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夙榆

3、重生

　　“你说的男人是王建国吧，梦媛走了没很久，王建国就被王倩叫住，不知道讲了什么，脸都黑透的跑了出去，过了会王倩也跟着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警官，你们找到了梦媛要尽快让她回来呢，我这还有她掉下来的玉佩。”

　　房东老太面对几个便装警察的询问，说的明明白白。

　　中年警员方木点了点头，道了声感谢后，带着笔录和几个警察出了院落。

　　天很黑，几个人脚步微沉。

　　几乎可以确认，小男孩报警说看见的女孩，就是梦媛。梦媛出去后，被房东老太口中的王建国带到了巷子里，同行的应该还有王倩。

　　他们现在在哪里，绑架仅仅只有十二岁的梦媛，又是要干什么……

　　“和所长打电话汇报现在调查的情况，然后让所长派人，去调查王家人，以及梦媛的所有资料。”方木皱着眉吩咐，身旁的记录员小张立刻拿出手机。

　　两个小时后，几个人出现在了市中心的医院。

　　“这两个人啊，他们是之前我们一个病人的家长。”

　　特地被叫过来与之前王叔王嫂接触的护理员小张回忆道：“病人是他们的儿子，一个不足一岁的宝宝，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今天早上他们强制的把宝宝带走了，我当时极力劝阻，哦……我记得王倩当时神情恍惚，她一直说，有心脏了有心脏了，我还很奇怪，医院并没有合适的匹配脏源啊，因为是监护人，也没有拦阻下来。”

　　“心脏！”方木很敏锐的从小张的话中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他问道：“既然宝宝是先天性心脏病，到底有什么方法，才可以治好？”

　　“这个我比较了解，婴儿是全身青紫送过来的，当时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常规性的药疗用处不大，做过一次根治手术但失败，只考虑住院观察一阵子再试试心脏移植，然而婴儿的心脏只能移植婴儿的，还要适配，我们也一直在找，谁知道孩子直接被他们带走了，孩子病的太严重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嘛！”主治医生回答了方木这个问题。

　　见方木脸色难看，主治医生试探问道：“是不是那个宝宝……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打扰了。”方木沉重和几个新警员离开走廊。

　　警车在马路上行驶着，翻看着查找到的王建国与一个陌生男子的聊天记录，方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微微叹息。

　　完整的脉络，在他脑海里连接，故事，让人胆颤心惊。

　　一对贫穷夫妇，刚生下来的宝宝生病，治疗很久没有气色，巨大的经济压力几乎拖垮了一家人，他们不再信任医院，去找偏方，去找朋友，结果，相信了所谓的心脏移植，割肾卖钱去做黑手术，并绑架邻居家的孤儿梦媛，想用她的心脏，换给自己的宝宝。

　　哪怕有一点点医学常识都应该明白，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和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心脏大小都不一样，何谈移植，这就是一场骗局，却酿成了一个悲剧。

　　现在只能希望悲剧，不要太让人寒心。

　　“叮铃铃。”警察所的办公室，一个电话突然打来，所长靠在椅子上假寐，被电话惊醒，他按着太阳穴，接了起来，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停滞。

　　“一共是五具尸体，全部在车厢内。”现场围了一条警戒线，一个警员神情依旧惊恐未定，他对着连夜赶来的所长喘息道：“这里是废弃仓库，堆积着很多的集装箱，卡车在角落，并没有被附近的工作人员发现，至于现场情况，如果不是有人报警，我们也不会知道。”

　　“等等，既然没有人发现，为什么会有人报警。”所长紧皱眉头，对警员的逻辑不顺表示疑惑。

　　警员咽了咽唾沫，解释道：“因为报警的……是当事人。”

　　“梦媛，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害你的，我不想害你的……别杀我，别杀我。”一个女人蹲在角落颤抖，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她叫王倩，是王建国的妻子，报警的人就是她，但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方木和所长一同看着王倩，方木沉抑道：“可能是疯了，真疯假疯还不知道，恐怕需要到医院诊断才明白。”

　　“车厢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所长咳嗽着问。

　　方木摇了摇头，寒声回道：“惨不忍睹，已经确认身份的有王建国，梦媛，还有王建国的孩子，另外两具男尸正在调查。”

　　“王建国是被枪杀，死亡原因初步诊断为子弹射入胸口导致胸骨碎裂挤破心脏，孩子是窒息死亡，梦媛，也就是受害人，死亡原因暂未调查明白。”

　　“还有两具呢？”

　　“被砍死的，我们在车厢里找到了一柄消防斧和一把史密斯.威森转轮枪，应该是王建国砍死了两个人，自己也被其中一个枪击死亡。”方木顿了顿脚步，“现在，唯一需要调查清楚的，是现场的情况复原，还有，梦媛的死因，她死的，真的太不合常理了。”

　　冰冷和黑暗，包裹着梦媛。

　　她睁开眼。

　　发现自己在一片血色的海水中，她无法动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像被什么给压住了。

　　很难受，很可怕。

　　她努力的想要挣扎。

　　体内的氧气在慢慢耗尽，窒息感无可避免的袭上脑海。

　　意识逐渐消磨。

　　眼前，黑暗扭曲之时，那股窒息无力之感消失了，转而的，是炙热的火焰，眼前的一切都是火，剧烈的高温灼烧她每一处的肌肤，她发不出声音。

　　无声的嘶喊，远比痛苦的尖叫，来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

　　对痛感几乎麻木的梦媛，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前方一片黑暗，她怎么走上来的，倒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是知道，越往前走，她就从路的两旁看到越多的和她一样的人。

　　目光呆滞，神情漠然，脸上像蜡像一样，抹了很厚很厚的油，油蜡滴滴答答的滴在地面，成为了她路程中不会停歇的声音。

　　而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路，说是走，倒不如是漂，因为所有人的脚，都没有落地，梦媛看了看自己。

　　她很奇怪，她是站在地面走路的，她并不和其他路的人一样。

　　慢慢往前，不知多久，前方的黑暗消失了。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

　　而她的眼前，出现一个池塘，水很清澈，她走到边上，看着水中倒影。

　　那是一张清爽干净的脸，梦媛笑了笑，可水中倒影的那张脸，并没有做出微笑的表情。

　　反而眼中充满了仇怨的，看着她，看着自己。

　　梦媛被吓到后退了两步，她深呼吸的缓了口气，再度靠前，向池塘望去。

　　湖面的倒影回印在她的瞳孔里，确实是她惊恐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刚才，她看错吗？

　　梦媛正在疑惑，水中那个倒影，却再度扭曲。

　　湖面突兀的伸出了一双手，随即，一具身体，横躺的漂上了湖面。

　　身体没有穿衣服，脸长的和梦媛，无一不同。

　　她张开唇，对着呆滞在那的梦媛冷笑。

　　“不用害怕，我，就是你。”

　　“你不是我，不是我。”梦媛惊恐的想要转身逃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能看着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从湖面上站起来，浑身散在黑气的将湿润的手，放在她的左眼上。

　　从今以后，你将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耳畔声音在回荡，眼前，失去视线，她最后的意识，只觉得触上她眼睛的手，冰冷到可怕。

　　“尸体没有任何伤痕，没有检测到内部伤痕，也没有死亡征兆，鉴定结果：无。”

　　拿着诡异的梦媛的尸检报告，方木和所长站在病房门外。

　　“梦媛是孤儿，被遗弃到孤儿院，住到五岁，后孤儿院倒闭，跟着老院长，生活三年，八岁那年，老院长死亡，从此，梦媛就过上了流浪的生活，辗转中，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

　　“听起来像故事。”所长叹了口气。

　　方木靠着墙壁，将烟从口中取下，恍惚道：“事实上，很多现实远比故事更加可怕。”

　　“也对。”所长工作几十年，大约也能理解方木感慨中的情绪。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皱起了眉头：“那个女孩，是孤儿，没有亲属认领尸体，该怎么处理。”

　　“通常都是做火化处理，你有什么想法。”方木看着所长，给他递过一支烟。

　　所长接到手中，点燃后吸了一口，平静道：“死的太奇怪了，事情没停息清楚之前，先留着！走吧，进去看看，这么久也没有松口，也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所长推开了身前的病房门。

　　那夜后，王倩被送到第一医院的精神科，鉴定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的精神，居然没有任何的异常。

　　也就是说，王倩在装傻。

　　警察对王倩审了足足三天，王倩一语不发，最后撞墙并绝食，因为有自虐倾向，警察无奈还是送回医院看管。

　　进到房间，眼前的情景，让所长和方木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唾沫。

　　负责看管王倩的小片警，居然昏倒在地，不知生死。

　　而王倩，站在阳台边，随风摇晃。

　　“王倩，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所长立刻反应过来，拦住想要把倒在片警拉过来的方木，对着王倩的方向道：“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吧，你看着我，我们聊聊。”

　　一边说话，所长一边用眼神意识方木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刺激到王倩的动作。

　　王倩的表现，是很明显的自杀，到这一步的人，心理的承受压力，都是极点。

　　听见身后的声音，王倩慢慢转过了身，看着两张惊惶的脸，王倩披头散发的大笑，语气忽重忽轻道：“王建国在楼下喊我了，我要下去陪她。”

　　“你听我说……王倩，不要……”最后的两个字还在房间回荡，阳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这是八层。

　　“咚”如同西瓜破开的沉闷声，在楼下响起。

　　方木慌忙的跑到窗口，所长慢慢蹲在了地上，他看着地板，一语不发。

　　逐渐有尖叫和喧闹声响起，医院，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碰”身后巨大的声音让中年女人觉得奇怪，她怀里刚刚退烧的小男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小男孩觉得脸上溅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抹了一把，发现手心通红一片，内心的恐惧让他放声啼哭。

　　“脸没事呀。”看到血后，吓的半死的女人赶紧拿纸巾给孩子擦脸，孩子的脸擦拭干净后，在灯光下白里透红，并没有伤口。

　　那么血，从哪来的？她疑惑的转过身。

　　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一个倒在血泊的人，那个人的脸有些熟悉。

　　瞪大眼的同时，她想起来了，前几天那个巷子，她看见倒在地上女孩身后，站着的一个女人。

　　是她。

　　反应过来的她捂着孩子的眼睛退后两步后，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王倩，眼珠正死死的瞪着她。

　　“啊！”迟来的尖叫，从女人的口中发出，她急忙的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但为什么，眼前的路，越发模糊，她的眼睛，似乎看不清了。

　　“咯吱，咯吱。”停尸间的一个冰柜，一个被寒气覆盖的女孩，肢体在微动，很快，女孩睁开了眼。

　　面前有白布遮挡视线，梦媛奇怪的动了动手指，虽然有些僵硬，但还可以活动。

　　她缓慢的用手，将面前的白布扯开，周围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然后看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吗？

　　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再去想这个问题。

　　梦媛小心的用手，触碰四周的围壁。

　　密闭的地方，像一个棺材，但四周摸的，都是冰凉的冰块，不断涌出的寒气，虽然让她非常舒服，可她不想呆下去了。

　　她要出去。

　　用手指触碰着每一处地方，很快，梦媛就发现上面，好像可以推动。

　　片时，并不大的冰柜，被一只小小的手缓缓推出，一个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周围皆是一模一样的冰柜，还有一些放在金属板的尸体，也都被白布掩盖。

　　将身旁的一块白布放下，梦媛十分平静，第一次看见尸体，她并没有害怕，相反，有一种说不明白的亲近。

　　她应该，死了吧……阴间，也有停放尸体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