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星河》熙姑娘

3、第 3 章

　　Chapter 3

　　张起灵其实本应该在学校，和其他孩子一起参加小升初考试，进入本市最好的初中就学。但来到福利院之后，他就主动了提出了不再上学的请求，院长也答应了。

　　理由很简单，区区两年，小学能教他的并不多，还要每天都忍受各方出于好奇或是不怀好意的打听，太麻烦了。

　　大学当然要考，但他可以走自主招生或是其他方式上高中。院长的儿子也提到过，可以去当兵历练几年，表现得好，出来后自会有推荐。

　　而如今遇到了吴邪，张起灵更加坚定了暂时不去上学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处境相似，他很心疼吴邪，也希望在这孩子年幼的阶段能陪伴他左右。

　　他待这孩子非常好，好得像是把这一年来空缺的关心与体贴都放在了孩子一人身上。用护工阿姨的话讲，张起灵是把吴邪当亲生弟弟一样了，吴邪的事儿，比他自己的事还上心。

　　孩子自然享受其中，可惜从来不肯让张起灵省半点心。

　　张起灵没有对谁发过火，对吴邪也没有。唯独有一次吴邪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一小盒火柴，里面躺着四五根没用过的，张起灵刚推门进来就见吴邪拿着一根舞来舞去的，立马冲上去夺过火柴，掰直吴邪的手指，狠狠打了他手掌心一记。

　　“不许玩火！”

　　“……”
　　孩子的眼泪说落就落，而且是哗哗地直往下掉，表情好不委屈。张起灵起初还以为他又会跟第一次大哭时一样咬上来，等了会儿，却并没有。

　　“呜呜呜……嗯……”

　　吴邪低声啜泣着，眼睛红了一圈不说，小脸也泛上了一层红晕，就这样轻声哭着。他原地跺了几下脚，抽回了被张起灵捏着的手，背过身去，哭得更伤心了。

　　张起灵面露愧色，犹豫之下，刚踏出半步又退了回去，他怕靠得近了吴邪会着急。

　　“对不起……”

　　孩子不理他，哭得大声了些。

　　张起灵叹了一声，皱了皱眉，上前握住了吴邪的小手。

　　“是我不好，别哭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方巾，开始替孩子擦眼泪鼻涕。

　　今天的吴邪很乖，起码张起灵这样觉得。虽然眼泪还没止住，好歹没闹起来，张起灵替他擦脸也没推攘。

　　他牵起吴邪的手，看了眼自己留下的红印，轻轻吹了起来。吹了十几秒，吴邪哭声渐渐小了，他边小心揉着，边解释道：
　　“以后不要玩火柴，很危险。想玩要告诉哥哥。”

　　吴邪不说话，张起灵拉着他来到浴室，洗了把脸，用温水敷了敷他的眼睛，这才放下心来。他蹲下身，额头抵上吴邪的，抿着嘴淡然一笑。

　　“乖。”

　　孩子看到他笑了，眼里亮亮的，也学着他的样子笑了笑。

　　“乖……！”

　　他突然抱住吴邪，头靠在孩子纤弱的肩上，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这么忌惮火，无非是因为他母亲的死。把怒气撒在什么都不懂的吴邪身上，是他不对。
　　身为唯一的直系亲人，他当然有权拿到父母的死亡原因鉴定书。

　　而起初大家都认为是被毒枭的妻子捅死的母亲，她的直接死因却并不是失血过多或重要器官受损，而是窒息死亡。

　　因为火。

　　白玛是个好医生，也是位好母亲。她温柔，耐心，细致，且博学。

　　张起灵性格之中的许多特质都是从白玛身上学到的。在他眼里，白玛不仅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也是最棒的医生。

　　但正如白玛曾经告诉过他的那样，生命是非常脆弱的，眨眼间就有可能消失不见。

　　“没有办法补救吗？”
　　“没有办法。生老病死是常态，没有人能打破。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生命可贵。”

　　没有办法。他明白的，所以看到被警戒线封锁的事故现场，看到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的家，看父母最后一眼，看着警察们把骨灰盒放在烈士墓……他都尽量保持冷静，保持清醒。

　　不恨吗？
　　恨啊。
　　恨那个女人杀了他的母亲，恨父亲的战友为什么要露陷，恨这一切发生时自己竟完全不知情，无能为力。

　　但没有办法啊。

　　他无法挽回失去的人，无法报复憎恶的人，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处。要有烈士遗子的肃然，要保持一贯的冷静从容，要喜怒不形于色，要宽容要大度要学会坦然面对。

　　他做到了，整整一年零四个月都做得很好。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这孩子的泪与笑，如此轻易地搅乱了他的心，让他的眼眶干涩得厉害呢……

　　这个像白纸一样干净，像初雪一样美好的孩子。

　　吴邪被箍得可能有点不舒服，身体扭了扭想挣开张起灵。张起灵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该睡午觉了。”

　　他拦腰抱起吴邪，孩子的手合上，又张开，揪住张起灵胸前的衣服，脸埋在他怀里，“咯咯”笑了。

　　张起灵懂了他的意思。

　　“不疼了吧？”

　　孩子没抬脸，声音隔着衣服闷闷的：“不疼了吧！不疼了吧！”

　　他把吴邪放在床上，替他脱了裤子，拿被子盖好他的小肚皮，打开了空调。

　　七月的杭州，天气正当热的时候，张起灵一般会在午间开空调，毕竟一直吹对身体不大好。

　　冷风很快让房间凉了不少，吴邪一只手搭在被子上，一只手抓紧张起灵的食指，甜甜睡下了。

　　张起灵把自己愿意说话的时间几乎都放在了吴邪身上，以至于护工阿姨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一句话都不肯对她说，还去找院长反映了情况。

　　在得知真实原因后，阿姨乐了半天，还自己掏钱买了一板□□星给他俩。
　　“哎呀，小哥你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哇！你都当哥哥了，也要更活泼一点撒。幸好小天真话也不多，不然还不得寂寞死？”

　　张起灵脸黑了两层。

　　小天真？吴邪什么时候有这个外号的我怎么不知道您怎么二话不说就那样叫了呢吴邪同意了吗我同意了吗？
　　还有他话哪里少了最近简直多了几倍了好吗不肯说话的分明是那个喝酸奶正喝得开心的！

　　如果这世上有魔法，张起灵真的希望上帝能赐予护工阿姨读心术。

　　“最近天气很好啊，小哥你也别老闷在屋里看书，阿姨头一回见你开始你就净爱学习，年轻人要多点活力才对啊，走走走，阿姨带你出去买点零食吃！”

　　吴邪边喝酸奶边嚷嚷：“零食吃！零食吃！”

　　张起灵脸又黑了两层。

　　阿姨，吴邪不能随便出门人一多就害怕不说还特别容易中暑您是不是都忘了。

　　托护工阿姨的福，不出两个月，吴邪已经能由张起灵手拉着手带出房间散步了，当然，仅限福利院内部。

　　福利院地处郊区，树木多，环境很好。立秋过后便不再那么热了，两人晚饭过后一起走在后院里，经常能看到不少星星。

　　张起灵喜欢天体和天文学，吴邪喜欢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