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黎以暖

2、4、5、6

　　肆

　　白日里醒来，我对昨晚的梦境疑惑万分，不知道那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在梦里它才一一涌现，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好像画面里每一个人物的呼吸都可以被听见。
　　我利索地起床梳洗，妈妈已经做好早餐坐在餐桌旁等我。我揉揉眼睛，坐在她身边，咬了一口煎蛋，忍不住问：“妈，你……你记不记得陆子矜？”
　　“咳咳咳……”妈妈一下子噎到了，咳个不停。我赶紧上前替她拍着背，心里再添几分疑惑，为什么听见陆子矜的名字妈妈的反应会这样大？
　　咳嗽渐止，妈妈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问：“你想起子矜了？”
　　真的有这个人！我心跳加快，急切地说：“你记得她！妈，她现在在哪里？我和她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是不是？可是……可是我记得我在医院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为什么？妈，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她，我想找她。”
　　妈妈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淡淡地笑了笑，说：“看来你并没有完全想起来。小米，过去是已经过去了，我们眼睛长在前面，要往前看。既然你不能想起关于子矜的全部，那就算了吧，也许是上天要你忘记这一个人，忘记这一段过去。小米，妈妈只想看见你快乐的地活着。”
　　我怔了怔，不再说话。妈妈是这样不想提起她，可为什么，她不是和我说，姐妹是一辈子的么？一辈子，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伍

　　虽然妈妈不说，可我还是很想知道关于陆子矜的一切。我想尽办法去打听关于她的事情，可是我的所有朋友都告诉我他们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我越发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她与我的“特别重大变故”有没有关系。
　　三天的时间已到，我早早地睡觉，希望能早早地看见婆婆，早早地拿到时光机。我已经完全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这种东西，也相信人的梦境。
　　婆婆很快就出现了，她笑着看着我，眼神却很忧伤。我说：“婆婆，我想好了，我要知道我的过去。”
　　婆婆说：“你真的想好了？如果知道过去会让你痛苦呢？”
　　我摇摇头，“我没有办法让它一片空白地留在我的脑子里，即使知道真相后会让我痛不欲生，我也要那种真实的痛，而不是现在虚幻的快乐。”
　　婆婆叹气，但还是把时光机交到我的手里。“最后一次提醒你，时光机只能看见过去，不能改变过去。你要真是下定了决心，就从这里面去寻找你要的答案吧。”
　　我接过时光机，坚定地点头。婆婆摸摸我的头，转身离开。
　　时间流转到2002年10月，顾小米大一。她与陆子矜一同考进这所北方的大学，学校附近有大片大片美丽的海域，和她们曾经梦想的一样。
　　因为是在不同的系，上课的时间也不一样，顾小米和陆子矜不再像高中时代那般形影不离，只偶尔碰面，说说近况。
　　这日陆子矜约顾小米在coffie-show见面，这是一间简单的咖啡吧，但老板煮的咖啡很好喝。顾小米先到，临窗找了个位子，点一杯espresso，安安静静地等待陆子矜。咖啡尚未端上来，陆子矜已经眉开眼笑地从外面进来，与往日不同的是，她挽着一个男孩儿，姿态亲昵。
　　顾小米不经意地扫了那男孩儿一眼，心跳就硬生生地漏了一拍。分明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啊，干净的打扮，棱角分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可是为什么是她的。偏偏是她的。目光转回陆子矜身上，斜睨着她打趣：“哟，男朋友？子矜你可真不乖，交男朋友也不先让我审视审视。”
　　陆子矜拉他坐下，吃吃地笑：“谁让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他就先把我俘获了呢？小米你最有度量了，才不会和我计较，对吧？”顾小米笑着摇摇头，陆子矜接着说：“来，我给你们介绍。小米，他叫苏齐，比我们大一级，是我的直系学长。”说着又向苏齐努努嘴，“喏，这就是小米，我常常向你提起的。”
　　苏齐礼貌地微笑：“你好，子矜常在我耳边嚷个不停，说你怎么怎么好，今天看见了，果然是好。”
　　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客套话，顾小米偏不，不依不饶地问：“是吗？那究竟是怎么个好法，你给我说说。”苏齐一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顾小米笑：“难道刚才你是骗我？”苏齐忙摇头，顾小米歪着头又说：“那我问你，究竟是怎么好嘛，有没有子矜那么好，还是比子矜好？”
　　苏齐挠挠脑袋，看向陆子矜求助。陆子矜冲他甜甜一笑，看着顾小米说：“你别把他吓坏了，你那不饶人的一套呀，拿去对付傅清彦，我可是听别人说他追了你挺久的了。”
　　顾小米笑笑，服务生恰好把espresso端上来，滚烫的一杯，她一口气喝下一半，才伸出手，正色对苏齐说：“你好。开玩笑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苏齐傻傻地伸手与她相握，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他一直喜欢陆子矜这样的女孩儿，开朗大方，可是他不知道，顾小米也一定不知道，刚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姿态，甚至是伸来握手时温热的手心，是如何地蛊惑了苏齐。
　　苏齐把脸转向陆子矜，再不看顾小米一眼。在别人眼里，他俨然是喜欢陆子矜喜欢得厉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我爱陆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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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跳得飞快，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以至于只能坐到地上，才能颤颤巍巍地把时间拨到了2003年。苏齐，在时光机里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我就知道，我的故事一定与他有关。
　　coffie-show的门口，老板拦住准备从门口过去的苏齐，急急地说：“是你吧？我好像记得有一次你和小米一起出现过。”
　　苏齐愣了愣：“小米？”从第一次见到小米已经整整五个月，现在已经是下半学期，这期间，他再不答应和陆子矜一起去找顾小米。说来也怪，在学校里他还真是一次都没遇见过她，好像那一次的见面只是生命中很偶然的交集，之后又各自沿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
　　老板连连点头，又问：“我没记错吧，你应该认识小米。”
　　苏齐想了想，慎重地点点头，说：“有事吗？”
　　老板忙说：“快去后街的‘止’找小米，我刚刚看几个男孩子带她过去，可她已经喝醉了的样子，我怕……”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苏齐就箭一样地狂奔出去。他知道“止”，那是一间酒吧，鱼龙混杂。顾小米，你一定不能有事。他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担心得心脏都好像要停止跳动。一些事情隐隐约约地发生了，苏齐想，他是不是应该忠于自己的内心。
　　冲进“止”，苏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顾小米，几个男人在拼命灌她酒，一杯又一杯。“你们干什么！”苏齐跑过去，一把拉起顾小米将她揽在怀里，狠狠对那几个男人说：“滚！不准碰我女朋友！”
　　他像是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红了眼睛。几个人面面相觑，终是恶狠狠地蹬了他几眼，才快步走出去。
　　顾小米靠着他，低低地笑：“女朋友……苏齐，不是陆子矜么？”
　　苏齐把她扔到沙发座上，状似凶悍却十分温柔小心地替她擦拭唇边溢出的酒水。“你还是很清醒嘛，那刚才为什么要任凭那些人灌酒给你喝？小米，你要爱惜自己。”
　　顾小米眯着眼睛笑，忽然整张脸凑上去，她的唇离苏齐只不到一公分。她直视他的眼睛，沙哑地说：“你告诉我，我有没有子矜好，还是比她好？”
　　苏齐闭上眼，脑中闪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日她也是这样问，他还以为她真是开玩笑，原来是问真的。顾小米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苏齐靠了上去，动情地吻她，细细密密地吻。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酒吧，不知道是怎么进了房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乱了情，只知道一夜缠绵，春色旖旎。
　　早上苏齐醒来，枕边早已没有顾小米的踪迹，只留有一张字条。他拿来看，顾小米歪歪斜斜地写着：“忘了昨晚，我喝醉了，把你当成了别人。子矜是好女孩儿，你不能辜负她。”
　　当成了别人？苏齐使劲地摇着脑袋，他不信，一丁点都不信。虽然意乱情迷，可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顾小米小小的身体躺在他的身下，一边哭一边说：“苏齐，我有没有子矜好，有没有？为什么你选她不选我，为什么？明明，我也是这样的爱你。”那句苏齐，他听得明明白白。
　　掀开被子，鲜红的痕迹证明昨晚的真实。顾小米，为什么这么傻，子矜是好女孩苏齐固然不能辜负，可是你付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难道苏齐就可以辜负你？
　　苏齐当下作了决定，他要与陆子矜分手。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陆子矜，可是如果他的心已经都在顾小米身上他还继续和陆子矜在一起，那么他会对不起两个人。他们还小，陆子矜有权利重新追求属于她的幸福。
　　想到了便去做，苏齐立刻穿好衣服，买了早餐赶到陆子矜的宿舍楼下。每天他都是这个时候买好早餐等她一起吃，若是有课就一起去上课，没有就一起去图书馆温书。
　　陆子矜很快下来，苏齐愕然地发现，他的身后跟着顾小米，有一点点憔悴的顾小米。他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很心疼，甚至忘了要和陆子矜打招呼。
　　陆子矜蹦蹦跳跳地走到苏齐面前，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着说：“我真高兴，小米今天也一大早买了早餐送来我们宿舍。嘿嘿，我们都已经吃饱了，你买的这些看来只好一个人吃咯！”
　　苏齐看了看陆子矜高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开口。他又看了看顾小米，她站在陆子矜的身后使劲地摇头，眼里满是哀求。苏齐叹了口气，揉了揉陆子矜前额的刘海，说：“今天有小米陪你，那我就当放假咯。班级里好多事情要做，我先走了，你……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苏齐转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眶里有什么液体就要流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