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101美宣]》湮秋

48、番外五

　　“醒了醒了，怎么大清早的就睡那么死？”

　　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将沉入深海般倦怠的思绪召回。

　　模糊的感官逐渐恢复，脑海深处传来针刺般的清晰痛感，孟美岐慢慢睁开眼，流入眸中的阳光肆虐温柔，四肢百髓汇入年轻旺盛的力量。数道交织混乱的讨论笑闹声灌进耳朵，有人带着笑意一遍遍重复着“收作业啦”四个字，孟美岐慢慢坐直身体，沉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在眼前徐徐展开。

　　她坐在教室一角，茫然的看着眼前嘈杂喧闹的班级。安文娜对着孟美岐犯怔的表情挥手，嘴角带着笑：“睡傻了？昨晚上几点睡的今天那么累。”

　　下意识回忆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却发现记忆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

　　上课铃响起，将教室淹没的汹涌声浪渐渐退潮，留下一阵阵悉悉索索的翻书声响。用胳膊夹着课本的语文老师从教室门口走上讲台，班长嗓音嘹亮的“起立”牵动孟美岐发怔的神经，响亮整齐的“老师好”后，同桌帮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她从桌洞里拿出书，顺带拍了拍她的腿让她清醒。

　　“怎么回事呀，发什么愣？”

　　正是冷飕飕的天气，内外温差在玻璃上覆盖一层经久不散的朦胧白雾，穿在身上的厚实衣服带来阵阵温暖，有学生在老师的讲解声中窃窃私语，过早的忧虑中午要吃些什么。有人借着书本的掩饰疯狂补作业，眼下鹌鹑蛋一样的黑眼圈印证了周末两天奋战不休的熬夜成果。还有人神情紧张的吃着早餐，与老师360度无死角的目光斗智斗勇。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总觉得入眼的景色都带着略微朦胧的质感，像是微微过曝的相机扣在眼前，温暖的色调让人双眸湿润。尽管一切看起来真实美好，孟美岐却感受到了浓郁的不真实感，就像是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有一层看不见的罩子笼在她周围，让她无法完全融入，就连拿在手上的钢笔也失去了沉甸甸的磨砂手感。

　　粉笔在黑板上留下黑白交错的印记，语文老师在讲某一年的高考作文真题，说道想念二字，引用了网络上很火的一句话，想念若有声，你早震耳欲聋。

　　这句话不知道敲击到了她哪根神经，让她无端悲恸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度过了神游天外的一节课，铃声响起，老师说教导主任让自己去办公室一趟，穿越阳光充足的走廊，来到同样热闹的办公室内。教导主任语重心长的问她：“美岐啊，最近放在学习上的心思不多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可以和老师们交流一下呀。”

　　孟美岐刚想回答，从办公室外又走进一个人，若说看其他人都像是在梦里一样模糊不清，这个人却是一片朦胧中唯一的一抹清晰，如同烙印。

　　她站在办公室门前，旁边放着一株半人高的绿色盆栽，衬着她身上的海蓝色校服更加清亮纯粹。黑发披散，一边挂在耳上，她面上神情谈谈，似是习惯一般轻轻皱着眉，垂眸看着手里的一张稿子，和老师低声交谈着。

　　孟美岐认识这个人，寒假的时候她给自己补过课，而且还一起看了烟花，虽然她冷冷的不爱说话，但真人其实比传闻里的冷漠无情与严格苛刻要温柔许多。

　　正回想着，那人却突然抬起头，和她对上视线，孟美岐一怔，微笑示意当做打了招呼。

　　吴宣仪却如同没反应过来，听见老师的轻声叫喊才如梦初醒，冲孟美岐回了一个微笑，再度垂下的眼眸里有欣喜一闪而过。

　　“怎么不回答呀，美岐，是不好说吗，你怎么心神不宁的，不是早恋了吧。”教导主任见她迟迟不回话，从教案里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眼镜片投射在孟美岐脸上。

　　“没有没有！”孟美岐赶紧否认，赔上笑脸：“刚刚和学姐打了个招呼，没及时回答，我可没谈恋爱哦，主任你不要多想。”

　　教导主任呵笑一声，不紧不慢接上：“那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余光中瞥见吴宣仪拿着修改后的稿子准备离开，却忽然又停了脚步。老师以为她还有什么问题，又问了句：“怎么了？还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有没有喜欢的人这种问题，似乎没有那么好回答，毕竟孟美岐并没有认真思索过，喜欢的概念在这个情感动荡的年龄也并不好说，可能某一个瞬间会因为某人的一个小举动就心动过，也可能一整个青春期过去依然死水无波。

　　在脑海中回想了一圈，着实没有相应的人选，于是孟美岐老老实实答道：“没有。”

　　“宣仪？”

　　“没什么问题了，谢谢老师。”吴宣仪轻声回答，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不能就让她这么离开的想法，快速应付完了教导主任的问题，孟美岐也跟了出去。

　　吴宣仪没有往教室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另一处地方，孟美岐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直到来到学校的一处僻静角落。

　　孟美岐放远目光，惊讶的发现这是学校里唯一一株“愿望树”所在的地方。江湖流传如果把自己的愿望写进布条然后系在这棵愿望树上，就会有好事发生。然而所谓的愿望树，实际上只是一株小矮榕，因为长的有点像许愿树才得了这个名字。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偏僻，老师又强调很多遍不许迷信，所以偶尔只会有一两个中二少女光临，大部分时间里少有人至，孟美岐倒没想到吴宣仪也会来，毕竟这里和她的气场实在不搭。

　　阳光穿透层叠林叶，洒下一片葳蕤的树荫，矮榕的枝条上零零散散系着几张充当宝牒的布条，随风飘荡着。吴宣仪在树下站定，抬头看向了某一块布条所在的方向，上课铃即将敲响，她看了没有一会，便转身离开，孟美岐却如同脚下生了根，等到吴宣仪走远了，才鬼鬼祟祟的走到树下她方才站着的位置，抬头寻找着。

　　那张布条就系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仁义道德四个字还没在孟美岐脑子里转一圈，两只手就已经将那布条从树上解了下来，做贼似得左右环顾，孟美岐一边给自己无法解释的好奇心找借口，一边将布条慢慢打开。

　　请等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吴宣仪说这种话，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震惊感还未褪去，接下来又被忽然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画面惊的完全怔住了。

　　她看到一片黑暗中，披着睡衣的吴宣仪站在铁门对面，双眸温柔似水，还隐隐含着担忧，而自己则在大门敞开的那一瞬间，冲进了她的怀抱，并大声喊了一句，我喜欢你。

　　这是谁的记忆？这怎么回事？

　　孟美岐被脑海里突然浮现的画面激的一张脸通红，自己是疯了吧，在想什么？向吴宣仪告白？

　　没有神气的飘回到教室，坐进位置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将这张布条带了回来，惊慌之下出了一身冷汗，正琢磨着找个机会重新系回去时，安文娜道：“一会大课间的升旗仪式是吴宣仪做演讲，啊，又能见到我优秀的宣仪宝贝了，真好。”

　　孟美岐心中奇怪的感觉又浮现，为什么这个名字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会让自己心神不宁呢？

　　大课间时，按照以往在操场上排好了队伍，庄严肃穆的升旗仪式后，由学生代表吴宣仪上台读这一期的演讲稿，十分惯例的开场白后，她清清冷冷的嗓音悠然飘进孟美岐的耳朵。

　　因为身高比较高，孟美岐的站位在偏后的位置，这里不太能看清吴宣仪的脸，只能看到大概轮廓。不知道这两幅画面有哪一处重叠，那一片黑夜里自己铿锵有力的告白又浮上心头，那时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她还记着，飘扬招展的红旗下，那一道海蓝色身影让更多的记忆呼之欲出。

　　空调充足的理发店里，因为一句玩笑而气氛活跃，大家都笑起来，孟美岐却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吴宣仪，只带着最清浅的笑意。

　　因为性格与家庭原因，永远游离于人群之外，看似坚强的表面下内心柔软，善良与温柔都包进冷酷无情的外表，她封存所有感情，好不容易动了心，却撞上一道坚实的南墙，头破血流。

　　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又害怕孟美岐其实早就心有所属，所以只用自己的方法坚守着，三年如一日，沉默的等在雨里，直到自己猝然回首，方才天晴。

　　你固执一人爱我的时间里，备受煎熬吧。

　　“她太辛苦了。”

　　下意识的喃喃自语被身边的安文娜听个正着，她微微侧身问道：“爱卿，何出此言？”

　　孟美岐抹了抹眼睛，忍着泪意：“就是忽然觉得，她活的可能没那么轻松。”

　　安文娜踮起脚尖为自己寻找着最佳视野，继续问道：“你又哪里来的弯弯绕绕，人家好着呢，不需要你来操这份心，其他先不说，上次和你交代的那个靠近吴学姐的任务依然有效，这次我弄来了一整套彭于晏的写真集，你要不要。”

　　孟美岐道：“好的。”

　　安文娜没料到她答应的那么干脆，不确定道：“认真的？你答应了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孟美岐笑笑：“就现在吧。”

　　说完，便迈开脚步往讲台的方向走去，站在队前的班主任发现有人离队，立刻凶神恶煞的走过来准备将人揪回去。

　　爱你的人太多，对你却如过眼云烟，不留痕迹，明明和谁在一起都更轻松些，为什么还要坚守于无涯苦海之中呢？

　　说了，在等，就一直等。

　　走到最后直接跑起来，躲开想要抓住自己的班主任，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跳上讲台，站到了吴宣仪面前。

　　你是虚假中的真实，模糊里的清晰，是我唯一不能忘记，却一次次忘记了的人。

　　别等了，我来了。

　　吴宣仪惊讶的看着忽然跳上来的孟美岐，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只得轻声询问：“美岐？怎么了？”

　　这么一问，倒让孟美岐想起了其他东西，昨天晚上发现那月饼效果不错，于是又吃了一点，还让吴宣仪也吃了，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吧，只不过为什么两人都没有了记忆，就无法查明原因了。

　　孟美岐的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并开始了各种窃窃私语，在这种校领导都在的场合还这么肆无忌惮的行为让班主任气的脸都绿了，恨不得指着孟美岐的鼻子把难听话都骂一遍。吴宣仪想伸手拉一下孟美岐的衣服让她回神，想到了什么又收回手，道：“你没事吧，美岐？”

　　孟美岐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骄傲感：“你不行啊学姐，是我先想起了你哦。”

　　吴宣仪没听懂这话，却观察到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班主任，于是冲台下道：“老师，请等一下，美岐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我会处理好的，请您不要怪她。”

　　这事可大可小，吴宣仪不想让孟美岐在高一就背上处分，于是又道：“美岐，我们下台说可以吗，你这样捣乱的话会被通报批评的，还要写检讨呢，你不是最烦写这东西了吗？”

　　几乎确定这就是梦境，孟美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开始胡言乱语：“你说我捣乱！好哇！昨天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喜欢我！结果这才一个晚上过去你就说我给你添乱了！你这个提了裤子不认人，始乱终弃的女人，你在床上的时候那么温柔！现在怎么对我那么凶！你还在大街上盯着其他女人挪不开眼！”

　　其实方才吴宣仪的话根本算不上凶，甚至还带着她在自己面前惯有的温柔，可是这抵挡不了孟美岐忽起的玩心和想看吴宣仪害羞窘迫的欲望，不过最后一句话是真的，白天逛街的时候吴宣仪看着一个从路边走过的女人挺久，连孟美岐不满了都不知道，于是这会竹筒倒豆子般也一并说了出去。

　　孟美岐这一番慷慨激昂充满怨气的话语通过话筒传遍了操场的每一个角落，准备爬上讲台把孟美岐拉下来的老师震惊到无以复加，僵硬在台下忘记了自己要干嘛，所有学生的表情都十分一致的扭曲，放佛有人在神圣庄严地国旗下放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屁。

　　然而这之中表情最表换莫测的，还是面前的当事人吴宣仪，她茫然的听完了孟美岐的控诉，下意识否认：“我没......”

　　“你有，你有，你就有！”孟美岐声泪俱下：“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你不爱我了！你果然不爱我了！”

　　“我爱！”

　　被孟美岐逼急了，剖出埋藏的真心。四下一片寂静，吴宣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瞬间通红，磕巴起来：“我...我是说...我是说...”

　　孟美岐没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将她拥入怀中，吻住了那两片梦寐以求的唇。

　　一吻过后，孟美岐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渐渐变得透明了，意识到这场梦即将清醒，笑道：“我要走了哦。”

　　吴宣仪将怀抱收紧，轻声道：“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的我应该是在做梦，只有梦里你才会这样，我的梦总是很短，与你有关的更加短，好不容易又梦到了你，再等等吧。”

　　“不用担心，”孟美岐道：“未来的我，也会这样走向你。”

　　跨越时间，穿越人海，义无反顾的走向你。

　　从梦境中清醒，孟美岐刚想嘲笑吴宣仪在梦里的窘迫模样，就被人一把捞进了怀中，妥帖抱好，吴宣仪那清清冷冷又带着甜丝丝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白天的时候一直看着那位女孩子，是因为我觉得她身上那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可是未经别人同意就拍照的行为很不礼貌，所以我记下来了，想着到时候找来买给你，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对不起。”

　　“什么嘛，一出来就道歉，”孟美岐嘻嘻笑道：“那我是不是也要道歉，毕竟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吴宣仪认真思虑了一下：“要的。”

　　孟美岐问道：“为哪一点道歉呢？”

　　吴宣仪道：“说我不爱你了这一点。”

　　在她怀里蹭了蹭，孟美岐笑道：“好吧，我错了。”

　　吴宣仪在她腰上轻轻一掐：“没有诚意。”

　　孟美岐笑成一团，却没有继续道歉，而是在她身上上下其手，亲亲揉揉，四处点火。吴宣仪深吸口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压着孟美岐乱窜的手，道：“就快要天亮了，再休息一会吧，好吗。”

　　不满意她这个反应，孟美岐控诉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现在都对我的勾引坐怀不乱了，是不是对我没兴趣了，恩？”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带着小勾子，和延绵的笑意。

　　吴宣仪眼底颜色愈深，然而天快亮了，这么一场梦下来体力消耗也很大，她不想孟美岐太累，所以压制住了心底窜起的欲望，在被窝里拉住了她的手，慢慢带到自己胸前，让她感受着自己有力的心跳，柔声道。

　　“没有坐怀不乱，我在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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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还有一章就全文完结，标题也差不多算是连在一起了，哈哈，不知道有没有人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其实这是我作为美宣的cp粉想要说的一段话，因为真心实意追过这一对，也为她们之间暗戳戳的小动作疯狂头掉过，哈哈，完整的就放在这里啦~
在你们的未来里
即使不再有公主王子般的温暖
即使因为工作不再相互宠爱
即使我们的种种狂欢终是闹剧
这一段你们相互扶持
彼此陪伴过的时间
都不枉我们为疯狂深爱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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