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小说》皇鸢尾

3、第三章痴爱下篇

　　擦的油亮的黑色皮鞋陷入沙土中，结洛抬头朝向他们挥手打招呼。其他人看见老头屁颠颠的走到他前面，也都跟着照做，不一会儿，结洛就被团团的围在中间，他捋起纯白色的长袖露出结实的古铜色皮肤，小手臂上的红色瘀痕顿时暴露出来。其实是他看他们在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寻找，最后每回都是连个影子没有见到。心中着急很了，憋足了一口气猛的扎进水里。时间久了，身体不适应出了红色的小疹子，医生看了看说是过敏，开了些药，吃了后虽说好多了，但还是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三天，等好的差不多了，就又来看看情况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小四爷，你领着他们几个去结账吧。”结洛将手中一打纸放到老头手里，老头露着一口大黄牙，中间的门牙漏了一颗，海风直直的往里面钻。他浑身一哆嗦，急忙向男人道谢。其他人一看，眼睛都直了，口中吐着感谢的话，一股脑的全都拥到了纸上所说的小区街。口中嚷嚷道：“张先生就是不一般，家在这，钱却在另一个地方。多跑跑也算是锻炼身体了，张先生想的真是周到。”
　　“那可不，张先生是谁？谁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看就连那天上的玉皇大帝也得喊他一声三哥哥！”另一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等到拐了弯进了胡同，才吐出一口唾沫，骂咧咧的扭过头，盯着纸一遍一遍的翻看。最后将纸别在腰上笑道：“算他小子有良心。”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诗穿着一身奶白色的纱裙，脚上套着粉红色带子的紫水晶。一顶纯白的帽子衬得她的脸娇小秀气，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吧眨吧眨的看着结洛，看了几秒后，她伸出白皙光滑的手指往肩上的挎包里掏出一叠纸张，笑眼迷迷的看向他，贝齿轻轻咬了咬薄薄的红唇：“借个火？”
　　结洛心里有些发慌了，他脱下棕黄色的短袖衬衫披在女人身上。女人冷眼的看着他，“我现在就要走了，还没来的及告诉你，你就追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搔了搔后脑勺，“从今往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有我并非有意要监视你，我太担心你。医生回了老家，他说以后都不来了。”
　　女人摇了摇头，头有点发懵，她闭上眼睛听男人继续说着，脑袋里嗡嗡的响个不停。
　　“达曼.尼奇是谁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很清楚。你离不开我，我更知道。你想离开我，我也清楚的很。”男人面无表情的抚了抚女人的脸颊，脸上透露出一股悲伤，他抱紧女人的头，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相抵。“走吧，你爱他。”
　　女人忍了忍眼角将要流出的泪儿，将手放在男人后脑勺，声音嘶哑的像只生了病的天鹅。男人红了眼，将女人猛的推开了。女人低头将手中的纸，将它交到男人手中，男人笑了，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香烟，他吐出一层烟雾，女人闭眼深深吸了一口笑道：“他不吸烟。”
　　男人不去理会，女人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上了船。
　　男人手中是他为她披上的衣服，他望着女人的背影，落下一滴泪。
　　船开了，嘟嘟的冒着黑烟，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男人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他轻轻抚了抚男人的脑袋，哀怨的看着渐渐消失的轮船。一声声原本震耳发溃的响声越来越听不清晰。
　　“作为她的主治医生，竟然一次面也没有见过，作为她的爱慕者，竟然要和她的男人亲眼目送她离开。结洛，你觉得kiri怎么样？”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咧开嘴角转过头又将视线投进了茫茫的海面。
　　“喏～”结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几张纸。“尊先生要不要看一眼。”那个男人伸手一抓，结洛往后一仰，笑了笑转身走了。
　　“结洛，你说kiri到底如何！”男人大声喊道。
　　“好。”结洛大笑起来，越走越快，他小跑似的走回家，将纸张夹进一本厚厚的古书籍里，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他痴痴地笑着，脸上一阵苍白。他握紧拳头，呼出一口气安心的睡了。
　　“怎么没人？”李诗撅着嘴，她急的满头大汗，脚腕上的水晶早就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她的心脏胡乱的跳着，这些把她的一切都打乱了，她只能一直跑。她迷路了，她下次要走进哪间房子，哪间屋子是好的，是干净的，她要逃到那里去。
　　“有没有人！有人在吗！”李诗气的浑身瘫软，她大声的叫喊着，可惜没有一个人回答她，身后是海水，无穷无尽的海水。
　　“漏水了，船漏水了！救我！救我啊！”她甩下脚上踩着的高跟鞋，一股腥咸的海水冲进她的鼻喉，她猛的咳嗽起来，双手不停的拍打着海水，她仰起头，棕色的船板在她眼里愈来愈模糊。她贪恋般的弓起背去抓船顶挂着的吊灯。忽然“轰”的一声，吊灯被强大的力道扯断，直直的砸落下来。
　　深夜中结洛睁着眼站在窗前，他背过手，白色的头发凌乱的四处翘立着。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一阵低咽声逐渐蔓延开，静夜中只听得到一声声的低泣。
　　“先生！”kiri打开门，吃惊的看着蹲在窗前的男人，她放柔了表情，声音轻柔的安慰着他：“去看看吧。”
　　kiri冻冷的手僵硬在原地，她站起身打开了灯，取出一件厚衣给男人穿上。她老了很多，白斑斑的发丝搭落下来，垂在干枯的脸庞处。一阵寒风从窗口吹来，kiri关紧窗户扶起男人，男人颤抖的取过一根拐杖，走出门。kiri关上灯，拿起一本书走了过去。雪地里走着两个互相依偎的老人，他们一摇一摆扶持的走着，银色的月光洒了一地。没有星星，仿佛也没了风，一切都是那么静。海面像一面镜子，走上去，能看见自己的人，看清自己的脸。男人放下拐杖，走了上去，他看见了自己苍老的面容，他回过头看向岸边，kiri红着眼冲他笑了笑。男人转过脸，一步一步的向海中央走去，女人直接坐在地上，她拿出书认真的读着，书面上写着两个金色的大字《南国》，她忽然哭了，她抬眼直愣愣的盯着男人，男人一直走一直走，心中坚定不移的相信明日就能到达了，岸边，对面金色的岸边。
　　kiri看累了趴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她不知道明天是不是晴天，希望是晴天，那种能让人大汗淋漓的好天气。
　　“kiri，kiri。”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睡梦中的她笑着，金色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银色的发丝随风扬起，男人坐在她身边，翻开那本书，第一页写着：“达曼.尼奇是个强劲的男人，他足够令所有的女人为他疯狂。他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处……他金黄色的头发是我最爱的琴丝，他的面容是所有人赐予他的，他把他自己赐给了我。我为此感到兴奋，我是幸运的，但是我知道他一旦属于我，我就是不幸的……”合上书，男人叫醒了女人，女人朦胧的睁开眼睛，看见男人宠溺的笑容，瞬间坐直了身体，最后浑身酥软的倚躺在男人怀里。
　　海边热闹起来了，一群孩童穿着厚重的棉袄嬉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走到男人身边，闷闷不乐的踢着小石子。
　　“爷爷，你不冷吗？”男孩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雕刻般的容颜，饱满的小嘴上亮油油的，他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用着稚嫩的话语说着听不懂的话。
　　男人好奇地盯着他看，男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猛然间看见躺在石头上的书，忍不住去拿。男人看着他笑道：“你喜欢？”
　　男孩抿着小嘴狠狠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那本书上，金色的《南国》。
　　男人看向女人，女人轻轻点了点头，男人眼里又多了一份柔软，他拿起书递给了男孩：“你看得懂？”
　　男孩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男人笑道：“拿去吧，终有一天你会看懂的。”
　　男孩像如获珍宝般的将书抱进怀里，弱弱的说了声：“谢谢。”随即跑远了，其他男孩们拉他和他们去玩，他转过头冲男人笑了笑。
　　男人猛然发现还没问男孩的名字，男人哈哈笑起来，他费力的站起来，女人看着他伸出枯黄的手掌，将手搭在了上面。
　　“该回去了。”女人站起来，她的背佝偻的不成样子，她的腿脚止不住的颤抖着，男人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回家。kiri呼了一口气，她软绵绵的躺在宽大的床上，结洛坐在她的身边，满眼躲闪，女人不吭声，倚在床头边看着男人，她的手一直不肯放开，最后她像是放弃了抵抗：“你爱上她了。她活在了你的脑海中。”
　　“这只是一本书，我在想那个达曼.尼奇。”男人浑身难受的将脸埋在女人的怀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达曼.尼奇根本就不存在，他是你想象出来的敌人。”女人温和的挂着笑，她的手轻轻的拍着男人的背，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李诗是真的，所以达曼.尼奇也是真的。”结洛流着泪，他在做什么，他说的是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忽然什么也不想知道。
　　“今天的那个男孩……”女人不忍心的提到了这件事情，那个男孩也许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尽管他还不知道。
　　“达曼.尼奇重生了！”男人忽然变的焦燥不安，他猛然抬起头认真的盯着女人，最后他又缓缓的低下头，笑道：“没有达曼.尼奇。”
　　“对，没有达曼.尼奇。”kiri捧起他的头，用着极其轻柔的话语告诉他“明天也将没有李诗。”
　　后来著名作家李诗自杀身亡，这件事情惊动了世界上大大小小的风云人物，有不少人前来吊唁，花环摆了一堆堆，哭声也一阵高过一阵。结洛抱着那张遗像，仔细的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那个女人甜美的笑容不曾减少几分，她依旧安静的笑着看向他。突然他双腿发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他将遗像狠劲的抱紧在怀里，他要将这个人揉进身体里。他痛哭的叫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kiri,ki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