘴里散发出一股酒气，他一手捂着嘴一边将茶水端起。
　　“是。”女人回答。
　　藤子下意识的动了动脚，看着麻部醉倒他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其他三人依次站起来向藤子告别。他们的家在这附近，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他们也算是常客，女人也见过他们好几次了。他们告别后，女人起身在门口送客。
　　屋外的雪地里留下几连串的脚印，雪下的真大，藤子感慨道。片片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银色的月光让一切事物都显得朦朦胧胧，女人回过头，她身上穿的红色花纹的和服像是印在雪地里。
　　藤子看了她一眼，连忙转过了头。他紧紧的抓了抓身上的衣服。冷风吹的他头疼，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抱歉。”女人走进屋里，将门关上。
　　“有地方睡吗？”
　　“二楼还有房间。”女人甜美的声音让藤子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嗯，能带我们去吗？”
　　“请您跟我来。”女人看着藤子搀扶着睡梦中的麻部，他的嘴肿的可怜，不过相比以前今天也算是轻的了。麻部对酒精过敏，医生检查说不许饮酒，麻部冷哼一声：不让喝酒，他可是个男人，男人有哪一个不会喝酒的。不过他向医生保证他会控制量，绝不让自己喝到住院，他感觉那也太丢人了。
　　藤子走出门外，浑身一哆嗦。晚上的夜景虽然美，但是在这种天气下几乎没几个人是愿意出门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藤子率先打破了沉寂。
　　“是啊。”女人关上门，走在男人前面。
　　“没想到今晚的月亮还是这么亮，真是叫人不想进屋里去呢。”藤子开玩笑道。不过女人不再说话了，藤子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进屋里好，至少把这个送进去。”藤子站定脚步，女人听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疑惑的转过身，看见藤子一脸嫌弃的指了指他架着的人。
　　女人笑了，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藤子绷起脸，一声不吭的跟了上去。女人笑着笑着忽然垂下头继续向前走。
　　“这里就是了。”安静的站在一旁。
　　藤子走进屋里将麻部放躺，给他盖了一张色彩鲜艳的被子。然后自己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
　　“还是请到这里吧”女人伸出手向藤子打招呼道。
　　藤子抬头看了看她，最后还是站起身，走到外面。
　　外面的走廊上被风吹的呼呼响，女人的衣裙被风吹的摇摆不定。藤子双手撑在木质扶手上，嘴里叼着的烟一明一暗很快消了踪迹。
　　“你不回去吗？”藤子回头看着她，他轻松地倚在身后的扶手上，冷不丁的说道。
　　“嗯，我不想回去。”女人如实相告，涨红的脸更红了。她紧张地圈起自己的手指。不安的看了眼藤子。
　　“嗯。”藤子吐出一口白烟，白烟一进去到空气中立马向四处散开。他熟练的掐灭烟，就要进屋里去。
　　“那个…”
　　“嗯？”藤子垂下刚触碰到门的手指，他转过身笑道：“还有什么事吗？”
　　“明天……你还会再来吗？…”紧张到颤抖的声音。
　　藤子仔细的看着她，幽幽开口道：“是哭了吗？”
　　“没……有。”女人抬眼瞪着藤子，藤子看着她的眼睛。她倔强的抬起头，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藤子重新打开门，他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大概吧。”随后关上了门。
　　女人垂下头，眼睛里立马变的星光盈盈。她站在门前停留了许久。藤子看见门外女人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可能还会再待上三天。”
　　“嗯。”女人怯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慢慢的转过身，猛的一路小跑。她感觉不到寒冷，她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她站在一块木牌旁边，雪花无情地落在她的头上，她的肩上，她的衣裙上。她仰起脸，雪花飘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上。冷冷的，暖暖的，全部充满在身体里面的东西，那是叫做爱的情感。
　　雪下了整整一天，藤子早早的买好了机票，明天一早他就得回去了。所以今天他想跟女人告个别。
　　女人还在房间里不分时辰的忙碌着，看着她繁忙的身影，藤子决定等她忙完了再告诉她。
　　剩下的时间都是打酱油的了。他想去看看街道，不过他满怀的兴致很快就散去了。他随便转了几圈就回来了，雪地上的脚印越来越多了，藤子听见有人出门的声音，接着是铲雪的声音。
　　“哎呀，你去哪了？”那个女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她费力的将自己的身体倚在一棵大树下，“咯咯”的笑出了声。柔嫩的脸蛋儿因为赶着跑过来而有些发红，她喘息着将手环在胸口。树上一些零散的雪一点一点的落下。
　　“走吧。”藤子说着，迈开脚步倒退的走着，女人直起腰站直身体看着他。他依然看向她，然后女人提起裙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麻部睡的头昏脑涨，他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猛然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藤子，等他回过神，藤子已经看了他好几分钟了。
　　“搞什么？吓我一跳！”麻部放下心，看着屋里的东西。
　　“能走吧。”藤子站起身，打开房门，让风吹进来一些。麻部果然一激灵立马麻利的穿起衣服了。
　　“一会儿去外面那条街上去看看吧。”麻部扣着衣服扣子，他快速的穿起鞋。
　　“这家女儿长的真漂亮！”麻部站在藤子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很快看见了一个在雪地里帮忙铲雪的女人。
　　“不过就是太倔了，生的好，都二十岁还没嫁人，不过也是还正年轻呢。”麻部忽然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冲着藤子笑了笑。
　　藤子没心思跟他玩笑，他板起脸严肃的问道：“那也是少见，她与那些人不一样。”
　　“哎呀哎呀，我就开个玩笑，下去吃饭吧。你也快走了，就好好享受吧。”麻部哧着牙，搂着藤子的肩膀走下楼去。
　　“好饿好饿。美衣子！”麻部走到女人身边喊了她一声，冲她挥了挥手。
　　美衣子看向藤子，藤子不好意思的也向她打了招呼。美衣子回应过后继续干着活。
　　“她知道你是中国人吗？”麻部坐下立刻问了这个问题。
　　“应该不知道吧。”藤子皱起眉。
　　“啊？！也许是你说的太好了，她都分不出来了。不管她了，先吃饭吧。”麻部如狼似虎的盯着桌上的饭食，色香味俱全，这让他的肚子又开始不安分的叫了起来。
　　这一顿饭藤子吃的没滋没味，他时不时的看向屋外，时而又紧皱着眉，有时候脸都变黑青了。麻部看他面部丰富的表情，不觉间又看了看女人。
　　“其实，还好吧。”那个女人。
　　藤子没说话。麻部倒不介意，一个人吃的也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