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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疯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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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到黎言为何能在幽暗灯光下一眼认出骨灰,恐怕又要牵扯出好长一段经历,而这些是黎言不愿去回想的。
沈玉卿目不能视,只听见黎言轻轻嗤笑了一声,似乎对沈瑶光的举动感到不屑,沈玉卿倒也不好奇,仍是静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沈瑶光终于离开了,两人才慢慢从角落出来,黎言不无讽刺的说道:“这小子倒还装出几分深情来。”
“怎么?”沈玉卿问道。
“他抛洒了他生母的骨灰。”黎言答道。
“骨灰?”沈玉卿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诧异。
“皇后母族有不少人出身疍国,他们认为在死者死后的第十七年将骨灰抛到故里,就能让死者获得永远的安息,反之则化为恶灵。”黎言解释道。
“不对,沈瑶光不是该恨杀了他生母的皇后吗?为什么还要按照皇后母族的习俗来安顿生母?”沈玉卿迅速反应道。
黎言又嗤笑一声,但凡牵扯到皇家,他似乎就有不尽的厌恶之情。
“那就看沈瑶光对皇后抱着什么心思了。”黎言道。
沈玉卿皱眉思索片刻,内心突然有了一个猜想,他不确定的开口说道:“他——爱慕皇后?”
如果是这样,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沈瑶光安顿生母,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为了让皇后不受生母魂灵纠缠,而他既然与皇后没有血缘关系,就能毫无顾忌地对皇后抱非分之想了。
黎言挑了挑眉,笑道:“你用词倒是很委婉。”
要知道当年,沈玉卿对这件事的厌恶不亚于黎言,他甚至在私底下骂沈瑶光“畜生”。
“皇后养育沈瑶光十七年,她未必不清楚沈瑶光的心思。”黎言冷漠地说道,“当年沈瑶光那么急切的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份,不是为了什么生母,只是为了能和皇后‘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沈玉卿重复着,忽然也同黎言一样笑了出来。
“沈瑶光自己怎么看?”沈玉卿接着问道。
“恐怕他从不觉得这件事有违纲常。”黎言说道,“皇后千难万难得一子,沈瑶光便是要天天的星星,她都能让人去摘,在她眼里,只要是能让儿子与她合心的,她都能去做,这骨灰恐怕还是她给沈瑶光的。”
说完,黎言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些龌龊事将来还多着呢。”
沈玉卿无奈的笑道:“是吗。”
忽然,黎言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然后他转移了话题:“你该回去了。”
沈玉卿点点头,也不留恋,转身就走。
“沈玉卿。”黎言忽然叫住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玉卿停下脚步,低头思忖片刻,问道:“今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黎言愣了愣,竟没想到沈玉卿会问这个,他仔细看着沈玉卿的脸,这人同往常一样蒙着白纱——还是原本的那条,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黎言摸了摸鼻子,说道:“当然。”
“那就好。”沈玉卿点头道,然后慢慢转过身往回走。
黎言望着沈玉卿走进驿站,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还呆在亭中,直到远边天光微亮,他才如梦半醒的笑了笑。
清早沈玉卿二人再起床赶路时,亭中已空无一人。
“哥,我们再有一日就能到钟城了。”沈瑶光一如往常地说道。
沈玉卿点头不语,任由沈瑶光扶他上马。
其实若只看沈瑶光的话语行为,是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一个有着畸形思想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玉卿虽然对这种情感感到不适,却并未产生厌恶,甚至,他觉得自己能理解沈瑶光。
一个人,在产生这种情感时,不仅没有被阻止,还让他陷入溺爱之中,结果如此自然不稀奇。
“你在想什么?”沈瑶光突然问道。
沈玉卿的思绪被打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自然地说道:“没什么,快到皇城难免有些紧张。”
“是吗。”沈瑶光转过头望着沈玉卿的脸。
“恩。”
“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呢。”沈瑶光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前方的路,带着笑意说道。
沈玉卿适时地表现出好奇,将脸转向沈瑶光的方向——尽管他依然面对一片黑暗。
“我说哥你的习惯,不管怎样都变不了,”沈瑶光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得意说道,“简直和那家伙一样。”
“谁?”沈玉卿茫然的问道。
沈瑶光惊讶的反问道:“黎言呀,你对他也没有印象了吗?”
沈玉卿感到自己的血液有一刹那地停滞,他突然庆幸自己对情绪与表情炉火纯青的掌控,多亏如此,他才能压下自己心中翻涌的思绪,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记不清了。”
沈瑶光似乎愣了愣,不过很快他就转开了话题:“也对,哥你连我都不记住了,怎么还会记住一个小侍卫。”
他在试探我,沈玉卿冷静的得出这个结论。方才那一瞬间翻涌的思绪渐渐被他转为对皇后等人的思量,他下意识的阻止了自己猜测黎言的身份和动机。
沈玉卿顺着他的话问道:“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瑶光带着笑意说道:“哥你以前不怎么笑的,小时候你的功课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要好过不少人,起码比我要好多了,还有你十五岁的时候父皇就开始让你帮忙处理朝政了,我当时还天天逃学呢。”
沈玉卿不由想到了梦中的那场宴会,当时他几岁?黎言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成为他的侍卫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玉卿脑中下意识地出现了那时坐在宴会上方的男人,“父皇会更喜欢你。”
“是吗?”沈瑶光眨了眨眼,这个动作使他格外的有少年气,“你不知道,父皇以前经常召见你,连国师都特别喜欢你,有时候甚至会亲自教导你,我小时候还很嫉妒呢。”
他说完这番话,似乎想到了皇帝病重的现状,语气低落了下来:“父皇现在不知道能不能过这个坎,他让我来找你,就是希望见你最后一面吧。”
沈玉卿沉默了会,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如果我说是血缘让我找到你,哥你会信吗?”沈瑶光的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沈玉卿认真的说道:“信。”
沈瑶光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开心的事情,如果不是沈玉卿坐在马后扶着他,他几乎要笑的摔到地上去。
过了好半天,他才喘过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国师,是他跟我说你在千石山,父皇也是因为他的话才让我来找你的。”
沈玉卿心下困惑,却只露出担心的神情说道:“他们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也不小了,”沈瑶光恢复往常的语气说道:“何况国师说了只有我一个人去才能找到你,他一开口,就算是母后反对也没用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沈瑶光严肃道:“国师说只有你能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