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记忆》半壶梨愁

3、野孩子，有我一个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起来淘米熬粥。着实吓了养父母一跳，其实养父是真的跳了。养母刚生了两个孩子，虚弱的紧，根本跳不起来。
　　“你一五岁的娃娃，去哪儿弄得水？”我指了指水池边的桶。养父顿时一蹦三尺高。“他娘的，那桶是你养母的夜桶。我刷干净放了水，为了不生异味，你他娘的用来煮粥。”
　　我跑的挺快，趁他蹦起来尚未落地，我已经跑出了三里地。我一五岁的娃娃，就想讨好你们，我错哪儿了！昨天还是饭桶，就为了一对孪生，就用来尿尿了。你们谁通知我了？我同意了吗？
　　我坐在地头看着麦苗被风吹起一波一波的麦浪，远处的孩子牵着狗，带着风筝在田间的小路上奔跑打闹着。我默默的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诅咒那些幸福的人，有爸妈就是不一样。不像我，捡来的。一闯祸就田间地头躲着不敢回家。
　　“唐一，是不是又闯祸了？”村支书骑着他的电驴又田间地头乱窜着，看见我就像看见亲爹似的，笑的满脸油光。我瞪他一眼，想回一句：去你八姨姥姥的，也不知道给我找个好爸妈。想想觉得不妥，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谄笑道：李叔叔，今儿发型真好看！
　　他得意的用手捋了捋油光锃亮的几根毛，都快秃了，还不死心的将地方理向中央，真以为地方包围中央，就能取得革命式的胜利嘛！马克思列宁主义可不是形象工程，我一五岁的毛娃娃都懂，他还屁颠屁颠的，以为自己是村里一枝花呢！
　　马克思列宁是谁，我一个五岁的娃娃自然不知。不过是时常听村子里的邓爷爷提起，邓爷爷说他参加过朝鲜战争。我不知道朝鲜战争是什么，听他的描述，好像还挺可怕的，死了很多人。
　　“邓爷爷，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回来的？”我睁大两个眼睛，扑闪扑闪的问他。其实我想问你为啥没死？但觉得对一个老人家说这种话，会遭雷劈的，又架不住心里那点疑惑，才采取了迂回战略。
　　他用拐杖敲我的头，抽了一口烟斗，道：我是为了两斗粮食才参加的战争，可不能把命丢了。
　　他吐出的烟圈浓厚而呛人，跟隔壁家的烟囱似的。我时常在想能不能也用稻草堵起来，但他拐杖太长，会打死我吧，只好作罢。
　　我晃晃悠悠的从家门口路过，抻长脖子往里望。养父已经做好饭并给养母送进了房间，房间里又是一片父慈母贤的天人之乐。
　　“你不是喜欢海棠嘛！两孩子就叫海棠吧，哥哥唐海，妹妹唐棠。”养父看起来对这姐弟倒真上了心。废话，那可是亲生的，能不上心嘛！
　　“明明先生的唐棠，唐海是弟弟。”养母“滋啦”喝了一口粥，一边嚼一边道。
　　“女孩子嘛，总要被男孩子疼爱保护的。啊！？不能像那个唐一，野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唐棠粉嫩的小脸道。“唐棠，以后有爸爸和哥哥两个男人给你撑腰呦！”
　　我啐了一口唾沫，遥记去年今日，我用西瓜子噎死表哥养的鱼时，养母满院子追着我打。
　　养父一边修理粪勺，一边啐了一口唾沫，道：要是自己能下蛋，何必受这野娃娃的气！养母僵硬在那里，保持着挥舞柳条打我的姿势，像是被谁点了穴。不一会儿，她愤愤的扔了手里的柳条，道：不能下蛋的是你。
　　养父一听，扔了手里的粪勺把，顺带着踢飞了粪勺。点燃一只自己卷的烟卷，道：你能生，找隔壁老王生一个给我看看。
　　我趁着风云将起之时，早已躲到了大门口，抻着脑袋道：隔壁是李叔叔，不姓王。
　　这两个人顿时火冒三丈的回头看我。我立刻做好跑的准备，并回头道：确切的说，他比你大，应该喊大爷……
　　不待我话音落下，他们倒是齐心合力，只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决定了开启男女混合双打。我跑的倒快，一溜烟便潜入了南山森林。自那天后，也不过三个月的光景，养母倒真怀上了，还生了一对龙凤……
　　我“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唐一，你怎么这么龌龊，野孩子有我一个就够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守的住的名号，如果再给别人抢了去，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海棠，你们一定是亲生的，肯定是，也必须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