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记忆》半壶梨愁

5、第一次，有人依依不舍的送我离开

　　在来宁大之前，我也以为计算机是个简单的活计。它四方四正的摆在那里，看着和电视差不多。来了以后才知道，它果然单纯的可爱，竟然只识得0和1时，我曾信誓旦旦的想教它认识2。后来发现2的人是我，而且是特别2的那种。
　　除去有课，我都奔波在兼职的路上。当大三开始时，身边的才子佳人都扛起了考研大旗。我也不能免俗的纠结了一下，后来接了养母的电话，她说海棠马上高二了，需要钱上大学，这些年养头猪也该出栏了，怎么偏偏养了我。
　　我本来想反驳一下的，后来想想我和一头猪比，赢了也没啥好光彩的。它奶奶的，我一世英名栽一头猪手里了。
　　“我们村张家小子，和你同学的那个，还记得吗？”养母突然贼兮兮的跟我提起一男娃，感觉不是太妙。
　　我警惕的敷衍道：记得记得，不就那个常年吸着两条大鼻涕的臭小子嘛！
　　“什么臭小子，人家虽然没考上大学，这两年在家养猪可发了财了。”她眉飞色舞的，好像是她发了财了。“前几天他还问叨你的，我觉得他对你有点意思。”
　　“停停停，你想说什么？”我打断她，隔着电话我都闻到了猪屎味。
　　她对我打断她的话很不满，生气道：给老娘回来结婚！嫁给他海棠大学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能不能考上还不知道呢！”我小声嘟囔道。
　　“说啥！？敢不敢给老娘再讲一遍？！”她隔着电话吼道，我赶紧将电话离的远一点，怕聋了耳朵。
　　在养母的一再催促下，我终于决定牺牲十一假期，去赴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后来发现，这桩全民看好的婚事，真的只是有点意思。
　　我离开唐家村的时候，村头的狗都装作不认识我，一声不吭的；回来时，它吠的好像我是进村的侵略者。但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养母准备用我换海棠的学费。不就是侵略么？
　　我生气的瞪着它，这世道，连一只狗都看我不爽了嘛！唐一，你的炮弹呢！我在心里鄙视我自己。我不是糖衣，也没有炮弹，所以，我只是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见到张七子的时候，他正穿着肥大的衣服站在猪圈里打扫猪粑粑。我捧着一把瓜子，边吃边吐。他让我出去，我以为他是关心我，怕那些小猪崽子把我熏臭了。
　　等他出来才知道，进入他的猪圈是要消毒的。在他眼里，我身上携带的细菌比猪多。但我尊重他的专业精神，如果他不小心谨慎些，也发不了财。
　　我们都遵从了父母的意愿，匆匆的摆了酒定了亲。对，我和张七子。
　　听说他的名字，寄托了他爸妈的深切厚望，就是能生七个儿子。奈何天不遂人愿，他是家中独子，生了他以后，他父母再没生养过。不过他家的猪倒很争气，自从他靠着养猪发家致富，我的准婆婆逢人便说：我家一个抵别人家七个。
　　我不知道这里的别人指的是谁，没有人愿意对号入座。但乡亲们看着他家的猪圈越建越大，钱越挣越多。也不免摇头叹气，又不得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之心，谄媚道：是，是！张家妈妈说的是！
　　当张家的彩礼用大红箱子抬进唐家大院时，养母笑的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对于我和张七子的婚事，大家都很满意，毕竟是喝过墨水的女人。他们都说等我毕业了就回村当个老师，男人养猪赚钱，我相夫教子，天造地设。
　　张七子似乎也很满意这桩婚事，只挠着头，看着我呵呵傻笑着。
　　我走的时候他将我送到车站，这是第一次，有人依依不舍的送我离开。我突然就有了一种留下来的冲动，但这种冲动稍纵即逝了。
　　火车进站，人潮涌动，张七子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红着脸偷偷的亲了一口，便着急忙慌的跳下月台跑了。
　　我看到他跳下去的时候，扭了一下，他也回头呵呵的冲我傻笑。揉了揉脚踝，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