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游》罅隙里的春天

2、清明-思谋

　　悲情人物聂长歌的种种事迹现下估计是整个国防大学明里暗里讨论的热点。
　　“诶？这白面书生一样的老聂还有这么了不得的过去啊！”一惊一乍的女声伴随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那为什么沦落到在国防大只教这么一门选修课啊？他那种身手和经历，怎么也得是个…”
　　“哼，人家可是四总部调动下来的，那种地方调下来，说白了就是从天庭打到凡间，再想翻身？哼哼…”一个低沉的男声冷冷道。
　　“谪仙…”
　　脚步声越飘越远……

　　转角处一个纤细的身影定定地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攥得骨节发白。
　　“怎么？替我生气呢？”右侧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南清浑身一颤。
　　“吓我一跳！”回头一看，正是聂长歌一身白大褂，一边松着领带，一边满眼笑意地看着她，不由气恼地埋怨。
　　“故事编得越来越没新意了，也不挑点儿有意思的。”戏谑地挑了一挑嘴角，张望着走廊尽头，“小丫头别听风就是雨的。”
　　南清闷闷地答道：“本来还想去你实验室玩儿的，没心情啦！”
　　“胡说八道，实验室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么？更何况爆破试验马上就要开始了，这种紧张的时候别掺进来。”突然敛起笑容，皱眉正色道
　　“别骗我啦，我前两天才看到凌枫师姐从你实验室出来的，她能去我不能去啊？”分明是惴惴地吃着醋。
　　“凌枫”大脑飞速地回顾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答：“凌枫最近临时跟进了实验，是去替我拿实验数据的。你是来添乱的，快回去！”
　　还没来得及申辩，就被冷脸白大褂无情地往大楼门口推，“哎…你这人….”
　　悻悻地被扫地出门。转念想到凌枫学姐，心里莫名又是一紧。
　　临时跟进？谁不知道聂长歌的学术做派又固执又严谨，筹备了那么久的项目，哪里是随便一个谁说想跟进就能跟进的，凌枫学姐长得又好看又优秀，倒确实是和聂长歌配的很…南清漫无目的地游弋着，不免心里一通胡思乱想。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心事，眼前忽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凌枫学姐！”
　　同样穿着白大褂的长发女子顿了顿脚步，蓦地回首一笑，温暖亲切的气场扑面而来，“南清，你怎么在这儿？下午没有课么？”
　　“我来找聂老师，他把我赶出来啦！说什么我在实验室就是瞎添乱的…”
　　“你别怪他啦，今天晚上九点爆破试验就要开始了，大家都紧张得很，一个数据出问题都会引发事故的，都反复查了好几天了。这不，今天才审定。聂老师也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呀。”依旧笑眯眯地劝慰着南清。
　　“学姐那你现在是要出门？”
　　“嗯，实验室里还焦头烂额的复查数据呢，我现在要把最新的报告送到爆破点的其他同学那里去。”
　　“我帮你送吧学姐！”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既然我没办法在实验室里帮你忙，至少，我可以帮你腾出一个能帮到你的人手来。
　　“我今天下午没课，你留在实验室帮他们复查！”

　　空荡荡实验室里，一个颀长的背影正倚着窗，迎着一抹斜阳悠悠地捧着茶杯。背后的挂钟正不紧不慢地迈向五点。
　　还有三个小时，一切就绪，就等你上钩了。
　　冷不丁，一声清脆的铃声打碎了这诡异的宁静。
　　聂长歌懒懒地接起电话，一双凤眼隐没在黑暗之中：“是我。”
　　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整个空气里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回荡。
　　“对，服从命令，现在全员撤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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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像墨色的浓雾，挈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厚重，在空气里洇渍开来。
　　一切都明明在计划之内，这内部的纷争与斡旋，他明明已经看到过太多太多。可不知为什么，是夜，当黑暗如同沉静敏锐的兽，匍匐蔓延在窗外，企图染指这仅存的一点点光亮时，心里的不安便越来越强烈。
　　冥冥之中，那个不可控的隐患飘忽不定，叫一贯成竹在胸的聂长歌抓不到头绪。
　　抬起手腕，指针已经指向七点。漫长的等待就快结束了。
　　将自己摔进沙发里，闭上双眼。
　　或许…是我多虑了…

　　鬼魅般地，实验室的门口传来轻轻地叩门声，随即咔嗒一声，门被拧开。
　　沙发里的人显得并不惊讶，依旧微闭着双目，“祁瑞，一切还顺利么。”
　　短暂的停顿叫聂长歌睁开眼。“聂老师，祁瑞…应该不会现在回来的。”一双眉眼流转，正对上聂长歌骤惊的眸子，不觉，暖暖的笑意更浓了。
　　皱了皱眉，看来情况有变。不过祁瑞的电话没来，看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小失误。
　　“凌枫，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爆破点，送新数据，耽误了实验…”
　　“耽误了实验？”嘲弄似的提高了音调，“送不送都无所谓了。那天，我一失手动了个数据。聂长歌，真是对不住，你猜九点一过，你的那些虾兵蟹将，还有没有命回来？”
　　年轻人办事儿到底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来摊牌了？
　　“你是…”啜了一口茶，“你四总部的人？这么年轻，倒是可惜了。”说罢玩味地笑了笑，倏地起身凑近她，“不过在我看来目前为止，除了一点小瑕疵，一、切、顺、利。”
　　往日的和煦不复，凌枫微微眯起双眼，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深得跟静静地潭水一般叫她琢磨不透，指甲轻轻掐进手掌里。莫非计算失误，身份暴露的太早了？还是他聂长歌故弄玄虚，在使诈？无论怎么看这个人都是一只老狐狸，我果然还是太操之过急了…这么想着，眼神里竟透出一些平素小心封存的阴狠。
　　“你也掩饰得够辛苦的，只可惜我的人都撤离了。”顿了顿又道，“顺便说一句，听说九点总参谋长的车路过那里，你们这一手借刀杀人倒是计划得挺周全啊。”像是卖了个关子似的惬意地往沙发里一坐，看着凌枫的脸色越变越冷，慢悠悠地继续着：“所以爆破时间被我改成了八点。至于你，凌枫，哦不，林晓霜。”凤眼眯成一条轻佻的线，“你和你的父亲当年一样沉不住气。本来明年的今天该去你坟上献一束花的，真是可惜你竟然没有去送数据……”
　　凌枫咬牙切齿，“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哼，林枫，林晓霜。
　　晓来谁染霜林醉。
　　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聂长歌在心中暗暗睥睨，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一切就被及时扭转了吧。
　　不会因为我，而使任何人受到伤害了吧。

　　“失败了么…”
　　怒极转身的那个人的背影影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痛快快地爆发出一长串尖锐的笑声，划破长空，难掩的得意让她一时竟停不下这刺耳的笑声。“聂长歌，你猜猜，是谁替我去送了数据。”无心之举，竟成了她扭转全盘的最大筹码
　　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找人去送了数据！脑海里飞快地将所有可能的人回顾了一遍，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
　　胸口一声闷哼，夺步飞奔出实验室，那条灰色的围巾在夜风中不安地上下翻飞…

　　“明明没有错是这个地址呀…”南清不明所以，难道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数据采集点么，怎么都没有人？
　　疑惑万分地拿出手机准备找人求救，“诶？没电了？”
　　哎我怎么这么糊涂，这下完蛋了，重要的数据没有送到，万一….南清自责得快要哭起来，可这焦虑还没来得及维持太久，就被惊天的一阵巨响震碎。
　　“嘭……”远处火光冲天，巨大的冲击波挟着砂石走尘将南清重重甩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咳…怎么…怎么回事…”挣扎着坐起身来，胸口被这气波震得腥甜。弥砂走石的爆破场渐渐褪去了硝烟，眼望四周已然一片烟火海。
　　惊愕与恐惧还不及上升，就被第二声更为切近的爆破声压了下去…
　　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自己头顶的上空盘旋着细小的声音，一声声在唤着她。
　　“南清！南清！”
　　是他么？
　　“长歌…”
　　画面全部碎裂，在这惊天的爆炸中，一个身影窜进火海，护在了另一个身影之上。
　　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变成我的弱点…这一切本该由我独自承担。
　　我怎么能让你替我经历灰飞烟灭的劫难？
　　惊雷在耳畔响起，紧紧拥住南清战栗的躯体，眼前灼人的火花闪过，怀里蓦地一轻，仅剩的一点意识都消融在这滔天的火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