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御语》仰头见春台

5、茶庄暗渡

　　“舅舅。”南追右臂环到左臂上，恭敬又少了庄重，“蔺府上可有妖？”这一问直戳重点，问得蔺青愣了神，等他缓过神来看向南追时，对方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南追从小于蔺府居住，蔺青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不露痕迹正色回道，“妖？这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些低等妖物，没什么大用。你问这做什么？”
　　蔺青斟了一口茶，细细品味，舌里泛着苦味儿，他身着深红色衣物，有黄纹加饰，简单束起的头发干枯毛躁，南追指向正门上未清理干净的死符，“这是低等妖做的？”
　　蔺青的眉毛轻轻抖了抖，脸上的皱纹分布密集，“你怎么认为这是府里的妖做的？高等妖什么做不出来？”南追信步走到次位，不慌不忙地坐下，闲聊一般淡然地看着他说：“高等妖怎么会屠蔺家满门？还刚巧不巧地，只留了舅舅一人。”
　　几天前，蔺府一夜之间惨遭屠门，全府上下唯一幸免，就是蔺青。南追赶回来时就看见蔺青正坐在这个位置喝茶，难免使人生疑。
　　蔺青直言自己出门逃过一劫，而今仍优哉游哉地喝茶，但正常人都会先担心自己的安危。
　　南追对他多看了两眼。
　　“你再看也生不出花儿来。”
　　南追一噎。
　　“跟随你前去的随从呢？”蔺青闻言摆摆手，扼住另只手叹息，“唉，尚可不提。原本是十五人……”
　　南追睁大着眼睛，脸上浮现了不一样的神情。
　　“罢啦……罢啦。”

　　“事关重大，请舅舅莫要敷衍。”南追正色道。
　　蔺青用手按摩太阳穴，只觉气愤不已，“外面已经谣传我出卖蔺府——怎么？你也怀疑舅舅？”南追面不改色。
　　“嘶——这脾气，跟你娘还真像……原本的十四人被我半路打发了一半，因为途中危机四伏，是个人都能感知到，剩下的都是亡命之徒。”
　　南追眼底毫不掩饰的一抹悲伤刺痛着他的眼睛。
　　“都过去了。”
　　南追眼底漠落丝毫不减 。
　　“呵呵，说来也怪，雇的几个亡命之徒，草木皆兵，有风吹草动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镖车里…按理来说，陈家出来的镖师不会这么怯懦，我都要以为他们是偷跑出来的小娘子啦。”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自然是走不远的，慢慢地蔺老爷就成了打头的，待他在第四阵怪风吹过转头时，就被自己的长发甩了一脸。
　　呸。
　　等他勉强睁开眼，一队人马已经没有了踪影。
　　于是他不可思议地连人带车飞奔回来。
　　“货物呢？”
　　南追边问边回想，好像是在院里见了一辆镖车。既已开口，也不好驳回。
　　“喏，就在院里。”蔺青手指院口，又是一阵怪风吹过，沉重的箱子躺在车上一动不动，却已经变成了空心儿的。

　　姜川随着离开魂村，在不远处荒丘旁的一个茶庄歇脚。
　　想起那大叔的话，他都有些毛骨悚然。
　　“我就是进京城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村里以前被山鬼留那的一个男人，不会认错…他左手抱着一个女娃，右手也有一个女娃，啧……看着就是不干净，不知道让多少人…”他说到这，看了眼姜川，“这山鬼咋能让他出来……所以，我才疑惑。”姜川想了想那个半大的山鬼，勾了勾嘴角，“确实，其中内幕我不清楚，但是，山鬼一说，的确是空穴来风。它应该只是隐居在后山，不曾害人性命。”
　　大叔叹了口气，“明明都是村里成家的人，非出去云，就当死外边了……亏了家家户户给他们烧钱！”他啐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转头对姜川说，“少侠好走，这几天麻烦你了！”
　　说完佝偻着背离开。

　　进了店门。
　　这店家起初实在是没有好脸色，匆匆抬眼，他一个江湖术士，看着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主儿，不至于让他跑到跟前儿溜须拍马赔笑脸。
　　打脸响亮。
　　姜川的脸着实让他惊诧一瞬。
　　就像所有姑娘见着他的脸，被惊艳到。
　　这话着实不夸张，姜川其人，最大的优点是面容姣好，钟灵毓秀，甚至于眼底有些妖媚。第一眼不至于惊艳至此，但店家已经偷偷瞧了好几眼了，每瞧一次心里总会偷偷添一些好感，暗暗想着把自己的两个女娃儿叫过来。
　　“一盏茶，谢谢。”
　　姜川目光对上店家藏着的小心思，不以为奇。
　　店家匆匆收起自己的小九九，掂着茶壶熟稔地添茶，状似无心过问，“公子是外来的吗？”
　　姜川吃着茶点头。
　　“京城的？”
　　他放下茶碗，对上店家眯缝的三角眼，“神了，您可真准。”
　　店家哈哈一笑，“那想必是为了魂村一事前来的。”姜川捧场地拍拍手，“不错。”店家心里暗暗剜了魂村村民数十刀，呸了数百次，暗骂一群垃圾。
　　他面上还是宠辱不惊，换上笑脸，“那可真是辛苦您啦。”姜川不语，这人谄媚的笑让他很不舒服，他宁愿回去面对破败的魂村。
　　“您这么厉害的，听说可是收服了妖哇。”
　　听闻是厉害人物，店家痴痴笑着，夸张地张口，微弯的腰似乎在显示他很敬重，也没注意到这个动作配上油腻腻的脸是如此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