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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思长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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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醒的很早。
这是她第三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过来了,这一次,醒来时少了第一次的懵逼,第二次的失望,多了……一股强烈的尿意……
叶汀咬着嘴唇,环视一周,在床脚边找到了一个恭桶。她侧耳听了听,窗外好像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些洒扫的声音,而近处的四周很静,紫苏应该是还在睡。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抓起恭桶,小心翼翼的用四扇屏风将自己和恭桶围起来,快速而又有些羞耻的解决了问题。起身后拢了拢身上丝质的睡衣,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的人与现世的她长相并无似处,仅有那一双眼睛幽深凌厉,仍透着往日的神采。这是一张绝美的脸,轮廓五官停起伏有致,无一不精。远山眉勾勒出诱人的弧度,皮肤白皙,吹弹可破,让叶汀不禁咋舌,这古人没有面膜面霜,是怎么养出来这样细腻的皮肤的?只是这张美丽的面皮眉间有忧,额头青紫了一块,脸色苍白,她想着,接下来的首要任务是先把自己收拾好,多吃些补身子的,多锻炼,把身子骨和脸色养好,其他的事,再论不迟。
许是她的一番小心动作还是惊动了外间的人,也许是到了时辰,不一会儿外间就响起了细细索索的起床声,紫苏打帘进来,惊了一声:“公主怎么自己起来了,早上天凉,公主小心身子。”说着拿了披风往叶汀身上拢,顺着叶汀的目光往镜子里一看,笑着说:“公主脸色看着倒比前日好了,奴婢伺候公主洗漱。”叶汀自入住王府后日渐孤僻,往日里不爱同知秋园里的下人有接触,起居皆是由紫苏亲力亲为。因此紫苏只是唤了人将盥洗用具拿进来,挽了挽袖子就要开始伺候。
叶汀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些事儿得先讲清楚,她不想像个婴儿似的被人伺候起居,但以现在的身份,事事亲为不够现实,估计也会吓到这个小丫鬟,于是她决定折中一下,比如穿衣梳头这种事,她不熟悉这里的服饰发饰,就让丫鬟动手,洗脸漱口什么的还是自己来。于是叶汀轻轻开口:“紫苏你去帮我准备衣服吧,洗漱我想自己来。”
“这……”挽袖子挽了一半的紫苏一脸为难,公主好像真的磕坏脑子了?叶汀见她为难,又加重了些语气说:“以后就这么定了。”说完也不管呆站着的紫苏,自顾自洗脸漱口去了。紫苏原就对她唯命是从,见她坚持,只好一步三顾的去准备她的衣物,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叶汀已经在她的帮忙下穿戴完备。可她马上又遇到了难题。
“你也坐。”
但是……紫苏看着面前一桌精致的早膳和一脸不容置疑的公主。她同公主在这南封相依为命是没错,但是与公主同桌而食,借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让你坐你就坐嘛,一起吃,别拘着,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叶汀见小丫鬟呆着,站起来把她牵到桌边,再摁到座位上,就看到她像是屁股被钉子钉到一样想要蹦起来,叶汀拿出从前做助教时的威严,板着脸训:“不准起来!不准说该死!不准拘着!好好吃饭!”
紫苏觉着公主的四个命令像是四个榔头,梆梆梆梆四下把她彻底敲懵了。虽然公主你的饭菜档次很高,但是但是,这个样子让我吃,我真的食不知味啊……紫苏在心里哭唧唧。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哭唧唧和拘谨了。因为她家公主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开始就朝代变更,历史变迁,政治关系,风土人情等等等等对她发问。好在离开北乾之前,太子殿下曾系统的给公主和她灌输了不少南封现在的国情,包括几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她现在不过是把知道的重新给叶汀复述一遍。
早膳在历史加政治课中愉快的结束了,叶汀伸个懒腰,首次踏出了这间房屋。
知秋园位于王府的东南角,被白墙青瓦整个圈了起来。不同于讲究对称严谨的王府主院落,知秋园格局别树一帜,与其说是别院,更像是个小巧精致的园林。叶汀常居的主院有三进,是园子里最大的一处院落,引了活水,形成溪流蜿蜿蜒蜒铺在院子里,溪边植了杨柳和玉兰,一架小巧的秋千挂在最粗的枝桠上。沿着溪水出主院,便可看到那水绕园子一周,汇聚在一角上形成个小小的湖泊,湖泊上建了座带着栈桥的三层楼阁,上书弦月阁,是个消暑看景的好去处。沿着与栈桥相连的廊桥走到头是个假山花池,假山错落有致,起起伏伏,形成许多可供一人通过的假山洞子,与假山互相包围的池子清澈见底,一池的白莲还未到花期,只层层叠叠浮着绿油油的莲叶,有各色的锦鲤游曳其下。临着池子修了个小巧精致的亭子,过了亭子走过白石路,有扇朱红色的月亮门,便是与王府的联通之处。
早餐太丰盛,叶汀吃的有些撑,伴着紫苏的碎碎念,她顺着依墙而建,临水而绕的廊桥画壁走了知秋园一周才完成了消食,回到主院,她喊紫苏去沏壶茶,自己则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一边荡一边消化紫苏给她的信息。
北乾和南封的战争发生在三年前,两国原是为了争夺位于中间地带的清城,清城地势险要,两国的天然分界线清江穿城而过,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那场战争打了近两年,冬去春来冬又至,前线战士苦战思乡,两国都有些不堪其累,眼看议和在即,北乾领军大将扶风却突然在阵前暴毙而亡,北乾军心惶惶,南封趁机进攻,大败北乾,不仅取得了清城,还渡江占领了北乾边境五洲。于是便有了求和,割地,远嫁,结盟。
北乾如今在位的是她的父皇隆裕帝,她与北乾的太子叶祁一母同胞,皆为皇后所出。与南封如今几位皇子蓄势待发的情势不同,北乾其他几位皇子都略显平庸,叶祁身为嫡长子,身份能力在朝中民间都受到一致拥戴,继位只是时间问题。
反观南封,光武帝一直未立储君,他膝下共九子,除了早夭的皇四子和身体孱弱常年养在宫中的皇六子,其余皇子皆已封王。锐王沈渊起是故皇后所出,依仗嫡长子的身份和故皇后的势力,是继位的一大热门,他的胞弟郑王沈渊飞被分封在富庶的江州,是他的一大助力。第三子翊王沈念之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才能出众,颇得朝中新贵的赏识,但他的母妃出身低微,去的又早,因此很不得朝中保守派的喜欢,不过他母妃死后他被寄样在贤妃出,与贤妃的皇九子沈流城一同长大,兄弟情深。沈流城虽行事纨绔,却天资卓著,是个少年将领,年纪轻轻便积累了赫赫战功。襄王沈清枼排行老七,卓尔不群,城府颇深,他是贵妃所出,自皇后病故后,贵妃在宫中一家独大,因此朝中推举襄王的官员也不在少数,更有皇八子作为他的忠实拥趸。
近年来光武帝身体欠佳,一直卧病在床,将锐王、翊王、襄王召在京中共同辅政。这老皇帝倒是个精明的,叶汀嘬了一口茶,暗想道。将最有可能继位的几位王爷放在京中辅政,既减轻了自己处理政事的压力,让儿子们相互监督相互制衡;又能够好好考察,最后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继承人。
叶汀身处襄王府,名义上是襄王府的人,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在这一场皇位纷争中置身事外。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三个王爷无论哪个上位,恐怕都容不下另外两个,就她目前的处境,好像只能寄望于沈清枼能获得最终胜利。可是,他赢了又怎样,难道要自己被圈在高墙深宫之中蹉跎一生?她的最终目的是回到现代,在这里活下去不过是实现目标的一个条件。
午膳和晚膳叶汀依旧抓着紫苏同她一起用餐,并又询问了些许细节。等到她再次躺在那张檀木床上,四周万籁俱静时,她已经想了个通透。
不管沈清枼是输是赢,她都得找到脱身之法,她不仅要活着,还必须要自由。而通往自由的路上定是困难重重的,她的身份,她有没有经济实力,她有没有自保能力,她找不找得到安身之所,这些都需要一一解决。
身份问题,她目前是北乾公主,南封的准王妃,两国的质子,她必须得把这层身份抹掉,这意味着她必须要离开王府,要么她能从沈清枼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要么,她需要和沈清枼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经济问题,作为一个远嫁的公主,她确实有一笔丰厚的嫁妆,据紫苏说,她的嫁妆全部搁在知秋园里,但有很大一部分是金银珠宝,这些钱都是死的,她需要有可靠的经济来源,也许她可以在适当的机会做一些投资;
自保问题,她现在的身体瘦弱的不行,紫苏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当初护卫自己来南封的侍卫已全部被沈清枼遣送走,若有一日要行走江湖,恐怕她在现代学的散打还不够,虽然可以雇护卫,但是她还是希望自己有些功夫在身上,这样一来,她就需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教。
叶汀把待解决的问题想得透彻,却忽略了她所谓的全盘计划中最不确定的因素,那就是人。没有谁会按照既定的路一直走下去,有的时候路上风景太好,流连忘返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