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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来自穿越的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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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述昭放下护着头的手臂,模模糊糊看见有个身影护在了她面前,这人穿着书院学子的青衫,长发随意绾了个马尾。因是逆着光,只在她面前现了个朦胧的背影来。
那人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自己同窗,也挺有本事的啊。”
话声清脆,却是个女子的嗓音。
打头的那位看清人模样声音都扭曲了:“凌靖安,你少多管闲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道:“多管闲事?欺凌同窗这可是个大罪名,告到夫子那儿,定是有奖有罚,落不到好的可不是我。何况——”
她将书包往秦述昭怀里一丢,活动活动手腕,话里隐隐带着三分笑。
“——何况,就你们几个,也敢威胁我?”
这是一场一对多的,武力非常不对等的战……碾压,最后以单枪匹马拿下超神的我方参战人员获胜。女子人高腿长,比小男孩里个头最高的那个还要高一个头,轻轻松松就把书包抢了回来。捧砚得脱围困,忙不迭地跑到了秦述昭身后去,而秦述昭则看得满脸呆滞。
几个男孩子见点子扎手,丢下句狠话就跑了。唯留虐完菜的这位神清气爽风轻云淡,从怀里掏出块手绢装模作样地擦手,忽然像听到了什么似的,抻着脖子踮起脚来左右看看,然后一把抓起秦述昭的胳膊,带着她撒腿狂奔。
秦述昭身不由己,一手还要扯着捧砚,主仆俩被她带着从小树林一路跑到女子号舍,总算拎着空问:“……跑什么?”
女子东张西望,好容易才抽空回了她一句:“夫子过来了,能不跑么。”
说着她好像终于确定了安全,收回目光来打量她一番,笑道:“我叫凌靖安,你叫什么?”
作为一个重生女,秦述昭无疑是不合格的。
她既没有觉醒也没有黑化,连前世有什么大事都不记得,顶多是想逃避掉上一世早死的结局,结果跌跌撞撞又被推到了一个前世从没有经历过的领域。一步错步步错,叫人嘲讽欺凌,也算是理所应当的。男子的领域,女子去涉足总是不好,被欺负实在是太过正常。
而作为一个穿越女,凌靖安觉得自己简直太合格了。
虽说是穿到古代,还是个身为历史宅的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朝代比较两眼一抹黑,但是,画重点,这个朝代是有女官的啊!
不是什么宫里服侍皇后妃子们起居住行的那种不入流的女官,而是正正经经参与朝政的女官!
凌靖安当时就炸了,幸福成一朵天边的烟花。
我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才女,和那些什么杀手医生财务翻译穿越过来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绝对是一股清流,一朵奇葩,在这个世界绝对能一展所长,从此过上锦衣玉食,僮仆成群,逍遥自在的日子!凌靖安信心满满。
至于这么自信满满的原因么——她在穿来之前,是个工程师。
正儿八经下工地画图纸研究材料配比,蹲在淬火池旁研究零件硬度的那种。
从男人堆里硬生生拼杀出来的经历让凌靖安充满了壮志当伸的自信,手头掌握的东西又在古代极为适用,她想不出有什么能阻挡自己功成名就的。对这一点,她的养父给予了十分肯定的回答:“别做梦了。”
凌靖安:“……?????”
养父是在出郊游玩的时候把凌靖安捡回来的。那会儿的靖安一身破破烂烂,泥泞不堪地昏在山崖下面,若不是刚好来踏青的养父将她捡了回来,怕也就没有以后了。
养父以为捡回来的这个才十六岁,细皮嫩肉的小闺女是个逃婚的,也就是怕出人命才捡回来。结果人醒了以后问了问,竟是个无家可归的。养父自己膝下无子,便认了靖安做义女,放进书院来养着。
凌靖安胸中有成山的雄心壮志,可养父并不是吃素的,随手拿下一本论语新注往人手里一丢,凌靖安就蔫儿了。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建个毛线功啊。
“近芝兰之室,久不闻其香,近鲍鱼之肆,久不知其臭。”养父瞧了瞧她,淡定地道。然后就把人丢到了书院来。
凌靖安不负养父所望,花了三年时间将徐州书院改造成了真正的鲍鱼之肆。她来的时候,徐州书院不过有三个女先生,四个女学子,三年之后,学子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了。
哦不对,现在就成了两个。
扯远了。
秦述昭邀请了凌靖安在自己屋子里闲聊,捧砚自知表现的太过不堪,乖觉地出去收拾了。留她两人在房里。凌靖安比秦纪昭还不遵礼节,往凳子上一歪,像是全身骨头都抽没了似的。
“原来你就是他们说的,书院那个新来的女学子啊。”凌靖安笑道,“现下书院里不算先生,总共也才两个女学子,我算一个。之前这一片女子号舍都空着,我也懒得来住,既然你在这边,我改日也搬过来吧。”
秦述昭自然不会反对。她和捧砚两个人住这么大一片地方,左边右边都空荡荡的,就算是秦玄歌抽空就派人来,也抵不住空旷给两个小姑娘带来的恐惧。若不是秦述昭有成年人的心智,能在自己稳定的同时安抚住捧砚,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估计面前的这个女子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不住这里的。
但秦述昭下一秒又想起了方才凌靖安的身手。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习武的,家丁护院也少往内宅走,最多就是上元的时候能看见市集上耍把式的戏班子吐吐火。有句话说得好,像她这种娇滴滴的文官嫡女,就是打杀下人都不会当着她们的面。至于武官家的女子,那就别说了,一个都没见过。
方才三拳两脚打跑了四五个男学子的凌靖安,这会儿在她眼中,和天神也差不多了。
想起了这事儿,她又有点担忧。倒了杯茶捧在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才递过去,犹犹豫豫地道:“说到这个,你方才……”
“你说那几个?”凌靖安接了茶,轻轻松松地猜出了秦述昭剩下没说的话。她摆了摆手,全然没当回事儿:“这学院里读书的来来回回脱不过几个类型,能把你堵小树林的,都是些看不起女子的蠢货。不管是一天到晚自以为是,还是就纯粹觉得女子不该来念书的,一个个眼睛都高的很。被我打了这事儿,别说夫子了,都不会跟其他人说,自己忍气吞声的吞肚子里也就是了,没意外。”
秦述昭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之前也打过?”
“是啊。”凌靖安痛快地承认了,“不教训不老实,我现在可就安生多了。”
“这样不好。”
凌靖安挑了挑眉毛,明亮的眼望着她:“你是说我打人不好,还是身为一个女子,我打男人不好?”
秦述昭原本是不想看她眼睛的,但凌靖安的目光太逼人,她忍不住地就去看,虽然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我是说你打人这件事不好,和男子女子没关系。”
她话音刚落,一只胳膊便压到了她肩上。凌靖安意气风发地道:“这话说的我喜欢!从今日起,你在书院里,我罩了!”
其实秦述昭心里也是觉得凌靖安身为一个女子打男子这事儿有点过的,三纲五常,女诫女德都是秦家女子的必修课,上辈子她学了十来年,早就根深蒂固了。这辈子虽然改成了四书五经,也总有些夫为妻纲的东西在脑子里。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主动退了一步。凌靖安是徐州书院里除她外唯一的女子,方才还救了她一次,她实在是不想与她这么快就交恶。凌靖安又大她不少,怎么都不占优势的话,产生分歧自然是自己退让,这没什么的。
秦述昭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任由凌靖安十分逾矩地搂着她笑。
“那就多谢你了,靖安。”
既然有心交好,谈话就变得愉快了很多。秦述昭到底有两世的经历,说起话来虽不是滴水不漏,也比寻常十来岁的女子强上一些。加上凌靖安根本懒得遮掩自己,很快就知道了不少关于对方的事情。
凌靖安是徐州书院夫子之一,絮川先生张简张书易的女儿,不过是他认下的义女。所以也未随养父姓氏。絮川先生年过五十,老妻早逝,独子在外任职,便认了个义女以享天年。絮川先生通经史,腹中锦绣,是真正的文史大儒,又一向洁身自好,德行昭然,在书院里名望极高。如今老来得女,对幼女稍稍宠溺,也算不得什么。因此凌靖安在书院里张扬跋扈,也算是有根底的。何况她虽嚣张,却并不做什么恶事,因此师长们大都睁一眼闭一眼,让学子们自己处理也就是了。
秦述昭道:“……这样啊。”
凌靖安撇撇嘴,道:“还能怎么样?也就这样了。对了,今天打头的那个你认得吧?”
秦述昭点点头,又摇摇头。正心堂下也分甲乙丙三个班。她初来没多久,自然是在最差的,需要补基础的丙班里,而今天打头的那个是甲班的一位,她只知道姓赵。
“那小子叫赵邵阳,被我教训过几次了,吃了亏,估计是想在你身上找场子。”凌靖安道,“你记着他的长相,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直接找他。”
秦述昭茫然地啊一声。
“我警告过他。”凌靖安笑眯眯地道,“我罩的人,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我只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