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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三十章 ”等待“与”希望“(1) ...

  •   我少年时读《基督山伯爵》,至今仍旧能清楚地记得最后一个场景。

      伯爵将瓦朗蒂娜救活,然后乘了一艘白色的小帆船与海黛一同离开。莫雷尔与瓦朗蒂娜目送着他们,站在海岸边,他依依不舍地问:

      谁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到他呢?

      瓦朗蒂娜答道:

      伯爵不是告诉我们,人生的真谛就在这五个字里吗?

      等待与希望。

      ……

      冬日乐园的那一天,后来我什么都没有玩。我走在众人的最后,却一直跟他打着电话。有很多时候我们什么也没说,我回家,翻上床,搂住青头。偶尔跟他说两句,却一直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

      我清楚地知道他在,这就已经足够。

      十二月的下半旬,我忙于练那首拉二协奏曲,而他在忙他爸爸的病情。岳溪后来约我一起喝下午茶,提起这件事,她说他父亲的状况很不好,可能不会拖太久了。

      我将黄油抹到思康面包上,没有接话。

      其实我满打满算只见过他父亲两面,如果不是因为石越卿,那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我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对于这位曾经伤害过我爱人很多次的父亲,我既感到气愤,又觉得同情。我知道石越卿心里肯定更复杂,所以在这些之上,我更多的是心疼。

      岳溪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伤心,开口安慰我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满,你别难受。”

      “我不是难受,只是有点唏嘘。他爸爸之前为了他弟弟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让我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又说道:

      “另外我好心疼他,真的岳溪。我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的,所以我哪怕只是想一想,失去亲人的这种感觉都让我胆颤心惊。虽然他和他爸爸之间感情没有那么亲密,但我知道他一定很疼。”

      岳溪先是默然了一下,然后可能是为了缓和下气氛,她调侃我:

      “小满,你现在真是恋爱到境界了啊?敢情越卿哥哥的疼都是疼在你心上的啊?”

      我笑一笑,没吭声。然而在心里,我却不禁接上一句:

      那可不吗。

      岳溪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他父亲去世的这个消息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正好是圣诞前几天。他说起这个,语气平淡,一带而过。

      我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回答,结果却是他先转移了话题。

      他大概是不愿再多提。

      圣诞节我的朋友几乎都不在。岳溪跟她妈妈到法国去了,马可回国有演出,至于我的外国朋友们则都回家去过节了,一时间伦敦只剩下我和汐凰。

      本来我以为汐凰会跟Allen在一起,没空搭理我,却不想她强烈要求圣诞这几天跟我一起过。这样一来我的屋就太小,于是在他离开三个月以后,我又回到了我们的家。

      家里有一阵子没有人气,有点凉凉的。我将地暖都开到最大,和汐凰一起,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圈,最后给我们俩一人泡了一壶茶。

      “说吧,”我洗了澡,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石越卿的衬衫套上,“你是不是在躲着Allen啊,都躲到我这里来了。”

      他的衣服在我身上当然是大,几乎算得上一件衬衫裙,袖子也长得盖过手。我胡乱将袖子挽起来,撸到手肘上面去,用一条大毛巾擦头发。

      汐凰看着我,啧啧道:

      “你闲的吧,闲的没事折腾人家的衬衫。大这么多,你不难受啊?再说,我看你家石先生这件衬衫也不是便宜货啊,你就这么作它啊。”

      “好穿就行了呗。”我毫不在意,放下毛巾,盘腿坐到沙发上去,神经兮兮地说道,“我以前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他身上总有种特别的露水香,我一闻就知道是他。”

      汐凰给我翻了个大白眼。

      “你一定是不正常,想他想疯了吧?”顿一顿,她又奚落我,“你去Waitrose逛逛,什么好闻味道的洗衣液都有,你干脆抱一瓶回家睡就行了呗?”

      我狠狠瞪她一眼,“你小心点啊,现在可是在我家。”

      汐凰抓了一个抱枕在怀里,然后把脸埋进去,不再笑话我,却闷声闷气地哀嚎:

      “小满……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去啊……”

      “去什么?”我满脸疑问。

      汐凰从抱枕里抬起脑袋,“Allen,他约我到瑞士去跨年。”

      “我去……!”

      我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汐凰怒火中烧。田小姑娘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瞪圆了眼睛,那架势吓得我直摆手。

      “不不不,这是感叹词,这不是我要去的意思!”我解释,“我是被Allen的魄力惊着了,他太有行动力了,你们这是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汐凰重新爬回沙发上,又叹了口气。

      “没有啊,我琢磨不透他什么意思。你要说他是跟我玩一玩,可是我们认识已经一年半,我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他其实在乎……可是就像狼来了一样,在一起这种话我从他那儿听了太多遍,现在分不清真假了。”

      我拄着下巴想了一想。

      “当初你不是劝我说,试一试又不犯法,为什么要想那么远。现在轮到自己怎么这么看不开,需要我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吗?”

      她拿抱枕来打我。

      “那不一样小满,我说不要想太远,是不要在你们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想到结婚的可能性上去,那未免有点太可怕。我的问题跟你不一样。如果说在一起是打开一个潘多拉盒子的冒险,那么我需要他的真心来当钥匙。也许我将来会有很多段恋爱,但我不过是想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一段感情而已。”

      汐凰的话说得很认真,却让我有些结舌。

      “我觉得Allen对你很上心,你们认识都一年多了,他从一开始就在追着你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说,“他错就错在把在一起这种话说的太玩笑了,时间拖长了,连他自己恐怕都分不清哪句是认真的了。”

      “那怎么办,”汐凰苦恼,“我到底该不该去?”

      “喜欢他的话你就去,勇敢点才不会错过契机。”我说。

      门铃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我们叫的外卖披萨到了。汐凰跟着我一起去开门,然后我们两个坐到餐桌前,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

      “真该让你家石先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汐凰看着我,嘲笑道,“你这简直就是一条饿狼,他不担心你会把他生吞活剥吗?”

      我笑起来,还在嚼着披萨饼,“我早就把他生吞活剥了啊,哪还能留到现在?”

      “没见过像你脸皮这么厚的。”

      她一边嫌弃我,一边开手边的可乐瓶子。瓶盖拧得太紧了,她使了半天劲都没有扭开,我于是伸手接过来,转开了瓶盖又递还给她。

      “小满,不怪英国人老管你叫Man。你心里绝对住了个汉子,”汐凰半开玩笑地说,“这男友力太赞了。”

      我说:“所以你们啊,不要总是担心我,问我过得好不好,还要露出一脸“你别伤心”的表情来。每次看到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真想拿个大喇叭,满世界地重申一遍:我不是一个他一离开就过不下去了的人!”

      汐凰向我竖大拇指,“你厉害,看来你自己也不是不行啊,还天天念叨你家石先生回来干嘛?”

      “那不行,”我捂住心口,“他不回来我有缺陷。”

      “缺陷?什么缺陷?”

      我一本正经地答道:

      “不完整。你看到我饥渴的眼神了吗?”

      田小姑娘在桌下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去你的!”

      我哈哈大笑起来,又从一边的盒子里抓出一个鸡翅来啃。汐凰静了静,喝了一口可乐,不再同我开玩笑。

      “诶,说真的,”她看看我,“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这回真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我没问过。他爸爸刚刚去世,我怎么能问他这个事呢?”一提到这个,我鸡翅都啃不下去,“我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催他赶紧回来吧。”

      “那倒也是。”汐凰若有所思,“他知道你协奏曲演出哪天吗?”

      我说:“知道,不过就剩两个礼拜了,我觉得他回不来的。他爸爸的葬礼就够他忙一阵子的了,还别提遗嘱什么的其他事呢。”

      “他弟弟呢?还没有消息?”

      我耸耸肩。

      汐凰跟我一起住了几天,除了这一晚,我们聊了些别的之外,其他所有话我几乎都可以用一个问题简单明了地总结:

      我究竟该不该跟他去瑞士啊……

      被她烦得要命且不耐烦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我自己。记得很久以前,他跟我说要去天空岛,我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来着?

      可见恋爱中的纠结都如出一辙。

      ……

      汐凰也不知是如何下定了决心,终于答应了Allen去旅行的事。我一边期待满满,另一边却又倍感无聊。

      她这一走,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跨年了。

      伦敦每年的跨年夜都会有焰火晚会,在大本钟和伦敦眼附近。往年我都没有去过,人那么多,实在没什么意思。

      不过今年,我闲来无事,又没人作陪,索性准备去凑凑热闹。

      年尾的最后一天,我下午就从家出发了,没有坐地铁,慢悠悠地溜达到牛津街。牛津街上人山人海的,我晃进潘多拉的店面里,在柜台前站了站。

      几乎是第一眼,我就看到那个握着拳头的剪刀手。

      精美的橱窗后面摆放着刚出的新款挂珠,银色的手指,短短的,拇指搭在小指上,竖起来的剪刀手极富精气神。

      我记得第一次在他面前摆剪刀手是在去天空岛的途中。我们坐上那艘小船,以大海为背景,我拉着他自拍。后来我曾经无数次地试图说服他在照相的时候摆出一个剪刀手来,但是全部未果,他在这一点上有着极深的执着,说什么都不肯听我的。

      我想象着自己把这颗挂珠栓到他手链上的样子,猫头鹰,小房子,和剪刀手。不会有人比他还要懂得这三个挂珠的意义。

      剪刀手是一种态度。

      “你好,我想要这一颗。”我叫来柜台小姐,指了指那个剪刀手。

      末了,我又加了一句,“请帮我装得好看些,这是送人的礼物。”

      “是送给朋友的吗?”

      “男朋友。”我说。

      我的话音几乎刚刚落下,竟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是个很好听的女声,说的是极标准的中文,我觉得有些熟悉,又不禁恍惚了一下。

      “小满?”

      我闻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妆容精致,头发长长的披在胸前,发梢带了一点棕色。她的模样令我觉得很眼熟,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微微皱了皱眉。

      却只见她先弯弯唇角:“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一面的,在两年前的新年聚会上?”

      她这样提醒,我愣了一下,这才忽然想了起来。

      “啊!”我惊呼,“你是伍舒安?”

      “嗯,好巧啊,小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她这样说道。

      我心中有些惊讶,却不由自主地又仔细看了看她。她有一张瓜子脸,眼睛略略有些泛着棕色,眉毛细细的,唇上颜色鲜艳。她穿了长筒的过膝靴子,利落的黑色皮夹克,十分干练。

      “你怎么会在这啊?”我问道,“石越卿说你去了他爸爸的葬礼,我以为你在国内。”

      舒安的目光落在那颗剪刀手的小串珠上。

      “我昨天飞回来的,有些东西落在伦敦了,需要整理一下。”她又看向我,微微笑一笑,“小满,你一会儿有事吗?我们去吃晚餐吧,怎么样?

      “好啊,”柜台小姐领着我去付款,我回头对舒安说,“那你稍等我一下,我买完东西就来。”

      她摆手,“不着急。”

      从潘多拉出来以后,我们在皮卡迪利广场附近选了一家意大利餐厅,舒安点了牛排,我的是意大利面。吃饭的时候,她问我学业如何,大学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坦言要继续在伦敦读硕士。

      我又问起她的计划,舒安说她已经申请了美国的商科硕士,要过几个月才知道结果。

      我们后来又说了很多事,聊到我想要申请的艺术家签证,英国脱欧,音乐节里的趣事,还有她之前在美国读大学时候的经历。

      不约而同的,那个最该被提起的名字反倒一直都没有出现。

      吃过饭以后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舒安问起我跨年要怎么过,我说准备去大本钟附近看烟花,凑凑热闹。舒安听罢眼睛一亮,说她正好有两张位置不错的票,邀请我一起去。

      我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从皮卡迪利广场走下去到大本钟的距离并不远。这一天夜晚,整个泰晤士河上灯火通明,河岸两侧被挤得水泄不通。我看到很多游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手机和高像素的相机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十二点的钟声一敲,就捕捉烟花齐放的瞬间。

      我和舒安一人拿了一杯热可可,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四周人声嘈杂,泰晤士河上被五彩灯光映照得波光粼粼,将伦敦眼的倒影都衬得微微闪烁。

      这一晚,伦敦是个不眠城。

      我忙着四处张望,神采奕奕的。舒安看着我指指这里又指指那里,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小满。”

      她安静了好半天,忽然这样开口叫我。我听出她语调的不同,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看看她,挑了挑眉。

      只听她又说道:“我觉得你比两年前变了好多。”

      “那是当然了,两年前我刚刚大二,什么都不懂,专业考试没有弹到一等就觉得天像是要塌下来一样。”我笑一笑,又接道,“舒安你也一样啊,你比两年前更漂亮了。”

      “你都差点没认出我,就知道说好听的。”舒安嗔怪我。

      我辩解说:“就是因为变漂亮了,所以才没认出的啊!”

      她被我说的笑起来。舒安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在这一片灯火辉煌里,我却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落寞,似乎这周遭的热闹都与她毫无关系。

      “果然,”她不再笑,看向我,“人都是要经历了才会成长。”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眸色相当认真,两道柳叶细眉轻蹙,像是在想着很严肃的事情。我看看她,低头又抿了一口热可可。

      我们并肩站在泰晤士河边,她再没说话,似乎是在等我开口。

      远处有一条游轮在悠悠鸣笛。

      “舒安,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两年的时间里,我确实经历了很多事,迷茫过,徘徊过,痛苦过。我也知道自己成长了很多,但那不仅仅是因为经历。”

      她望向我,我却看到泰晤士河波纹斑斓的水面。

      “成长从来都不是只来源于经历。经历,承担,坚持,而后才能成长。在伦敦的这几年,我渐渐地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实在迈不过去,大不了就摔过去呗,又能如何?”微微一顿,我又接道,“不管是学业还是感情,我都不想成为匍匐在门槛上喊放弃的人。”

      我侧头,看到舒安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点你别学我,”我打趣,“我这人皮实,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能过得去,丢多大的人我都不在乎。石越卿老说我有时候啊,没脸没皮的。”

      不经意间就提到他,我忍不住笑起来。

      舒安有一会儿没说话,鸣笛的游轮越开越近了,她的目光追随着那艘船,迷离闪烁。过了有好一会儿,我看到她将杯子握在手里,手指紧了紧。

      “小满,”她的语调特别的郑重其事,“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

      “有什么就问啊。”我说。

      舒安咬了咬下唇,又顿了顿,这才慢慢开口:

      “你明明知道石越卿他父亲那边的事情很棘手,他一旦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劝他回去呢?你难道就不想他吗?”

      她的眼睛里似有水光,像是已经忍耐了很久才终于问出来。我见她问得认真,没有立刻回答,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热巧克力。

      可可的味道有些凉了,含在嘴里,腻腻的。

      “怎么可能不想呢,实话说,他离开我的这几个月,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他。”

      我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呓语,看起来似乎是在回答舒安,事实上是在回答我自己。

      二零一七年的最后一天,我想要对自己诚实一点。

      “我要是跟你说这些事,你可能都会怀疑我精神分裂。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晚上练完琴从学校出来,眼前都会出现他站在大门口等我的影子,我叫他一声,他就回过头来冲我笑;我从牛津街走过去,每次路过那家婚纱店,我就想起他俯下身,把我裙摆的每一个褶皱都抚平的样子;每次我去Gym,楼下是那个漂亮的同心圆喷泉,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个圆心去,站一会儿,抬头以习惯的角度去仰视,就好像他真的在,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蓝帽子大丑鸟。”

      我说着说着,笑一笑,眼前却慢慢模糊起来。

      “那为什么你还……”她追问。

      “因为,因为我不想给三十年后的我们埋下一颗地雷。”

      我看了看舒安疑惑的神情,顿了一顿,才又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对所有人有秘密,对所有人我都可以要求一个私密空间,但是对他,我不要。他可以没有钱,没有权势,可以不会幽默,不会哄我开心,但是他不可以不坦诚。”

      舒安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接下去:

      “所以哪怕现在稍微辛苦些,我也不愿意未来的三十年里,我们在往前走的路上,要永远小心翼翼地绕过那颗地雷。”

      听到我这样说,舒安一时之间没有接话。夜风微微拂过,将她散下来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我看到她又一次握紧了杯子,良久,缓缓地轻声问道:

      “可是……可是他那么耀眼,你就不担心他再也不回来吗?”

      她这话问得很弱声,四周虽然嘈杂,然而我还是清晰地分辨出她话里的一点纠结与困惑。我将已经空了的杯子扔掉,走回来,冲舒安坦然一笑。

      “没错,石越卿他是很好,他如果不好,那么我也不会喜欢他,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上他。可是我呢?我并不比他差啊。我是全额奖学金考进古典音乐圈子里最一流的大学,跟很多国际大师上课,参加过数不清的比赛和音乐节。我热爱我的专业,有很多相处和睦的朋友,还有很多愿意帮助我的老师。我家里不是亿万富豪,可是也很富足,不愁吃穿。”

      我微微一顿,看到伍舒安闪烁的眼神。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太自恋?”我玩笑一样地做了个鬼脸,“我从来没有担心过,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失去他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这不假。可是对于他来说,丢掉了我,也是他无法弥补的损失啊。”

      舒安一直凝视着我,眉心紧皱。我抬眼看看她,没有丝毫犹疑地说道:

      “如果他不是这样认为的,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再站在我身边了。”

      两岸的人潮在这时涌动起来,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所有人都在振奋着,倒数着,欢闹着,唯独我们两人很安静。

      舒安的神情很复杂,过了好半天,我终于看到她慢慢开口。

      “小满,”她说,“我真的服气你。”

      “哪里哪里,承让承让。”

      她抬眼望向我,我们都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倒数新年的声音在人群中震耳欲聋地呼喊起来了。我听到令人振奋的叫嚷声,它们在我耳边和胸膛之中回响,振聋发聩,不禁令我心潮澎湃。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大本钟准时响起来新年的钟声。

      “咣——”

      那个刹那里,随着无数烟花绽放在夜幕苍穹,月光都失去了颜色。伦敦眼上火焰喷射,是热情奔放的激情,带着对新一年的无尽期盼。

      然而,我却在蓦然间,想起两年前的这个夜晚。

      那一晚我们手拉着手从高街上走回我的家。告别的时候,我将那条猫头鹰手链系在他的腕子上,他望着我,一丝不苟地问:

      那要是许多年以后,这条链子被珠子串满了可怎么办?

      我环上他精瘦的腰身,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露水香,心中却十分忐忑,带着无尽的怀疑和不安。我叫他的名字,我说石越卿,你说我们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我们真的会在一起那么那么久,一直一直都不分开吗?

      他凝视着我,语气坚定不移,只说了一句话:

      小满,你要相信我。

      又有一排烟花齐齐冲上天际,在黑夜中齐齐绽放,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辉汇聚成燎原之火,而后又如星河般缓缓消散。

      那是昙花一现的美,但却在脑海里种下永恒不灭的回忆。

      “等了这么久,烟花绽放也就是一瞬间。”舒安望着天空,我看到她长长卷曲的睫毛,“可是因为这个瞬间足够美丽,所有的等待便都是值得的了。”

      她侧头看看我:“小满,你的等待也会值得的。”

      我看着又一波烟花冲上天际,看着整个伦敦眼被七彩的绚烂色彩包围。身周的喧闹声不绝于耳,无尽的呐喊声里,饱含着所有人对新一年的希冀。

      我粲然一笑。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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