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僧一》云也

41、小兔崽子

　　玉门关地处西北，是连接西域诸国和塞外各部族的重镇，繁华异常，充满了异族风情。梁萧自小在这儿长大，直至回东都洛阳之前，她生命中能称为故乡的地方，玉门关算一个。
　　解决完柔然最后一个据点，梁萧便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她这些日子精神一直绷着，解决完事情后骤然轻松，便分外的累，抱着个大迎枕每日里只在车上睡。彭力心大的竟一路没有觉察，偶尔晃到梁萧的马车前，都被僧一给打发了。
　　五日后，大军到达玉门关。
　　豫王妃萧阅微一身干净利落的胡服，闲闲的甩着手里的鞭子。梁萧前几日来信说今儿会到，萧阅微的母爱瞬间泛滥，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自己宝贝女儿了，一大早就跑出来接闺女。可惜她来的太早了，已经在长亭外候了三四个时辰了，梁萧的影子也没瞧见。萧阅微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那好不容易泛滥起来的母爱，这会子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手里的马鞭被她扯过来又扯过去，眼看着就要坐不住了，路的尽头哒哒哒跑来一名穿着兵甲的骑兵，马头上系了红色的璎珞。
　　守在长亭外的兵士一眼瞧见了，迅速转身报与萧阅微，小郡主到了！
　　话音刚落那边人也到了，来人翻身下马，单膝着地：“报，大军据此还有一里。”
　　萧阅微一甩长鞭站了起来，抬了抬手让人起来，再也等不及了，吩咐人牵来自己的坐骑，直接冲了出去。身后的几队亲兵也纷纷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虽然走的官道，但马车上到底躺着不舒服，梁萧睡睡醒醒，不知今昔何年。僧一正在翻一本兵法的校注，忽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再抬头就见马车的车门被一根马鞭的手柄给推开了，冬日的暖阳夹着冷风涌了进来，梁萧趴在大迎枕上皱着眉头翻了个身。下一秒那马鞭就溜到了梁萧身上，抽的梁萧一个激灵瞬间醒了。
　　这刺骨的疼，让梁萧一下子想起来幼时萧阅微的鞭子来，她母妃一手长鞭使得出神入化，抽在身上只教你除了疼保证不留一点痕迹。
　　“啧，老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你小子在这儿呼呼大睡！你叫为娘的情何以堪呐？”
　　梁萧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确定这个英姿飒爽的美妇人果真是她那狗都嫌弃的娘亲！
　　嘴上万分恭顺，“母妃？您怎么来了？”
　　梁萧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的上来抱住萧阅微的胳膊。
　　僧一震惊了，他耳闻过萧阅微的大名，一直以为她是跟梁萧一样明艳不羁的女子。但眼前这个美艳却粗口成章的人，实在让他大跌眼镜。
　　萧阅微这时候也瞧见了僧一，她斜了梁萧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僧一，“你从哪儿勾搭了这么个美貌的小和尚？”
　　梁萧笑嘻嘻“申师父的弟子，叫僧一的，他医术不错。”
　　“呦，早听说申不害收了个和尚做徒弟，没想到居然是你。长的倒是不错，就是脑子不怎么好使，干嘛跟这个小混蛋搅在一起？”说着上手戳了戳梁萧的脑袋。
　　梁萧被她家娘亲戳的东倒西歪，僧一伸手扶了扶她。
　　“念念很好的”
　　萧阅微的眼神刹那间微妙了起来，自家孩子什么脾气秉性她还能不知道，这小和尚居然笑眯眯的夸梁萧，啧，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实诚的孩子啊，早晚要被梁萧给祸害了。
　　彭力听说萧阅微来了，驱马过来行礼。萧阅微挥了挥手让继续行军，务必要赶在午时前回府。她嫌弃的拂开梁萧，抢了她的抱枕，“起开起开，让我补个觉。”
　　大早上的就爬起来接女儿，这会实在是困。
　　不得不说梁萧这一点上遗传了豫王妃，每天都睡不饱的样子，不到日上三竿是万不肯起床的。
　　马车本就不甚宽敞，两个人可以在里面打滚，这会挤了三个人，倒显得勉勉强强。僧一自觉的往边上挪了挪，努力把自己缩到最小。他倒不是觉得男女大防，当着豫王妃好歹应该避个嫌什么的，比如出去外面蹲着。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从没人教他俗世的教条礼仪，他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而梁萧自小被养成了男孩子的心性，且不说大梁民风开放，她自己对这些是从来不在乎的。
　　萧阅微常年混迹军营，什么粗俗的没见过？梁萧还小的时候她甚至带着人跑去勾栏院看花魁，据说那头牌容貌很是倾国倾城。萧阅微自己颜控，连带着梁萧也随她的性子。豫王知道了，很是修理了她一通。可怜豫王爷天天防着自家媳妇儿，也是很辛苦了。不过萧阅微眼光极高，而且也就是看看，饱饱眼福，天性使然，豫王除了吃飞醋，也拿她没办法。他一度怀疑萧阅微看上他是因为他的这张脸，这叫他极度郁闷。世人眼里如何，她也一向是不在乎的。
　　说来僧一能从开始就被梁萧允许跟在身边，又快速的熟悉起来，被当成自己人，跟他长的很符合梁萧的审美有极大关系。好看的人在梁萧这里总能轻易的被接纳，尤其是当她发现这个人还很有趣时。或许在别人看来，僧一沉闷无趣，又高不可攀。但在梁萧眼里，这个小和尚呆呆的，调戏起来懵懵的反应，让她乐不可支，爱不释手。
　　彭力带着人去了军营，马车载着梁萧他们去豫王府。
　　豫王驻扎玉门关多年，在此地建了一座府邸，大多数时候豫王夫妇都是待在军营里，只偶尔回来。更多的时候，豫王府充当了接待各国使者的处所。不过梁萧来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萧阅微想，她家小郡主很需要一个舒适的地方来沐浴解乏。
　　梁萧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换了身便装。她家娘亲在小厅里带着府里的下人摆饭，梁萧探身瞅了一眼，全是她爱吃的，不由得抱住萧阅微的腰，小狗似的蹭来蹭去。
　　“娘亲你最好了！么”
　　萧阅微放下一盘水晶虾饺，回身拍了她一巴掌，“老实点，我都端不稳了。去把僧一也喊过来，可怜的孩子跟着你也是怪不容易的，也让人家吃点好的养养”
　　梁萧放开环着她的手，捏了只虾饺，旋身坐在了凳子上，“放心，不用喊，他自己会过来的”
　　话音刚落，僧一就一撩僧袍，迈进来了。
　　萧阅微也刚好看着人上完了菜，招呼僧一过来坐。
　　梁萧那边已经捡起筷子，大块朵颍了。
　　一顿饭吃的梁萧万分开心，尤其是那几道特意给僧一准备的素菜，更是好吃的不得了，问了问原来是前几日有个西域佛国的僧团过来，据说有个还是王子的来着，在府里下榻。为了彼此之间伟大的友谊，萧阅微特意找了个素斋做的出神入化的师傅过来。僧团走了，萧阅微想着反正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干脆把人留下了，今儿就派上了用场。
　　梁萧发自肺腑的提议，不如以后就天天吃素斋好了！
　　萧阅微一筷子敲上她的头，“好好吃饭！”
　　晚间豫王回了府，见到宝贝女儿，激动非常。边关的风沙磨砺了他的风华，豫王身上沉淀了历经沙场的人才会有的气质。梁萧吹了声口哨，许久不见，她这爹是越来越好看了。萧阅微对着调戏她夫君的女儿翻了个白眼，小兔崽子！
　　梁萧笑嘻嘻的撒娇，顺便把自己一路上的功绩添油加醋的跟豫王汇报一番，眼里亮晶晶的，抱着她家父王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求夸奖。
　　豫王哈哈大笑，两手扯住她的腮帮子晃来晃去，毫不吝啬的蹦出一长串溢美之词，直把梁萧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夸到最后，梁萧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在她家娘亲的怀里不愿抬起来。
　　经久不见，孩子在父母的眼里完美的像个艺术品，持久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时间最美好的温情在此间蔓延。梁萧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牙牙学语的幼童，还不会无法无天的惹事生非，初得爱女的双亲带着为人父母的欣喜，尽已所能的宠着这个掌上明珠。
　　院子里的僧一望着灯火通明的室内，欢声笑语一阵阵的传出来，豫王妃略带嫌弃的话语，豫王爽朗的大笑，还有梁萧人前从不曾有过的示弱。
　　这大概就是家吧？

　　僧一低头盯着手里的一串佛珠，那是他准备送给豫王妃的辟毒珠，他闲来无事时打磨的，戴在身上可防百毒。他盯了一会儿，默默的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夸夸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