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轶事》才许缥缈

2、夜尽 一

　　夜尽一

　　清思梦再次醒来的时是在一个温馨的木屋里。
　　最初，她梦到自己小的时候的那个场景，师父倒在地板上，树妖绿色的血液涂画出诡异的符号，一身黑紫色的少女安静地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在收拾着什么东西。
　　她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还是再次走上前去，是几粒糖，已经被血和尘灰沾染得污浊不堪，而纤细白皙的手指却一点也不嫌弃，一颗一颗地把它们拾起。
　　忽然，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人的存在，猛然转过头来，赫然是一张可怕的脸，完全看不清五官，都是混浊的黑紫色，唯独有两颗宝石般明亮的红色眼珠镶嵌着。她不由分说，把满是血迹的手伸向清思梦，清思梦一吓，猛然惊醒。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梦见那个已经销声匿迹许多年的女人，而且是以这种诡异的形式，她最糟糕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最近一次与她的遭遇。她和清思省的陷阱很快被常年历练于修罗场的她识破，她只一挥手，紫色的火焰把所有的蛊虫燃烧殆尽，烫伤了她的手臂。那人没再出手，模糊地说:“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做这种事，就没机会了”顿了一下，又补充：“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求你们原谅，只是那混蛋养我几年，我保他后人不死”
　　呵，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我早没有解释或交谈的必要了，黑金科。

　　不过现在，她所思考的问题十分简单粗暴，一，很饿，二，这几个人围在自己头上干什么。
　　这几个人，包括清思省，霍天枢，还有总趴在别人肩上的史云亦，苏忆理的头也慢慢出现在上方，幽幽地说道：“我以为你醒来会是那种夜深忽然惊坐起的，会直接撞到他们某个人头上，结果竟然躺着就把眼睛睁开了，让人遗憾啊”
　　呵呵，她确实差点就惊坐起了，但是她多年以来自制一直很强，所以才避免了这个可怕的套路。
　　霍天枢拿了一杯水，默默道：“多喝点水吧”清思梦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的俊朗少年，回忆二人初识时的模样，看来他已经认不出来自己了。
　　也难怪，她当初去龙族本来就是易容的，不像他，一直生活在明处，在阳光下成长的一成不变。
　　依旧记得哪句话：“落叶追不上飞龙，不是不够强壮，只是它们的轨迹没有交集。”没有交集也很好啊，可怕的是我是千堆雪，你是长街，待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清思梦正要接，水杯却被苏忆理一把拿走，清秀的少年眉头皱起来，像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却很贴心：“你这个钢铁直男，念力使用过度再喝凉水，会脑死亡的”清思梦哑然失笑
　　谢谢
　　“不用谢”
　　苏忆理把一盘豆糕放到旁边说“我猜你吃素”
　　清思梦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
　　苏忆理很奇怪：“你们树族人能吃肉吗”
　　清思梦汗颜，她以前跟别人说她吃素的时候，别人或轻蔑，表示不信，或惊讶，表示出乎意料，好像他们全是生吃活剥的怪物似的，刚才神情恍惚忘了自己说过的身份。
　　话说回来，自己还是有一半树族的血统呢....清思梦默默地吃起了豆糕，幸好，他没有探知自己的内心。
　　清思省很担心地问：“小梦，你梦到了什么，我看见你好像很害怕，是不是它又不受控制了？”
　　清思梦以只有二人才可以听到的念力平静地说：“哥哥，我说了，它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这次仅仅是个梦”
　　清思省没说什么，也默默拿了一个豆包，费劲地嚼了起来。清思梦看他的费劲样子很好笑，哥哥通常是不吃素的。清思省似乎听出了她的心声，拉着脸说：“我的饭菜一半都被那只无底洞吃了”
　　无底洞？
　　清思梦看着史云亦，小黑狐正在使劲张大嘴给清思省瞧，意思是，来啦来啊，我吃都吃了，想要我吐给你。他还真有这本事，之前苏忆理对他吼过一次你给我吐出来，结果他难得听话地吐了一桌子，被一顿暴打。清思省不知道他的光辉事迹但也懒得和他较劲。清思梦饶有兴趣地问：
　　他们不给你准备吃的吗。
　　史云亦摇了摇头，一副大佬模样：“这点哪里够”
　　清思梦:.......

　　这时苏忆理点了一盏灯，端着灯走了过来：“既然你醒了，那就分房吧，之前老板是看你昏迷才让小住的，现在醒了又急需休息，只能付钱了”之后便向霍天枢眨了眨眼。霍天枢邪恶一笑，吐出四个字：“狐性本淫”苏忆理目光大胆地迎上，似乎在说，的确这样，所以，付钱。霍天枢掏出一块银子，往苏忆理手里一揣，某人就笑盈盈地收下了。这时清思省忽然紧张而生硬地插了一句：“我要和小梦一间，她是我妹妹”
　　呵呵，苏忆理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人封个绰号，就叫冷场王，少一个字他都急眼。谁也没不让你和你妹一个房ok黑灯瞎火男女同室？呵呵呵，刺激。她是你妹妹这个理由的确不错，但是........您这样也太霸道了。
　　最后是霍天枢，把手搭在清思省肩上，严肃地说：“这个方案简直太好了，正好两间房”
　　哈，是挺好的，不过你咋看出来这就两间房了呢小哥哥？是你给的银子只够两间的原因吗？
　　苏忆理改变主意了，这两个人应该一个叫驴唇，一个叫马嘴。
　　也不知道他这种文学素养和语言艺术双高的人群是如何与这几个家伙混在一起的，欧呵呵呵呵。
　　殊不知这种分配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对于在座的各位，今夜，将是不眠之夜。

　　苏忆理和霍天枢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下
　　了清思梦和清思省，只剩下家里人，气氛反倒沉寂了许多。
　　清思省先开口：“小梦，你把真名说出去了。”
　　清思梦点点头：
　　它们很聪明，而且我害怕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
　　“你确定是害怕，而不是……”
　　清思梦忽然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劳累地瘫软下来：
　　够了，哥哥，不要再提了，我是认出了他，也告诉了他真名，但也仅此而已，我一定会亲手将他们送。送到朱敬大人的面前。
　　“……手臂上的烧伤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在另一侧的走廊，苏忆理幽幽地把灯吹灭，脸上有些惆怅：“我感到了杀气”霍天枢揉了揉他的耳朵，安慰道：“不是杀气，不是杀气，你就当感知不到她的存在。”苏忆理眼底波澜一闪：“可是····”我感觉她好像就在门后啊···
　　还是一开门就能迎面撞上的那种！
　　苏忆理正在考虑这姑奶奶多久能找到好地方藏起来，同时吐槽霍天枢的洞察力简直一米以外全盲，不期一阵劲风吹过，门自己开了。
　　两人同时呆住了。
　　这厢房间，门正对着一个三腿立凳，上面雕着三条红木龙，分别与凳子腿互相缠绕融合，如今，它被一条真龙踩在脚下。
　　少女以一种不羁的方式坐着，一条腿弯起来，结结实实踩在凳子上，另一条腿斜向前伸去，放在地板上，月光般的银发倾泻在背后，不加任何编织或装饰，整洁异常。脸侧向大门，漫不经心，但又充满冷酷和危险的气息。一只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拿盖子，明显没有喝的打算。秀丽的金眼似乎睥睨众生，纤瘦，但却又有唯我独尊，坚不可摧的气场。
　　最醒目的，最带有标志性的，是斜着倚在一边的银色长枪。静静的杀机，锋利得能倒映人影的尖刃一言不发。
　　苏忆理用手捂住脸，转过身去，用极其清澈的声音说道：“我是不是想看穆姐真身的愿望太强烈，以至于产生幻觉了。”
　　呵呵，不是幻觉，我也看到了，霍天枢心中默念。
　　少女很利索地站起来，可以看出穿着的是什么衣裳，紧袖口紧领口，和霍天枢一样都是龙族服饰，但是到腰以下，少女的上衣却延伸成了披风，更添了首领气质。
　　屋子里本来没有风，但是她起身时，衣服的下摆却自然飘荡着，把茶杯一扔，在地上摔了稀碎，伸出左手一招，银枪一闪，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她的左手上。反手用枪的末端一撞地，二者都完好无损，但却分明有金属与金属之间斩击的声音。之后，门外的二人就如同毫无战力的玩偶一般，被吸到了屋子里。
　　嘎吱，咣。
　　门关上了。
　　苏忆理随手又点了一簇火，放在门口的一个油灯上之后便借着光影仔细观察眼前人，而霍天枢的反应，难得与他同步。
　　他们都认得眼前的大佬少女，她叫穆远洋，穆，是龙族的白龙世家的姓氏，这个小姐姐就是白龙族上下最能打的一个，现在好像也是族长了···
　　霍天枢在到妖盟之前就已经认识她了，不过正式八经的认识还是从到了青丘之后，穆远洋，奉龙王之命来保护霍天枢，没错，让一个一米七八的姑娘保护一个一米八的纯直男。
　　不过人家是真有实力啊，不说别的，就霍天枢走南闯北的性子，穆远洋绝对是曾经在妖盟横行过的人。到了青丘之后，霍天枢和苏忆理几乎形影不离，加上狐族本身就耳聪目明，穆远洋于是被苏忆理发现了她的存在。那次是浮生巅泉眼不知道为何来了一只忘川河的巨鱼，足足一人长，霍天枢去钓鱼，结果差点被鱼把灵魂吸走，最后穆远洋出现，几枪挑死了巨鱼，而苏忆理，陪着师兄钓鱼的他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
　　“诶，小理，我感觉有鱼上钩了”
　　“不用感觉，我透过水都看到了”
　　“这水这么黑你是怎么看到的”
　　“不是水黑，浮生巅的水干净的能喝，黑的是鱼”
　　“·······”
　　之后，霍天枢就看到了一条巨鱼逐渐浮出水面，浑身都是黑蓝色的鳞片，宛若一块墨玉，鱼鳍都闪烁着萤蓝色，苏忆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颜色很容易和黑暗联系起来，后来这种颜色陪伴了他几百年，这是后话了。
　　之后霍天枢就对上了这条鱼的蓝眼睛鱼看了他几眼，就游走了。霍天枢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追上去就大喊“等等”苏忆理只好沿着河岸追着，也喊道：“你有病啊，快上岸”结果这条鱼一个尾巴把霍天枢打翻，掉头盯着水底下的男孩看。霍天枢善水，毕竟是龙族，可是此时竟然久久没有冒出来。看到大鱼和霍天枢忽然都不动了，在清澈的河水里像是漂浮一般，十分诡异，苏忆理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脚踩在石头上的剑的一端，剑就飞了起来，被他凌空抓住。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冷酷的女声在旁边说到：“你救不了他，呆着别动”当时苏忆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正落到大鱼的脊背上。霎时河中便绽开了巨大的水花。穆远洋再一跳，伫立在浅滩一侧，水刚好没过一半大腿，拿枪指向那条鱼，示意她过来。那条鱼受了刚刚一击，竟然毫发未伤，灵活地向穆远洋游去，一跃，似乎是想要泰山压顶。结果被穆远洋一枪抡飞，肚皮上多了一道触目的伤痕，但却没有流血。又见河中一道水花，穆远洋很快地移动到了大鱼即将落到的地方，再次一挑，大鱼就落到了苏忆理的身边，弹跳了几下便翻了白眼。穆远洋走到河中，拎起霍天枢走向岸边，苏忆理抹了抹脸上的水，看清了眼前人，是个高大英俊的银发男子。
　　对，是男子，而且相当强健，穆远洋一直以来在他们面前都是以这种样子示人，苏忆理知道穆远洋是女的还是霍天枢告诉他的真相，而霍天枢知道的这件事，是在一次穆远洋背着垂死又被救回来的霍天枢时，霍天枢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没有龙根，于是当场就说了出来，结果被扔下来躺地上了三个时辰，还是苏忆理发现了采药差点摔死又被扔在原地的他。
　　那次溜进青丘的鱼叫做忘形，是忘川河的特有神兽，对此穆远洋做出的唯一解释就是苏忆理问鱼怎么处理时，她瞅了一眼，冷冷地答道：“能吃”之后拿枪指着他，说：“敢告诉别人，你和这鱼一个下场”于是，他就没告诉别人·····
　　穆远洋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霍天枢，甚至是恶心和厌恶，相比之下她对苏忆理虽然视若空气，但也不至于恶毒相语，或者是被叫做“野种”什么的。对，穆远洋一直是这么叫他的，霍天枢这个词根本不存在于她的字典里。她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不是吾王之命”“我一定第一个将你这野种杀之后快”霍天枢淡然地接到。苏忆理碰了碰他的肩膀：“别，她今天出了女身，可能是真下决心动手了”穆远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苏忆理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霍天枢摊了摊手：“大王，我又怎么着您了”穆远洋盯着他，走上前去：“我就是恶心你，忽然想杀你”苏忆理悄悄在霍天枢背后写字，更年期，绝对更年期
　　霍天枢哭笑不得，毕竟是对穆远洋理亏，怎么样都得受着，只能转移话题：“你以前不都嫌麻烦，在远处工作吗”穆远洋特别讨厌别人说自己保护霍天枢，这点十分重要。她又拿了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说：“遇见了一个老熟人，在龙族见过”微微抿了一口：“她很危险，还很难抵挡，她已经筹划了很长时间，你可能有危险”霍天枢听得一头雾水，皱了皱眉头，看着穆远洋手上的茶杯：“什么意思”穆远洋继续喝茶，终了又淡然道：“呵，野种”
　　呵，尼玛的不能好好交流就别交流。
　　穆远洋女身的样子念力会更强，但是武力和原来没多大差别，应该这个老熟人对念力方面颇有建树。
　　苏忆理笑呵呵地坐在一边的床上：“内个，睡哪里？”每次他和穆远洋交谈总感觉得表现得像个语言困难症患者才行，他忽然想到清思省和这丫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穆远洋依旧冷酷地背对着他，回到：“不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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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序章里一处出现的白色男人就是穆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