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黎以暖

3、7、8、9

　　柒

　　我呆呆地放下时光机，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可以这样？陆子矜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妹，我怎么可以这样？可是苏齐……苏齐就像是我逃不开化不了的劫，只看他第一眼我就沦陷。我是真的爱他。
　　还要看下去么，我的过去，不堪的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捧起时光机。我对自己说，顾小米，如果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你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要知道自己对子矜都做了什么混帐事，我要找到她，我要补偿她。
　　2003年的10月，顾小米与苏齐已经认识一周年。这期间，他们又发生过两次关系，彼此都有罪恶感，可是抑制不了喜欢对方的心情。苏齐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他再欺骗陆子矜，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他终于约顾小米在学校湖畔边见面，他要和小米说，他们勇敢地去面对子矜，请子矜原谅。
　　顾小米如约而至，神色焦虑。“为什么约我在学校见面？如果被子矜看见了呢？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苏齐牵起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固执地用力握住。“我不想再躲了，小米，我们明明彼此心里都确定自己爱的是对方，为什么还要这样下去？我不爱子矜了，又或者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一直以为自己就该爱着子矜这样的女孩儿，可是上天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在遇见她以后才遇见你。小米，勇敢一点，我们去面对子矜。”
　　顾小米开始掉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她抽泣着说：“我不能这么不要脸，我不能这么做，她是我最好的姐妹……一辈子的……我不能……”
　　苏齐将她揽进怀里，心疼得眉头打结。“爱没有对错，小米，爱没有对错。子矜会明白的，我不爱她我不能捆绑着她，我应该还她自由。”
　　“你，你们，真伟大。”陆子矜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顾小米迅速从苏齐身边跳开，傻傻地看着陆子矜。陆子矜看看苏齐，又看看顾小米，终于走到顾小米面前，轻轻，轻轻地说：“姐妹，一辈子的。”眼泪滴落，陆子矜转身就走，一直都没有回头。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的眼泪，顾小米虽然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可是她感受得到她的眼泪。那些滚烫的泪珠，一颗又一颗地砸在她的心上，许久许久都不曾退去。
　　如果故事就此终结，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时光机的齿轮拨向2004年，那是刻骨铭心的一年。
　　苏齐和顾小米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日子，过了最初的蜜恋期，两人渐渐有些小摩擦。顾小米很敏感，每每苏齐发脾气不想理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苏齐应该还是对子矜念念不忘吧，毕竟子矜是那么好的女孩儿，毕竟当初自己是第三者，从子矜身边抢走了苏齐。
　　陆子矜，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捌

　　学校的公告栏前忽然围满了人，从来没有过的热闹。顾小米拉着苏齐的手挤进去，瞬间惊呆。公告栏上贴满的是子矜的照片——裸照。愣了三秒钟，顾小米发疯一样地冲上前去，一张一张地撕下那些照片。“不准看！不准看！”她大哭，“谁也不许看我的子矜，谁也不许！”
　　苏齐也帮着赶散人群，在最后面，他看见了陆子矜。他怯懦地开口：“子矜……”
　　陆子矜没有回答，径自走上前，掰过还在疯狂地撕着照片的顾小米的身体，摇了摇头。顾小米哭得几乎要晕过去，陆子矜却微笑，轻轻，轻轻地吻了吻顾小米的额头。她说：“小米，从此以后你要幸福的活着。姐妹，一辈子的。”然后转身走掉，姿态优雅，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宴一般。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陆子矜死了，跳海，自杀。
　　她的尸体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顾小米对着她哭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被室友们强行拉回了宿舍，好好照看着。
　　苏齐一反常态地五天没有去找顾小米，他也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有好多事情，他要好好想一想。
　　第六天，他终于神清气爽地站在了顾小米面前，可是顾小米瘦了一圈，面无血色。苏齐叹口气，把她揽入怀里：“小米，相信我，我会像你的妈妈那样爱你，一辈子，一直这样爱你。小米，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让我来好好照顾你，还有你妈妈。”
　　顾小米又哭了，可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哭了，因为她有苏齐。苏齐会永远的保护她，永远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玖

　　我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上天要对子矜这样不公平，我害她失去了苏齐，最后还要被人那样羞辱以致跳海自尽。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和苏齐在一起，如果苏齐还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她一定不会被人拍下裸照，不会被贴上公告栏。
　　我看着时光机，咬着唇决定把我剩余的故事看完，因为我发现，除了子矜，我那么深爱的男人此刻竟也不在我身边，而且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苏齐，他究竟去了哪里？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2006年9月，苏齐终于迎娶顾小米，实现了自己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诺言。我从时光机里看着婚礼上的自己，她笑得是那样灿烂，那样美。有人说，女人一辈子最美的两个时刻莫过于结婚与第一次做母亲。做母亲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是我看见过的新娘顾小米，真的很美。
　　苏齐和顾小米婚后的生活其实很幸福，虽然偶尔会有摩擦，可是苏齐总是最大程度地包容着顾小米，从来不与她计较。他要顾小米在他的宠爱之下生活，他要她过最肆意最昂扬的生活。
　　转眼2008年5月，顾小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苏齐阴沉着脸坐在床上。从结婚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顾小米犯了再大的错他也没有沉过脸。顾小米试探地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苏齐扔出一板药，沉声说：“为什么要吃避孕药？我们不是夫妻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偷偷吃避孕药？你就那么不想为我生个孩子？”
　　顾小米小声说：“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苏齐挑眉，失望的说：“难道，我还是不能让你有安全感？小米，你不能这样，你要学会相信。你还记得子矜么，她是那么开朗，你也要开朗。”
　　“子矜？”顾小米失声尖叫：“原来你还想着子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一直忘不了她对不对？你根本还爱着她对不对？你就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和我在一起！”
　　苏齐哑然，短暂地失语。良久，他才叹口气，说：“不生就不生吧，后天我要去四川映秀出差，半个月。小米，照顾好自己。”
　　顾小米倔强地走出卧室去和妈妈一起睡，两年来，只要他们一吵架，她就跑去和妈妈挤一张床，只有和妈妈在一起她才觉得安全。不，这次不仅仅是吵架，他还要提到陆子矜，她要惩罚他。
　　第二天，顾小米收拾了一些东西，只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要出去散心，就买了一张机票飞去了鼓浪屿。关掉手机，她决定在鼓浪屿上过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吓一吓苏齐。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苏齐并不爱自己，仿佛他只是为了要和自己在一起而在一起，短暂的分开一阵子，给苏齐一点时间，他也许能想得更清楚要不要继续维持这段婚姻。
　　每日在岛上闲逛，顾小米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自己。没有妈妈，没有苏齐，没有子矜，只有顾小米。呆到第六天，顾小米有一点点呆不住了，她发现，她是那么的思念苏齐。从别后，始知相忆深。这句酸溜溜的词忽然就窜了出来，顾小米甜甜地笑，她想，回去吧，即使苏齐不爱她，她是他的妻子，她可以爱他就好。
　　顾小米提着行李走到旅馆大厅，看见所有人脸上都写着焦急二字，排着队似乎要捐款，还不断仰着脖子看电视。她随便找了一位大姐，问道：“这都怎么了呀，哪儿出事了？”
　　那位大姐看看她，似乎不大相信她会不知道这件事，愣了愣才说：“前天四川大地震啊，小姑娘，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晓得哦。”
　　四川。顾小米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耳边模模糊糊传来苏齐最后和她说的话，他说，后天他要去……四川映秀。
　　顾小米疯了一样拨开人群挤到电视机面前，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下来。她看见了什么？汶川已是一片废墟，尸横遍野。
　　不……不……不！顾小米狂躁地在包里掏手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最后一股脑儿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这才颤抖着手摸出了手机。
　　开机。
　　三秒钟后有数条短信传来。
　　径直找到苏齐发来的短信。
　　2008年5月12号8点30分：宝贝。来到四川的第三天，不见你的第四天，我发现自己是如此想念你。宝贝，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现在决定和你说清楚。你知道么，子矜临死前给我写过一封信，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知道是你故意要从她身边抢走我，她也知道是你拍了裸照，可是她一点点都不怪你，因为她是如此爱你，爱她的姐姐，她自尽，只是因为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最后嘱咐我，要我好好的爱你，呵护你。其实我徘徊过犹豫过，可是我发现，我和她一样不怪你，因为我和她一样地深爱你。宝贝，请相信我，请让我给你安全感，请真的尝试爱上我。从此以后我们再不要争吵，我们好好地走下去，好吗？如果你答应我，那么请给我回一条短信吧。顾小米，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