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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竹青霭沉 ...

  •   姜川冷哼一声,“为爱丧命。”短暂惊讶后,他已经可以把这些事情连到一起了,蔺家不慎灭了容云,容氏以爱女心切为噱头雇妖灭了蔺家,林竹一命抵一命救了容云,容云复生后后悔不已,想着救活爱人,就与自己的宠物说了,宠物忠心耿耿,因为契约的效用,又因为受人错言挑唆,就来找上他。

      思索清楚这些后,姜川单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托着胳膊道,“你把蔺叔安排好了?”
      南追目光平视前方,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他说想重振蔺府来着,我就把他扔镖局好好振兴去了。”
      “噗嗤。”姜川笑出声,握拳的手顺势捂住洁白的牙。
      姜川歪头看向他,并不知道哪里好笑。
      南追走到断梯上的第一节,与姜川相隔甚近,他缓缓道,
      “不过我还是觉得可疑......”
      “嗯?”姜川摩挲着下巴。
      “容家用的是妖符,还是低等妖符,而且,舅舅走镖时的妖风,听来也不像是仙门可以使出的...容家言辞凿凿道是雇来的妖...用十块仙石。”
      仙界如今势力最大,所用的货币全界通用,仙石自然而然成了最流行的,也是最值钱的,其他界的货币私下仍会不法流通,在各自界门使用。一块仙石抵得了百块魔石,妖石,钱币。
      “不无可能。”
      “可走镖的货物也被妖风带走了,容家偷走那些别家仙门的货物有什么用?”南追的侦察能力不敌姜川,故经常讨教经验。
      姜川再次摩挲着下巴,他思考时手上闲不下来。
      “这样,明日我解决了林竹,再去你那里看看情况。”
      南追始终皱眉,内心自责自己无能,只好点点头,握着披风的手攥了又放,精致的披风都被拉出了褶皱。
      两个人隔着断梯站着。
      “你怎么解决林竹?”南追发问。
      “容云想要让他活。”
      “你什么时候悬壶济世了?”
      姜川乜斜他一眼,“林竹回来了,容云就对咱们有欠,待她回容家看看,这些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南追抿唇思索。
      他抬头,对视,“你怎么断定她肯回容家?”
      姜川狡黠地笑笑,“你猜。”
      “用林竹?”
      姜川笑得更加放肆,“不必回去,走一趟就行了。到时容家想赶人也不能了。”
      南追眨眨眼睛,他好像看到了只狐狸。
      “我先回了。”
      姜川挥挥手,“走吧。”
      南追闷哼一声,扭身走出残破的客栈,他也朝着青山的位置走去,还没走到一半,半个身子消陨,接着是全身,他消失后,客栈里尘土飞扬,尘埃透过月光,怒风把客栈吹得吱吱发响,还混着不知名的吼声,姜川提剑蹿出客栈,磨了磨后牙,朝远地走去。
      夜间总是有些寒。
      姜川食指关节擦了擦鼻尖,负剑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待他离得不见身影,这间客栈也似南追一样消陨了,原地只留了一方石墓,穿过土层往下直穿,最后尘土覆盖了这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姜川次日起身时长街已是雾蒙蒙一片,氤氲的水汽直想往脸上落,暮霭沉沉。
      原来,已经入了深秋了。
      他甩了甩头,脚下顿住。
      ——他宽宽的衣袂被一股强力拽住。
      姜川不自在地皱眉甩胳膊,还未转身,脖上缠住了一条细长的胳膊。
      “好久不见啦!”
      来人掐着故作亲昵的语气。
      姜川舌尖抵着后槽牙,勉勉强强识出了后面这人,差点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腿。
      姜川强力扭开他脖子上挂着的胳膊,转了个身直勾勾盯着这人。这人身穿一袭蓝袍,右臂袖上松松垮垮地印着绛色的印记,有被擦过的晕痕,衣领被欲盖弥彰地紧贴在脖颈,上扬的眼尾挑出妩媚的弧度,正看着他,也不知带了几分伪装。再一转眼,一把油伞严严实实挡住了身影。
      “江鹛。”
      姜川拎住伞顶,手掌一用力,将纸伞硬是抛在了空中,不等江鹛踮脚去接,右臂再一跳把纸伞拢在怀里。浅粉色的纸伞像被水和过一样泥泞,显然是在雾里展开许久的缘故。江鹛微微一笑,把他手里的伞夺过来,顺便用袖子擦了擦他微湿的衣领。
      姜川吸口凉气,没来得及制止,眼睁睁看着他把袖子上的唇印绛色呈唇形抹在了自己的衣领上。一抹绛色在黑衣上显得尤为突出。
      姜川伸手用力扯了一下伞骨,瞬间掰断了一支伞骨,“活腻了你。”他咬牙切齿地说,这种烟火气的东西他向来是厌恶且远之的。
      江鹛面不改色,收回自己的伞。
      他心疼地扫了扫断骨,重新把伞靠在肩上来避潮气。
      “怎么就活腻了?这是不小心,来,我替你擦擦?”
      姜川后退半步,十分佩服他这无理取闹的姿态,摆手赶他道,“不用,我还有事。没事儿就赶紧滚。”
      说着转身顺着刚刚后退的半步继续走向长街尽头。
      “啧,你可真是毫无长进。”
      江鹛这个人,与他算个竹马,从小一起野到大,虽明面上吵闹惯了,私底下也不会斤斤计较,可这个人做事总是出乎常理,姜川也经常摸不着头脑。不过总是没有坏心的,这点他很清楚。
      这也是他们两个说话从不客气的缘故。
      江鹛悄无声息地跟上他,拍拍他的肩,扬眉问道:“你今天是要去找我哥吗?”
      说到他哥,姜川果然停住了步子,微垂着头眼神向上,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自从他被门派赶出来,江鹛他哥江翊就雇佣了自己,主要负责替他办案。
      还是没有工钱的那种,管吃住,只怪他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这位。
      从姜川答应后,江鹛就开始各种打趣调侃他,这才叫不务正业的游手好闲人士。
      姜川抬起一根手指点他的脑袋,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富有节奏。
      江鹛拿着破伞搭上他的肩,一脸我明白的表情,再次拍了拍他的肩。
      姜川无语,就凭江鹛整体风里来浪里走的样子也想不出什么好事,一直把他们的雇佣关系当做不正当的地下交易。
      他这回甩了江鹛衣袖,把人从自己肩上扒拉开,风风火火地向前跑去。
      江鹛习惯地把伞面一撑,看着姜川落跑的背影,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在雨里站了一会儿,他也朝反方向悠然走去,脸上挂着的笑容与平常的微笑全然不同。
      幽深的雨巷飘着他欢快的哼调。

      姜川走到一座青山面前,昨日那座客栈仿佛会移动似的出现在前方,看来是被拦住了。
      他右侧身,就看见容云依旧穿着洗的发皱的红衣,怀里抱着一位青年,是林竹。
      现在这躯干可称为林竹的尸体了。
      林竹的躯体僵硬地躺在容云怀里,青丝整齐地搭在身上,面部呈青色,唇部则被紫色占据。
      姜川向前走了半步,皱眉斜看着死去的林竹。
      他的躯体冰冷且硬,容云抱着他的胳膊也受传染变得僵硬,用仅存的一点热度尽力去温暖他的身体,好像这样人就能醒来。
      林竹和他才一般大,前者就已经受了情爱生死两件大事,后者却平平淡淡地得过且过,果真人与人的生活不尽相同。
      姜川未习过医,他佯作医师的架势在林竹身上瞎摸一通,看得容云心惊胆战。
      “若千金信我,可允我将他带去见我...咳,我师父。”
      容云眼底带着青色,冰冷的眼神看得他也有些低沉。
      容云垂头,再次瞥见他腰间的官府玉牌,将抱着林竹的手臂向前微微托举,有托付给他的意思。
      “拜托了,务必要救活他!”
      魔血在她身体内沸腾,体温骤然升高,脸色逐渐发红。
      姜川有意带林竹去找江翊,毕竟江翊是个全才,医术更是在行。
      他双手接过林竹,男子的身体有些沉重,他依旧把林竹稳稳托在水平线上,容云眷恋地看了一眼林竹紧闭的双眸,压抑住万分不舍。
      “多谢,”顺手递给他一小瓶魔血,“应该能派上用场。”
      姜川提着一口气,带他瞬移去向江翊的屋内。
      二人离开,容云站在原地,又走近远处的青山,临走时又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后方。
      一定会好的。
      眨眼间,姜川托着林竹的尸体已经到了一间房屋前,林竹比他重,好在他力气够大,即使林竹是个没气儿的,也轻松如常。
      他空出一只手敲门,门上是薄薄的白纸似的屏障,他敲上去险些敲破,第一声停顿后,二三声才连贯起来。
      门开,气流带着他扑进房间。
      姜川带着身上的林竹扑腾向前,他眨眨眼,眼前是桌子的尖角,差点把他鼻子戳破。
      他稳稳当当扶着林竹转头看向右侧的榻上,一位白衣仙长正悠哉地斜倚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姜川压下心头的气,他面对着江翊这个木头脸总是没好心情的。
      江翊看着他要发怒的模样面不改色,才招招手示意他把人放在榻上,同时自己起身站起来。
      他站起来时的动作毫不粗俗,白衣飘飘,要不是阴天屋里暗,似乎还能看到他周围的白雾缥缈。江翊从来不会勾勾嘴角,倒是睫毛轻飘飘的,眉峰也很凌厉,薄唇总是紧抿着,不是紧张,只是不悦。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姜川记得有人与他说过,别看江翊这人看上去无牵无挂心狠手辣的,实际上是把什么都看得太重了。当时姜川就瑟缩着摇摇头,现在想起来都是一阵战栗,那是谁说的来着。
      噢,是江鹛,江翊他亲弟。
      姓江的话果真不可信。
      自从江翊雇他替自己办案,姜川就更没好气了。
      虽然姜川对他没什么好感,平心而论,江翊的姿容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他能勉强留下的原因。他跌跌撞撞把人放在榻上,江翊只随意扫了一眼,又看向姜川,把他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个遍,正色问道:“干完活了?”
      姜川才想起他是自己的雇主,装作恭敬道:“完了,只是个小妖...不过南追那边似乎有些问题。”姜川歪了下头,顺带提起南追。
      不提还好,一提起南追,江翊的脸有点冰,如果他刚才的脸色是不悦,现在的脸色就算恼怒了。
      姜川面对他的心思可没这么缜密,也不注意他的脸色,只保持恭敬的脸色等他把自己调过去,虽然微垂着头,江翊也能看见他脸上透出的期待神色,好似在说:“快,快把我调过去,我家小追儿撑不住了!”
      看到这些隐藏信息的江翊挑了个眉。
      他想了片刻,说道:“明日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从姜川手里抽出了容云给他的一瓶魔血,魔血还是温热的,隔着瓶子还在散发滚烫的热度。
      “出去。”
      姜川的面色和他刚刚的面色倒有重合的意思,总之心情不是很好,但只好听话地走出去,甩甩胳膊,替他关门。
      关住门后,姜川深吸一口气,隔着白色的薄屏张牙舞爪,似乎能透过去打在他身上。
      江翊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短短几步路他都能看走神,心里暗骂道个不省心的,把脸上的表情收一收很难吗。
      江翊咽下一口气,将心神放到林竹身上。
      很久没遇到魔了。
      姜川顾不得里面的情况,溜达到江翊的院内,住处简陋得很,偏偏好看得紧,竹林过于青翠,在雨中潮湿着挺立,闻去一片清新,姜川走入竹林,不自在地用手指蹭蹭鼻下。步入这片绿色,仿佛落入了江翊的怀里。
      嘶——太恶心了。
      姜川不再多想,心里打鼓,连忙奔了出去。
      竹林笼上一层纱,暮秋的寒气终于聚集,似乎平凡简朴。
      他在山下的住处连着一片竹林,就像魂村的后山,山鬼的住处,两片竹林一片青翠,一片阴绿,截然不同。至于这片青翠欲滴的嫩竹之后的地方,是难走到的,无人知晓,无人踏入。
      江翊打量完林竹,顺眼瞟过木窗,定了三秒,竹林之景便落入他眼神。
      姜川在一片绿意中游走,只走了五步便搓搓鼻撇撇嘴转身离开,脸上也从未掩饰神情。江翊对此毫不意外,他不再去看闲逛的姜川,而是把心神定在一片竹叶上,仔细瞧瞧,修仙之人耳聪目明程度远高于修士,更何况姜川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少年,他自然比姜川高出多筹。
      好似没什么异常,现在也不是处理这些杂事的时候。
      他又将手抬起要触上林竹的下巴,即将肌肤相触才恍然想起变出一层白缎隔开二人肌肤,白缎搭在他手上滑溜溜的,江翊抿唇垂眼,慢悠悠地替林竹修复。
      江翊脑内慢慢地旋转,思虑旋成一片,最后总结成一句话缓缓吐露出来道:“还好没进去。”
      他又抿住唇,面容清嘉,心底百转千回。
      姜川领上的痕迹,可真是够放肆了,仙门清净地也敢带来烟火色。
      手下白光乍起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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