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氏江湖之滕远镖局》庸人自扰

4、比武

　　我以为炼琉会要我留下，但他没有，甚至没有再提起竹林里的事。
　　出发的那天炼琉没来送我，只有清扬的笛声直到下山后仍在耳边回绕……

　　炜焰山庄每年三月都会召开比武大会，为的是招揽高手扩充实力，从西域经商到赌坊青楼薛炜都有经营，比起名门正派的弟子，他更想通过比武来吸引愿为钱卖命的无名浪客。
　　想要获得名册，我必须先接近薛烽，并获得他的高度信任，三月的这场不问出处的比武大会，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没有去想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走近薛烽身边，五年的磨炼已经让我学会了忍耐，也从根本上改变了我的气质与外貌，原本天真快活的少年郎已不复存在，映在镜中的是一张苍毅的脸和一双看不透的眼，我的声音亦不再清亮。

　　五年前我是被压着进去，气息奄奄的出来，五年后我是用自己的双脚走进去的，却不知能否留存一丝气息离开……
　　炼琉再三叮嘱我，看到薛烽千万不要冲动，他希望这次下山能让我知难而退，断了报仇的念头，但他也知道那多少个夜晚被恶梦惊醒、汗湿了衣裳的仇恨，不是如此简单就能消了的。
　　他怕我会以命相博。

　　在见到薛烽之前，我也做过很多设想，问自己看到他后是否还能按乃得住忿恨，然而在看到他的那刻，我心境居然格外的平静，平静得对周围一切都恍若无视，我跟他的仇与对他的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渗入了血液里，它们印得太深了，深得在我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薛烽命人在山庄里搭了个很大的擂台，第一天客套过后就是初赛，我轻松过关。
　　整个比试分了三天进行，每过一轮就筛去大半，第二天的比赛过后，一百多个参赛者中已只剩下十六人还被准许留在山庄里。
　　晚上睡觉时我闻到一股几乎无味的淡香，睁眼时发现窗外有条人影闪动。
　　“谁？！”
　　质问的同时我破窗而出，原本在窗外的黑影也立时窜离。
　　他的身法很快，我追在他后面跟出了很远，眼见彼此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却还是被他一个闪身甩脱在楼宇之间。
　　我追丢了方向，亦迷失了回房的路。
　　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在这明月当空的夜间，让我有点失神。
　　“这位兄台，能不能赏脸一起过来喝一杯？”
　　笛声停了，一个宏亮而清朗的声音引我回头，离我所在处不远的房宇顶上竟然坐着个年轻人，眼睛很亮，英俊的脸上带着让人轻松的笑，他一手抱着个酒坛，一手握着笛子却仍高举着向我挥动。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纵身跃了过去。
　　他像是我们相识已久般的招呼我坐下，把酒坛子塞给我：“喝。”
　　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后递还给他。
　　“你不怕我在酒里下毒？”他颇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不像。”
　　虽然一个幽怨，一个欢愉，但那笛声还是让我想起了炼琉，那无忧的笑容也让我隐约想起来以前的自己。
　　炼琉知道的话，一定会责怪我的，想到这，我不由的轻笑了出来。
　　他有点吃惊，夸张的瞪大眼睛：“原来你也会笑？”
　　我警惕的看他，他连忙解释：“今天比武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留意你，因为你很强，但一天比试下来都不见你有任何脸部表情，我还想是遇着个怪人，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遇上，更没想到会看到你笑。”
　　“抱歉，我不擅言辞。”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我跟他道歉，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放下酒坛，对我一揖道：“在下宋翔羽，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还了他一礼：“殷义仁。”
　　殷是炼琉的姓，义是爹爹的名。
　　他突然凑过来在我身上闻了闻，皱眉道：“殷兄，你身上有股软筋散的味道。”
　　“前面睡觉时窗外有人放烟，一路追来却在这迷了路。”
　　“明天就是决赛了，早听闻每年到这时候就会有人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知今晚又会有几人中招。”他呵呵笑着抓过坛子喝了一大口。
　　我“哦”了声表示作答，宋翔羽喋喋不休的问了下去：“对了，殷兄，你师承何门何派？”
　　“我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荒野，正好家师路过将我抱了回去，传了点武艺，家师只是一隐居山中的无名叟，哪谈得上门派。”
　　我不动声色的对他建起了防备，宋翔羽却听了肃然起敬：“殷兄武艺如此高超，尊师必定是位世外高人，有机会真希望能拜见一下。”
　　“家师已于半年前寿终，临终前嘱咐我下山看看，不能终日窝在山里，来到此地正好听说烽焰山庄召开比武大会，就想过来凑个热闹见识下。殷某一山野草夫，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宋兄见谅。”
　　下山前炼琉早就替我编造好了身世，我的武功融合了各家的特点，令人看不出出处，但同时也容易招人怀疑，索性打个迷魂阵，任由他们猜测却又无从考证。

　　我不知道这么说宋翔羽信了多少。
　　一坛酒喝完后，他带我一起翻了几个房顶，落地时已到了我住宿的别苑。
　　他落地很轻，很稳，我们互相到了别后，各自回房。

　　第二天比试时，我和宋翔羽被分在了两组，我们各自从组中脱颖而出进入最后的对决。
　　“两位好身手！来！最后比赛前老夫先敬两位一杯！”
　　薛烽第一次离席走上了擂台，身边除了个端酒的小童外一个弟子也没跟上来。
　　我和宋翔羽端起了酒杯，薛烽昂头先干为敬。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下面围观的人群中射出一丛暗器，细如针，在烈日下闪着乌光。
　　剧毒。
　　薛烽堪堪避开。
　　人群骚动起来，两条汉子从中跃了出来，持剑向他刺去：“薛老贼！纳命来！！”
　　薛烽冷哼，双手做鹰爪状往利刃抓去。
　　他的背对着我，就在我伸剑就可触及的地方，空门大开，我犹豫了几秒钟，已能想象到剑从背后刺进他心脏的感觉，却在下一秒时挥剑格开了一名刺客。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他。

　　宋翔羽也出手了，两名刺客没过几招便在我们剑下毙命。

　　我和宋翔羽的比试因为这件事而取消了，薛烽把我们尊为上宾设席宴请，与到场的几位掌门人一桌。
　　我若无其事的与他们一同相互敬酒，他们的脸我熟得很，却没人认出我来，或许对他们来说，五年前滕远镖局的事，根本不值得一记。

　　席间薛烽故作不经意的问我：“殷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殷某居无定所，走到哪算哪了。”我淡笑下，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夫近几年基业越做越大，又有幸得武林中几位掌门赏识推举为武林盟主，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结下了不少仇家，正想寻像殷公子这样仗义勇为、武艺超凡之人做左右手，帮老夫继续开拓基业，不知殷公子意下如何？”
　　薛烽刚说完，同桌的几位掌门就开始起哄了：
　　“殷少侠，薛盟主宅心仁厚，你跟着他绝对能有番作为！”
　　“是啊，难得薛盟主这么赏识一个人，殷少侠你就快答应了吧。
　　“这……”我假装又犹豫了下，然后顺水推舟的起身，对薛烽举杯：“殷某蒙薛盟主错爱，愿为盟主一尽绵薄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翔羽笑道：“恭喜薛伯父喜得猛将。”
　　“薛伯父？”
　　我愣了下，薛烽点点头：“忘了向大家介绍，这位宋公子是我世侄儿，他就是宋家堡的下任当家。”
　　北方的宋家堡，我知道，几乎九成以上的好马都出自宋氏牧场。
　　一匹宋氏牧场的三等马脚力也能顶得过其他牧场的上等马，对江湖人来说，好马与名剑都是难求之宝，宋家堡在江湖上地位自然也高得很。
　　我看他的眼神，却开始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