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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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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只是随便的一问,他跟梁萧私下相处时向来随意,没那么多的规矩。万万没想到炸出来这个!梁萧扔完炸弹就跑了,出来时碰到殿外等候的卫晏跟谢长泽,还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
到了晚间孝景帝去看望萧阅微,彼时萧阅微刚起来,还不甚清醒。经久未见,彼此都不再是少时模样。岁月变迁,萧阅微自从豫王走后便苍老了许多,容颜憔悴,孝景帝自己也是老态尽显。孝景帝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那懒起梳妆的妇人,湿了眼眶。萧阅微醒的突然,她贴身要用的那些物件都还在整理,淳儿正手忙脚乱的从箱奁里找一把梳子,一抬头瞧见了孝景帝,吓了一跳,手里还握着梳子,对着孝景帝行了个礼。孝景帝背过身,淳儿偷偷的抬头,见孝景帝似是在拿衣袖擦眼睛。片刻后孝景帝回过身,让淳儿免礼。
淳儿退到萧阅微身边给她整理头发,孝景帝慢慢踱了进来。孝景帝来时只有刘瑾陪着,又没有通报,萧阅微到此时还没发现孝景帝来了。萧阅微一边打呵欠一边努力把眼睛睁开,铜镜里隐约映出个人影,萧阅微瞧不真切,回过头想要瞧清楚些,就看到一团明黄色的衣袍,衣服上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萧阅微眸子微睁,飞快的回过头。
孝景帝嗓音嘶哑,“许久未见,不认得孤了么”
萧阅微语气平静:“陛下变了很多”
孝景帝轻笑了一声,“年岁到了,得服老”
萧阅微转过了身,仔细的瞧了瞧孝景帝,然后摇了摇头,“你说你一国之君,养尊处优的,怎么如今瞧着比我还不如?”
“刚见面就要跟我拌上两句嘴么?”孝景帝无奈道。
“啧,是你先起的头啊”萧阅微用跟梁萧一般无二的语气耍赖皮。
孝景帝失笑。
宫人端了热水锦帕进来,梁帝招了招手,示意宫人过来。他把帕子浸了水,拧干净,递给萧阅微。萧阅微接过来直接盖在脸上,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
“这次回来就留在京里吧,别再回去了。”
“再说吧”温热的锦帕熨帖着肌肤,很舒服,萧阅微有点漫不经心。
萧阅微洗完了脸,让淳儿给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从妆台前起身。
“念念呢?跑哪儿去了?”
淳儿答道“应该是跟僧一师父在一块,我已让人去传话告诉王妃醒了。”
萧阅微脚下不停,往外间走去。
孝景帝斟酌了半天,问道:“那个,我听说念念有心上人了?”
萧阅微正准备倒杯热茶,闻言拎着白瓷壶看向孝景帝:“怎么了?你有什么打算?”
梁帝好不容易开的口,萧阅微一问他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若问对梁萧的疼爱,作为母亲的萧阅微肯定比他要多。梁萧的终身大事,到了他这里总不敢太过插手。他怕自己一个没注意伤了梁萧的心,又叫萧阅微难过。
梁萧有喜欢的人,他是开心的,孩子长大了嘛。但他确实是对梁萧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当然也希望梁萧未来能在感情这条路上走的顺畅些。梁萧是他的掌中宝,他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没什么,就是听念念说她很钟意申不害的那个和尚徒弟。”
萧阅微有点诧异:“她自己跟你说的?”
“嗯”
“这倒是奇怪了,我瞧着僧一那孩子挺好的,之前还问过她的意思,不过我看念念好像只是很喜欢僧一的性子,倒没见她这么上心。”
“也许现在喜欢上了也不一定。”
“唔,她的事她自己做主就行。”
孝景帝见她这样,想了想又道:“你可记得之前替念念许过一门亲事?”
“嗯?”
“从前有次我拿这事打趣过她,她直接跑去了邺城。”
“谁家孩子这么磕碜,念念这么瞧不上?”
孝景帝真是没脾气了。
“镇国公谢家的小子,你都忘了不成?”
萧阅微捧着杯茶眯着眼想了片刻,而后不确定的问道:“婉音家的孩子?”
镇国公夫人林氏,闺名婉音。
孝景帝叹了口气,“我只当从前的事你尽皆忘了呢,难为你都记着”
萧阅微摩挲着杯身,“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婉音长的还挺好看的呀,怎么生的儿子这么不中看么?我模糊记着小时候是见过那孩子的,粉团似的,不至于大了就长歪了吧?”
“先不说这个,长泽一直没有婚配。京里跟他这般年纪的孩子们,娃娃都会跑了。只怕等着咱们家念念呢,你许给镇国公夫人的事,人家敬你的很,不敢背弃了,你且想想怎么办吧。”
萧阅微皱了皱眉头,“这倒是有些麻烦,念念真不喜欢婉音的孩子么?”
“你问她去”
“是得问清楚,要是不喜欢就赶紧说开了,别拖着人家。”
“对了,朝里的那帮老臣们都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能有什么,不过是念念罔顾天常,无视君王,杀孽太重,不成体统。”
“诶,这话那些人说就说了,总堵不上他们的嘴,你不许说!念念好得很,在西北的时候,要不是念念,大梁这会子还能不能有都是它说。”
“你的女儿怎么都是好的。”
“还不是你养大的?”
梁帝失笑,“只是柔然求和的国书刚送过来,念念那边就砍了人家公主的脑袋,有点说不过去”
“打住,塔塔儿的脑袋可不是念念砍的,充其量也就是炸了条河而已。”
“却让北境包括我大梁子民在内的数十万众流离失所。”
“战场本就无情,有所舍是在所难免的。”萧阅微很是不满。
孝景帝自知越说越错,赶紧打住话头。“咱们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思,你不用管这些事,孤会处理好的。”
“你也该饿了,孤叫人传晚膳”
萧阅微不依,“我不管别的,但你不准让念念受委屈,一丁点儿都不行。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么艰辛,再被人欺负,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没什么,念念可还是个孩子呢”
孝景帝简直目瞪口呆,“你封地无数,念念手里又拿着大梁一半的兵力。你出去瞧瞧,洛阳城街头你横着走都一堆给你让路的。你还委屈上了?!”
萧阅微打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横着走,我敢么?!”
说完风风火火的跑去书案上拿过来一张纸,拍在梁帝面前。
“写,词你想的好听点,给我们娘俩儿写个十全大赦令。不管犯了什么错,都既往不咎的那种。瞧着越厉害越好!”
孝景帝哭笑不得的拿起笔,乖乖照做。完了掏出来他常用的私印,在纸上印了一下。
萧阅微吹干纸上的墨痕,又上上下下的瞧了一遍,方才满意的点点头。折了折随手丢在桌台上,招呼淳儿赶紧上饭,她都快要饿死了。
孝景帝瞅着那被毫不在意丢在一边的“十全大赦”保证书,扶了扶额,“这么重要的东西,孤都给你写了,你好歹收起来重视重视它。”
一边摇头一边拿起来,寻了个楠木盒子,把里面装的几颗明珠倒出来,把萧阅微折好的纸放进去。
萧阅微要的不过是梁帝一个态度,如今知道了,便不再管这些事。
康王府。
康王在摇曳的灯火里来回踱步,他表情凝重。梁简靠在榻上,翻一本书。康王在他眼前来回晃,梁简烦的不行,一把合上书。
“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赶紧说,没事的话就回去睡你的觉去!”
康王走动的步子一顿,抖着手指向梁简。“我都是为着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但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如今柔然兵败,灭国是早晚的事了。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我该怎么保你?!”
梁简嗤笑,“我做什么了?”
“您可记清楚了,那些都是您做的,我不过是偶然觉察了,为着大梁国不惜大义灭亲。陛下知道了也是要夸我一句忠君爱国的,您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康王这下是真被气着了,胸脯起伏着大喘气。
先前他为着梁简的腿,听说紫金石材质特殊,若是给锻造成了,给梁简装上,可以行走自如,跟常人一般无二。便四处搜罗紫金石,可惜这东西极不易得。后来打听到豫州山里许多年前产过紫金石,便耗费了很多人力物力去寻。三四年间才得了一点,不过好歹是做成了,拿来给梁简用,哪想被梁简给一把丢进了火炉里!再然后就传出来豫州出事了,康王这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被人当成挡箭牌,那些人借着他的名义在豫州冶炼黄金。他竟然被瞒的严丝合缝,对此一无所知!天知道那么多的金子都去了哪儿,陛下朝堂上提起来,他差点晕过去!柔然趁此要挟,逼着他做了些事,他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为之。
但柔然变本加厉,他向来胆小,只求一世荣华,事到了那个份上只得应付着。后来看形式不对,也起了些心思。梁简是知道这些的,一开始也没见他说什么。到得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做起了手脚。诚然柔然如今败了是好事,大梁不用国不复国,但难保柔然人不会狗急了跳墙,反咬他一口。
现下梁萧回了洛阳城,康王简直无时无刻不在焦虑。要知道,豫王可是折在了玉门关!豫王一家子出了名的护短又六亲不认,陛下向来偏心,梁萧在西北闹成那样也没见苛责,只轻飘飘的把人唤回来,刚回来就住进了乾元殿!
万一那个杀人如麻的小恶魔发现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找到他头上来。康王想想就夜不能寐,偏他家这个还没事人儿一样。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梁简不以为意,捡起他的书继续翻,“是啊,早该在襁褓里就把我掐死的”
你那声称为爱的东西着实是个负累,对你深爱的女子是如此,对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