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每天都想禅位》玄木冬荣

4、004

　　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攥住他们的耳朵，暴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不好好听课，在这里干什么！好不容易请到顾相来讲一次策论，你们竟然不去听讲！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女人！”

　　一名学官模样的人训斥着他们，一手一个，拎着李昭和石青的耳朵，往讲堂处走去。

　　李昭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疼，嗷嗷直叫，直接认怂：“好的，看顾相也行，顾相可比女人好看多了！”

　　说完，她觉得耳朵上的痛感更加强烈了。

　　“还敢肖想顾相！反了你了！”

　　李昭被揪进了学堂，学堂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过来，李昭连忙用折扇挡脸。好在监生和学官中认识她的人不多，但是，立于上方的顾沉宵肯定是认出她了，因为她看见他的脸色霎时降到了冰点，那是她每天上朝都会看到的熟悉的冰山美人脸。

　　顾沉宵似乎并没有拆穿她身份的意思，只是稍稍顿了一下，便移开视线继续讲课。李昭满意一笑，她喜欢这样聪明的下属。

　　在学官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李昭老老实实听完了一节课。

　　下课之后，李昭正想去跟顾沉宵打个招呼，便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在躲什么人一般。

　　夕阳西下，李昭摇着扇子走在小路上，金色余晖洒在她身上，衬得她唇角的微笑更暖了几分。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少年生员，青春洋溢的气息，纯真美好的年纪……

　　“你算什么玩意儿！敢挡小爷我的道儿？”

　　这句嚣张至极的话语传入耳内，李昭不由蹙眉，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正拦在一位生员面前，面色不善，几名家仆跟在少年身后，面目凶狠。

　　“那人谁啊？”李昭问道。

　　“那位是庆王府的小世子。”石青回道。

　　李昭想起来了，这少年算起来还是她的堂弟，不过李昭从不举行家宴之类的活动，对这些亲戚并不熟识，许多人连面都没怎么见过。

　　被拦住的生员不卑不亢道：“此路乃国子监之路，非庆王府之路，国子监生员皆可走之，世子殿下此番言论未免牵强。”

　　庆王世子李成韦不依不饶，嚣张气焰未减：“天下是我们李家的天下，国子监的路便是我们李家的路，尔等庶民自该避让！”

　　李昭看得叹为观止，“这嚣张程度，让我差点以为他爹叫李昭。”说完，她又觉得晦气，“呸呸呸，我才教不出这样的孽子。”

　　那名生员不想与李成韦继续纠缠，绕过他想要离开，却被李成韦的家仆拦了下来。眼看家仆的拳头就要落到那名生员的脸上，李昭大喊：“住手！”

　　庆王府家仆动作一顿，齐齐转头看向李昭。李成韦的视线也落在李昭身上，见她身穿监生服，便肆无忌惮道：“呵，又来了个不怕死的。”

　　李昭：这糟糕的台词，充满了活不过三章的气质。

　　李成韦拿鼻孔瞪她，“想陪他一起挨打？”

　　李昭拿扇子朝远处遥遥一指，“祭酒来了！”

　　众人朝她指的方向望去，李昭赶紧拉过那位被霸凌的生员，拔腿就跑。庆王府众人也立刻反应过来被骗了，拔腿就追。

　　李昭平时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是跑不过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她心中一喜，有救了！

　　顾沉宵正在路上走着，忽然看见三名国子监生员直奔自己跑来。顾沉宵正想躲开，却见跑在最前面的那人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顾大人，半日不见，甚是想念，救命！”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顾沉宵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无声扯回自己的衣袖。

　　庆王府众人见了顾沉宵，终是有所顾忌，稍稍驻足之后便走了。

　　危机解除，李昭又摇起了扇子，笑得怡然自得。

　　被她拉着跑的生员整理了一番衣冠，文质彬彬地行了一礼，“在下文屏璋，多谢兄台相助。”

　　“不客气。”李昭十分潇洒地挥了挥手，谁还没有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梦呢？只是大多数时候实力不允许罢了。

　　文屏璋告辞后，李昭剑指大门外，“走，逛街去！”

　　石青显然不太认同，“我一人实在是护不住公子周全……”

　　李昭鼓励他：“别怂。”

　　石青被她鼓励得快哭了，望向一旁的顾沉宵，求助道：“顾大人，您帮忙劝劝吧，大街上人来人往，万一伤了龙体可怎么办？”

　　顾沉宵显然不太想帮他劝人，也不想掺和他们的烂事，避而不谈，只恭谨地给李昭行了个礼：“微臣拜见陛下。”

　　“免礼。”李昭说着，已经迈开步子往大街走了。

　　石青一急，急中生智，拉着顾沉宵喊道：“公子，顾大人说要和咱们一起去逛逛！”

　　顾沉宵：？？？

　　李昭回眸，露齿一笑，“好呀！”正好缺个导游。

　　顾沉宵：“……”

　　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卖杂货的，捏糖人的，耍杂耍的，热闹非凡。

　　李昭走走停停，看见什么都想买，十足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走了没一会儿，她左手一包蜜饯，右手一个糖人，头上顶着一个猴子面具。瞧见了卖糖葫芦的，她一脸兴奋地凑过去，将蜜饯和糖人给了石青，又买了两串糖葫芦，转过身，将其中一串递给跟在后面的顾沉宵。

　　顾沉宵目光从她头顶的猴子面具上掠过，随即垂眸，接了糖葫芦，却没吃，只是拿在手上。

　　逛了一会儿，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走到他们面前，手里端着一个破碗，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昭，“行行好吧，哥哥，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李昭朝石青使了个眼色，石青掏出钱袋，拿了一粒碎银给了小乞丐。谁知，他刚给完，便有一大群乞丐涌了过来，将他们层层围住，乞讨声不断。

　　推搡拥挤中，李昭拉住顾沉宵，钻出人群，隔着乌压压的人头对石青喊：“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石青悲壮的声音传出：“公子！不要啊！”

　　李昭已然走远。

　　顾沉宵默默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李昭回头，看着他，“顾沉宵，我们去吃饭吧。”

　　顾沉宵眸子半垂，应道：“是。”

　　来到一家酒楼前，刚走到门口，店里的伙计便道：“不好意思，二位客官，小店里暂时没空桌了，二位客官可能要等些时候。”

　　李昭不想等，扭头对顾沉宵道：“换一家？”

　　顾沉宵颔首，“好。”

　　两人来到第二家酒楼，也是客满。

　　李昭不服：“再换一家。我不信偌大的京城就没有一家酒楼有空桌！”

　　不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人一连走了几家酒楼，皆是客满。

　　李昭悲喜交加，仰头望天，“在朕的励精图治之下，京城百姓的生活已经如此富庶了吗？”

　　顾沉宵：“……”

　　李昭叹息，“那就去顾爱卿家吃饭吧。”

　　顾沉宵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写满了抗拒，犹豫片刻才应了一声：“是。”

　　李昭见他似是不情愿，积极地给他画大饼：“明年给你涨俸禄。”

　　顾沉宵：“……”

　　顾府内，小书童端上最后一盆汤，对顾沉宵道：“大人，菜齐了。”说完，他好奇地看了李昭一眼，不知这人是谁，大人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吃饭呢。

　　李昭怔怔看着桌上，一盘炒白菜，一盘炒藕片，一盘蒸南瓜，唯一的荤腥就是那一盆青菜蛋花汤。李昭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语气充满同情与不忍：“顾相的日子竟过得如此艰难吗？”停顿片刻，她斩钉截铁道：“不能等到明年了，下个月就给你涨俸禄！”

　　顾沉宵盛了一碗饭放到她面前，“家里的厨子最近有事回乡了，饭菜都是南风做的。”

　　李昭吃了两口，惊叹地问道：“这白菜一会儿淡得没味，一会儿咸得齁人，是如何做到的？这南风可真是个神人。”

　　顾沉宵看向某处，李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方才端菜的小书童正立在门边，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委屈，乌黑的眼瞳中蒙着雾气，扁着嘴，看上去快哭了，“我就是顾南风。”

　　李昭：“……我再尝尝，可能是我嘴巴的问题。”

　　天色渐暗，星辰爬上夜空。

　　虽然没吃饱，但是再不告辞就不礼貌了。李昭向顾沉宵道别：“能不能借盏灯笼给我？明天上朝还你。”

　　顾沉宵给她拿了一盏灯笼，“不必还了。”

　　李昭接过灯笼，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道：“那个……还有一个问题……皇宫……在哪个方向？”

　　顾沉宵默了一瞬，道：“微臣送陛下回宫吧。”

　　回宫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顾沉宵对她的疏离，李昭是看在眼里的。正常下属不是应该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马不停蹄地溜须拍马，争取升官吗？难道是因为顾沉宵已经到达了职业天花板，所以对领导再也不屑了？不行！让下属失去目标的领导不是好皇帝。

　　李昭准备开始画大饼，但一时竟想不起来比他官阶高的官职还有哪些，不得不开口询问：“尚书令上面还有哪些官职？”

　　顾沉宵答道：“太子太傅……”

　　李昭立刻道：“顾爱卿，让你当太子太傅如何？”

　　顾沉宵沉声：“陛下尚无子嗣，何来太子太傅一说？”

　　李昭：“……”草率了。

　　李昭强自镇定地微笑，“还有别的吗？”

　　顾沉宵道：“太傅。”

　　李昭：“顾爱卿，让你当太傅如何？”

　　顾沉宵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陛下可知太傅是何意？”

　　李昭：“知道啊，就是皇帝的老师嘛。”

　　顾沉宵似乎更诧异了，“陛下想让微臣当陛下的老师？”

　　李昭忽然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当了她的老师，顾沉宵跟她不就是自己人了吗？思至此处，她肯定地点头道：“顾爱卿学富五车，朕一直很是钦佩。顾爱卿如果成为太傅，朕与你朝夕相对，必然受益良多。”

　　听到“朝夕相对”，顾沉宵的脸色微微一变，继而平静地拒绝道：“微臣恐难当大任，陛下还是另觅良才吧。”

　　李昭：……难哄，太难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