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生》几尘

12、乐非生六

　　刚踏出院门，她便深觉不对劲。黑夜之下，无数的压抑朝她袭来。
　　因此，那声凉凉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
　　“你……想去哪？”
　　悦生僵在原地，觉着后面的气息离自己极近，她不敢转身，运足了气力，往前跑去。
　　当然是跑不掉的。
　　绯久扣住了她的双肩，在她耳旁冷笑道：“本想等你心甘情愿的，可惜，她等不了了。”
　　悦生极力反抗，绯久却根本不顾她这些不痛不痒的的攻击，带她几个回落，来到了那片白榴曾带她来过的竹林。
　　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直至绯久起了个阵法，悦生又重新看到了那黑黢黢的小道。
　　冷汗顺着鬓角滴落下来，悦生只能咬牙让自己不要那么慌张。
　　小道里，只能听见他们细碎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朝着一个必然的结果迈进。悦生感觉唇下一凉，她竟将自己的下嘴唇咬出了血迹。
　　忽地，绯久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拽着她的手腕朝前飞奔而去，前面仍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面色一白，愣在原地，随后甩开了悦生。
　　在那压抑的洞里，竟被众多火把照得很亮。
　　他们站着的是这片血池里唯一的道路，血池不能流动，悦生却感觉那些血液要从池中蔓延出来，将小道淹没。
　　悦生恍神间，听到一声嘶力竭的叫喊。
　　“不，不要！”
　　洞中竟站了几个门派的掌门，或是什么，她不认识的大人物。那朵在她梦里诡异的花朵正在因为什么而飞快枯萎。这花泡在血池里，想来使用血肉而养成的怪异物种。
　　奇特的花香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花朵枯萎后散发的腐烂气味。
　　悦生看着眼前的情景，想起当时和她随行的人，大部分都被淹没在这血池之下，腿脚有些发软。
　　而那边。绯久却仍死守着那朵花，和几个人厮打起来，刀光剑影，血液横飞，溅在池里。
　　“这种邪祟妖物，你竟还护着？”
　　绯久冷笑不说话，手低垂在两侧，血液顺着手臂滑落下来。
　　他的身上都是被剑刺伤的痕迹，随后又被击中，最后筋疲力尽，被打落在了悦生的面前，不能动弹。
　　悦生此刻仍跪坐地上，愣愣得看着眼前的一幕。
　　像是瞥到了悦生，绯久竟忽地有些高兴了。
　　“悦,悦生。”
　　悦生猛地一惊。想要站起逃跑。但是眼前的人只是迁出一个勉强的笑。
　　“我,我……”口中的鲜血让他的咬字极为不清，“悦生，你……可否……可否替我带颜儿离开……我，她不该因为我……恳求……你。”
　　悦生没有应答，目光闪动了几分，咬牙从地上爬起，逃出了洞穴。
　　惊奇的是，洞里的人只是冷眼看着她离去，并没有追赶的打算。好像他们的目标就只有绯久一个。
　　绯久躺在原地，眼神有些涣散，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凉，感到身上的伤不再疼痛。脑海里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地回放。
　　“又是他，真是！看到他我就浑身不舒服！”
　　“可不是吗，你看他那恶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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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你！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偷东西，打断你的狗腿，什么糟心玩意！”
　　“算了吧，算了吧，他也怪可怜的。”
　　“什么怪可怜的，他跟他娘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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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几段路，手里的馒头都有些冷掉了。但他没有管，两口将馒头塞进嘴里。
　　他要疯了，要饿疯了。
　　于是在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女孩朝他走来时，他下意识转头一瞪，撒腿就跑。
　　万一，她拿石头来砸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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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躲进了草垛里，但是也没有什么用，他被人抓出来，打得有些意识模糊。但他没感到怎么样，没关系，打完了，他们就走了。
　　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恍神间，他睁开了眼，那些人好像已经走了。
　　走了，挺好。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猛地看见旁边还蹲着一个人。顿时吓得坐回了地上。
　　是那个小女孩。
　　“抱，抱歉。”小女孩脸上有点红了，“我，我没有恶意的。”然后，她将手里的食物放到了他的手中。还是热的。
　　他冷冷地瞥了小女孩一眼，不说话，直接狼吞虎咽得开始吃。吃太专注，小女孩一直在讲话，他只记住了她的名字。周颜。
　　一来二去，他算是和周颜有些熟悉了。他其实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周颜为什么要离他那么近。不过，那时的他也不在乎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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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颜的父亲好像在附近办什么事，周颜于是才在这地暂住了一些时日。
　　最后，周颜要走了。
　　她走的那天，他就在旁边看。
　　他看着马车开始走，走得越来越远。但他始终站在原地。
　　然后，马车停下了，那边跑来一个人。
　　他木木地看着她，直到周颜笑着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他笑了。
　　好啊，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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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知晓了周颜的病。
　　随着年龄的增长，病却在加重。
　　周掌门一开始并不怎么喜欢他，这点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为了留下，只能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
　　周掌门后来也是发现了，他性子虽然冷冰冰，但武功天赋还尚佳。
　　在他的努力之下，他成了周门的左护法。
　　然而。周颜的病，确实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尝试了多种方法，请过著名大夫，还有夺舍。
　　没用，全都没用。
　　那天，他和周颜出门游玩，他就站在旁边看她。
　　周颜似乎很喜欢周门外的世界，即便是和周门里面相近的花草树木，在外面就是另外的模样。
　　仿佛在外面，她就能摆脱周门对她自由的拘束，还有疾病的预言。
　　他想，若是可以，他想给周颜一副可以随意跑，可以随意跳，可以练武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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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围剿魔教，他在魔教的密室里，发现了一本书。里面说到了一种花，只要给它足够的血液的养分，再加上一副与这种花不排斥的身体，周颜就能换魂了。
　　知道魔教的东西有多邪恶，但是他没时间了。
　　费劲心思找到那花后，他先用自己的血液进行了尝试。
　　在这期间，他不敢见周颜，也不敢同她说话。
　　因为他，不知怎么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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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走到了这样的结果。
　　绯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洞，绯久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来世，可请让周颜不要再受这般的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