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南方瘦马

6、国师

　　二人于黄昏时分赶到钟城，沈瑶光一路快马疾行，全然不顾路旁行人，沈玉卿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皇权。
　　这一路上沈瑶光为他粗略讲述了国师与皇帝之间的故事，据说皇帝十九岁时，还未坐上皇位，曾去往拂山游历，偶然遇到了当时还未是国师的钰依，钰依自称出身仙门，一眼认出皇帝乃真龙，想传授真经给他，皇帝便在拂山整整呆了一年才回去，期间此山佛光大盛，民间就传他是得了真人传授，而他回城不久后竟还被传了帝位，便有越多人的相信他是真龙了。此后不久，皇帝就请钰依下山，奉为国师。
　　话语间，沈玉卿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
　　皇帝垂危之际，国师说唯皇帝第五子能救他性命，只是当时沈白景已经失踪半年，皇帝恐寻他无果，国师便道沈瑶光自幼与沈白景亲近，二人血脉相连，让他一人去寻便可寻着。
　　这样的荒唐事，皇帝也未戳穿，竟真让沈瑶光去找了，大约人病死之际，什么都肯相信一二吧。
　　“话虽如此，国师私下却给我指明你就在千石山附近，我在那寻了你好几日，可算找到你了。”沈瑶光似乎对沈玉卿假扮沈白景地事毫不知情，可若他真的信国师的话，方才也不会笑成那样。
　　“依我看，”沈瑶光一边扶着沈玉卿下马一边说道，“国师就喜欢装神弄鬼，搞不好他私下早就让人调查过你住哪儿，趁着父皇病危的机会让你回来，还能免去别人说你私逃的闲话。”
　　二人已到皇城，钟城地界很广，他们甚至要坐马车到皇帝寝宫。
　　此时沈瑶光在马车内放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国师想让你当皇帝。”
　　沈玉卿问道：“为何如此说？”
　　“他只怕早就了解过你的情况，现在趁着父皇病危，向当年他扶父皇上位一样让你继他的位子，起码要比别人当好，这么多兄弟里头，他向来与你亲近，也最看好你。”
　　沈玉卿笑道：“这都是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呀，”沈瑶光带着点得意说道，“我之前跟谁都没说过呢。”
　　沈玉卿先是无奈的笑了笑，又转而严肃道：“这些话你还是不要和旁人说的好。”
　　“我知道，”沈瑶光笑嘻嘻的说道，“别人就是问我我也不说。”
　　沈玉卿点点头，沈瑶光见他神情如往常，便又小心问道：“哥，你对从前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沈玉卿犹豫一会，答道：“倒也不是全不记得，最近能隐隐想起一些人的面孔，除此之外，几乎全无印象。”
　　“唉，最可惜的是哥你的眼睛，父皇知道怕是要心疼，”沈瑶光顺势将手放在沈玉卿的纱巾上，轻轻抚摸着，沈玉卿也不躲闪。
　　“也许御医能有法子医好。”沈瑶光忽然将手探向沈瑶光的脑后，想把纱巾解下来。
　　“别看了，”沈玉卿淡淡的握住沈瑶光的手，说道，“只怕吓着你。”
　　“怎会？”沈瑶光笑着说道，“哥当年的眼睛生的极好，连我母后都夸赞过你，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毕竟是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沈瑶光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似乎带了点暗示，只是沈玉卿依然神色不变，他便也只能收回了手。
　　二人正无话之际，马车也正好停了下来，沈瑶光正要扶着沈玉卿出来，一名太监已经上来接替了他，然后向沈瑶光附耳说了些什么，沈玉卿在轿内隐约听到“国师”二字，出来时，沈瑶光似乎已经不见了。
　　那名太监扶住沈玉卿的手臂，突然凑到他耳边故作亲密的说道：“国师请您一人进去。”
　　沈玉卿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隔开距离说道：“我眼睛不便，你且带我进去吧。”
　　那太监似乎对沈玉卿的反应有点诧异，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扶着沈玉卿进了宫。
　　沈玉卿跨过一层层台阶，心中暗想道：“这国师倒当的跟皇帝一样。”
　　进了殿门，沈玉卿瞬时感到一股凉气，这屋子里似乎一寸阳光都照不进。
　　脚下是冰凉的大理石砖，每走几步，便感觉有轻幔拂面，轻柔的划过脸庞，然而这触感却让沈玉卿起了一身的冷汗，这轻幔悬挂并不规律，对失了明的沈玉卿而言，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上，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那似有似无的触感，带着一种令他痛苦的熟悉。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沈玉卿身后，忽然开口说道：“殿下来了。”
　　沈玉卿猛地一惊，下意识的开口道：“谁？”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看来殿下是真不记得了。”
　　一双冰凉的手附上沈玉卿的眼睛，与先前沈瑶光的试探截然不同，这双手几乎是带着强制的意味解开了纱巾，沈玉卿甚至没来及阻止。
　　沈玉卿虽没了眼珠，但只要遇上强光便会刺痛，所幸殿内幽暗，他也未感到不适。
　　那双手摩挲着纱巾，仿佛在抚摸人的皮肤，也像是这双手的主人在思量着什么，须臾，那双手忽然任由纱巾落地，再次附上了沈玉卿微微凹陷的眼眶。
　　寒意如同针一样刺进了沈玉卿的皮肤，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国师？”沈玉卿不确定地问道，想要转过身去面对那人。
　　那双手的主人没有作声，只是用一只手阻止了沈玉卿的动作，而另一只手的手指抚着沈玉卿的眉眼，然后又一点点滑到鼻梁，最后停留在唇上，一下下的摩挲，似乎以此作为回答。
　　沈玉卿在这种无声的暗示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厌恶，喉间的呕吐感愈发强烈，他忍无可忍的挥开那只手，转过身后退几步隔开了距离，说道：“别过来。”
　　“殿下怎么了？”钰依佯装无辜的说道，若沈玉卿看得到他的脸，应当会觉得这个人眉眼天生一副病弱感，再加上他身着宽松的水墨白袍，仿佛多用几份力便能将他折断。
　　“殿下可以如从前一般唤我钰依。”
　　“恐有失体统。”沈玉卿摆出一张笑脸说道。
　　钰依轻轻笑了笑，捡起地上的纱巾，自顾自的说道：“我很喜欢殿下的纱巾，送给我可好？”
　　“国师想要，有何不可。”沈玉卿尽可能的放低声音，不暴露自己的不安感。不知为何，他在这个人面前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钰依抬眼望着沈玉卿，带着一种想要将他看穿的力量，然后他用一种不冷不热的语调说道：“以前我向你讨，你可是怎么都不愿的。”

作者有话说

　　关于国师，外观原型是《大明宫词》的张易之，真的是非常有魅力角色（洗脑能力极强），他的爱情观曾给我很大的冲击，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