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尘》不悒

4、第三章

　　虽然湖大已经进入了暑假模式，不过图书馆的冷气还是足的。祝浔青在二十多度的图书馆里就着冀殒尘那一脸抛出来的冷漠咂了咂嘴。我们祝小姐脸皮厚惯了，想让她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怎么写，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花痴这个事吧，本来也没必要不好意思，此处祝浔青手动配图“ｔａｎ９０°”。
　　图书馆不论什么时候，安静是必然的，门口贴着的大字除了管不住蝉以外，基本都能管住。唐酒坐在图书馆的前台随便翻着一本《儒林外史》，时不时抬头看眼这帮混小子们的义工效率，“哎，怎么还交头接耳！”唐酒在心里默默念叨。
　　作为二十五就开始养老的“国家栋梁”中的一员，平时向来秉着“能早下班绝对不多加一分钟的课，只要没课就回家”的良好工作习惯，最近可能是被热得脑袋坏了，明白了有时候晚辈不能太拽的道理，主动给管理处的人替班。
　　铁树开花，不过如此？
　　不过，在这帮义工小朋友面前，作为前辈的他，还是拽得一如既往，在历史学的角度证明：哦，省省吧，您嘞铁树开不了花，只会掉下来铁锈渣渣。
　　这边，我们义工小朋友里，冀殒尘是便归纳书还边往外捡，整理出来比别人都多一堆，他把看着书名感兴趣还有翻两页简介觉得想看的都捡出来了，这习惯算是从小用“无聊”灌大的，越长越大，倒是生活中无处不体现，不过多读书是好事，别都当真就行了。
　　他同学里，除了祝浔青知道他爱看书以外，别人凭着高一一年的相处，还都没法深刻认识，况且剩下俩人和冀殒尘班里座位离的远，这是个学生时代铁打的关系定律——一般坐的近的关系好——，至于如何证明这个定律和该定律的几大原理，抛开什么心理学社会学，还是“实践出真知”来的快一些。所以他俩就知道冀学委是他们班学霸，理科赛神仙的那种，这会看见“神仙”分书，边看边分，让他们对理科大佬的形象稍有颠覆。
　　冀殒尘翻了一会发觉到了身边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了，放慢了手下的动作，空隙间一抬眼，那俩人又突然一惊把眼神收回去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冀殒尘皱了一下眉头。
　　冀同学显然没抓住重点。
　　“隋炀帝无道行事凶，杀父夺权理不公～”一段高腔突然奏着蝉声起，底下四个人四脸蒙逼。冀殒尘知道这唱的是什么，蒙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这么一段。剩下三个人都不太知道这唱的是什么。只见唐酒把从口袋里拿电话一接，“喂？嗯，我马上去取。”接着礼貌对底下的四个人一笑表示：打扰了，各位继续。
　　这亏唐助教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智能机，要是掏出个翻盖也不奇怪。
　　唐酒从前台出来，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稍稍把身子躬了点，声音放低了说：“我去保安室拿快递，你们挑个人出来跟我去买喝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后，“我去吧。”冀殒尘深知没人愿意现在出去接受紫外线的全身大消毒，被迫地自告奋勇了。
　　“我要喝可乐。”
　　“我俩都要奶茶，麻烦了。”显然还是不熟的人比较客气。
　　“我这只有矿泉水。”．．．．．．唐助教可能比较．．．自来熟？
　　“．．．．．．”
　　“．．．．．．”
　　“我明明听说前几天剧院义工的同学有发冰激凌的！”祝浔青敢怒不敢言，心里默默念叨。
　　唐助教看着自告奋勇正起身的冀同学，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睛，接着转身往外面走，冀殒尘后来跟上。
　　唐酒虽说工作习惯“良好”得有点拽了，但是毕竟在学校的时间还是占一天中的大部分。他小区里的快递储存柜子刚翻新成高科技的，用不惯。而学生很少把快递放保安室，他们都比较用得惯高科技，并且大部分都是学生宿舍送货上门，在这样空荡荡的保安室里，他算是有机会给保安大爷送个温暖了。而这会已经放暑假有一段时间了，以往都是唐酒周五下午下班来保安室拿快递，可能大爷是怕放暑假唐助教会不记得来取，所以东西刚到就打电话。兴许早晨保安大爷正忙着看报没来及瞅见他吧。
　　图书馆离学校保安室距离也就１５分钟左右，冀殒尘走在唐酒边上没说话，他不是那种没事喜欢跟别人随便搭话的人，人生中百分之九十的废话都是跟祝浔青搭隔出来的，毕竟扯淡的人一般都比较话唠。他有这十分钟的空，用来欣赏了一下湖大的花草风景。
　　俩人到保安室的时候，保安大爷不在，快递就放在一进保安室右侧的台子上。饮水机上的水桶没了，大爷可能是去水房打水去了。唐酒拿了快递就往校外走，冀殒尘跟着他一块到学校旁边的烟酒店买了四瓶水。
　　“你不喝？”冀殒尘跟在付账的唐酒说了出来以来的第一句话。
　　“学校水房能打。”唐酒把找回来的一块钱揣到裤兜里。
　　“．．．．．所以这个人其实就是想找个陪他人溜太阳的吧。水房能打非要出来买。”冀殒尘对着唐酒往外走的后背“戚”了一声。

　　“哎，唐酒怎么和冀家那小子在一块。”烟酒店外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内，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拍了拍驾驶位上的另一个人的胳膊。那人没理他，透过车的前挡风玻璃盯着从烟酒店刚出来的俩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随后松开，说话的那人稍有察觉，但没点破。
　　“他开始了，我们不等了。”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放在大马路上说，可能离得近的人都听不清楚。可在车这样的狭小空间里，那人说的每一个字就都清晰地落进了旁边人的耳朵，声音里掺着的沙哑像石头，咯得人后背疼。

　　唐酒拿着快递，所以冀殒尘理所应当地提着一兜水跟在旁边。按理说冀殒尘个子不矮，但奈何他肩窄了点，至少和唐酒一比是这样，所以俩人并排一走，冀殒尘显得．．．莫名像小朋友了点，虽然他在年龄上也差不多。
　　俩人走到校门口的时，保安大爷还没回来，小保安室的挂壁风扇在一边摇头一直转着，没被眼睛盒压着的报纸边角被吹翻起来一会又因重力塌下去。
　　问：蝉声什么时候听起来最烦人？
　　答：你心烦的时候。
　　虽然好像是句废话，不过心烦的时候确实听什么都烦。就宛如唐酒现在的处境，汗顺着脸侧留下来，脚下有点发麻，大脑快速运转，却仍留了个空想把树上的蝉抓下来炸了。
　　冀殒尘看见唐酒停下来望着保安室，问了句：“怎么了？大爷还没回来。”
　　“跑！”
　　“什么？”冀殒尘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眉头刚皱起来提着水的左手手腕就被猛地一扯，连人带水一块被拉进了学校。
　　冀殒尘被拉着在大太阳底下疯跑的蠢事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学时在家莫名奇妙被人救出去，然后回家就听说家里被入室盗窃了，狗血得够上晚上八点的黄金档了。这会想起来，祝浔青好像还真说对了一句话，他该锻炼了。
　　当飘出去的意识滚回身体里的时候，所有的感官一瞬间齐活了，冀殒尘一下子就感觉到难受了，身体本来就被拽得不平衡，嗓子干着还要大口大口呼气，左手也被扯得生疼。冀殒尘的意识说：不跑了，咱歇会吧。不过唐助教的意识可能正在重启，没听见。恍惚间，冀殒尘感觉，唐酒还真像是小时候救他的那个人，至少，背影还是蛮像的。
　　唐酒拉着冀殒尘跑到快图书馆的地方莫名停下来了，可能是怕这样闯进图书馆会和馆外面的蝉同列吧。
　　冀殒尘扶着墙咳了两下就开始喘，唐酒给他递了瓶水，还没等冀殒尘问话，唐酒就开了口：“对不起。”
　　“什么？”冀殒尘喝了口水好了不少。
　　“没，我是说．．．刚跑完步喝水不太好。”唐酒相比冀殒尘好太多了，这会还能完整地胡说八道。
　　其实，唐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拽着冀殒尘跑，大街上到处都是摄像头，那帮人的目的只是绑架勒索。第一，人命出不了；第二，警察还好找。他们自己搭进去的面更大一点，可万一他们不要命非要拉上这个姓冀的小子呢，他知道那帮孙子不敢对自己动手，可冀殒尘呢。他跑出于本能，更出于，他不想到头来自己成了坏人还成就了别的坏人，一脚把自己踹进监狱，脑袋上扣着协同绑架的罪名。
　　误会时间长了，可就懒得解释了。
　　唐酒可算是个很懒的人了。
　　“走了，我最近在校外得罪了社会人了，刚害怕有人在门口堵我，就拉着你一起跑了，抱歉哈。”唐酒拍了一下冀殒尘的肩，往图书馆走。
　　冀殒尘刚缓过劲，没多问，“哦，来了。顺便，建议唐老师您报警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