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遗忘之地》夏姬姑娘

6、另一面·稻草人

　　艾米丽给我倒了一杯水，她的针管一直放在手边，可见她并不十分信任我。我感到遗憾，但这是好事。

　　我尽量诚恳：“艾米丽小姐，深夜来访确实冒昧，但我想我们需要坦诚。你看起来知道很多事情。”

　　她倚着门站定，问：“你想知道什么呢？如果是作为侦探想要破案的话，这个案子是无解的，即便真的解开了答案，谁又能逃出去？在这个庄园里，真相从来都不重要。”

　　“不仅是真相，如果艾玛是凶手的话，我们还来得及阻止。”

　　她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但问奇怪在何处，我也说不上来。她说：“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是自愿来到这里。上次出去后，我用奖金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可惜办不到营业证，在一次人流手术意外后，司法局终于找上门了。是我求庄园主让我再次游戏，如果我赢了，他就会帮我处理好这些。”

　　这就是她起初错开关于“五个人”话题的原因吧，我想。

　　“我的消息来源并不算特别可靠。美智子和瓦尔莱塔后来都成为了庄园里的监管者，很难说她们是死是活，但显而易见，这都是庄园主的能耐。祭司和机械师因为与她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被处死，并不是没有先例。在我的那场游戏里，还有一个求生者，他叫弗雷迪·莱利，一个虚伪恶毒的律师，他在进入废弃的军工厂时脸色不太好，尤其是看到墙上“I-WILL-FIND-YOU”涂鸦的时候。最后他被监管者里奥·贝克弄死了。我后来打听到，里奥原本是经营纺织厂的小型工场主，弗雷迪勾引他的妻子并卷走了他所有的财产，逼得无力承担负债的里奥送走了女儿、在厂房内点火自焚。”

　　她看着我，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诡谲：“他死在军工厂，这是除害，这是正义的审判。”

　　我终于知道她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她把所有死者看作该死的犯罪者，和凶手一样。我毫不自知地后退半步，声音有些颤抖：“是你？”

　　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她知道艾玛不是凶手，因为没有人比凶手自己更知道凶手是谁。自打进入这个庄园以来，她对我的引导已经太多了，我对尸体、对凶手大部分的判断都来自她的解读。我犯了大忌，就像人们永远只能看到苏格兰黑山羊的某一面，我在认定的错误道路上一去不返。

　　“不论是谁，都已经来不及了。”她一手握住注射器，另一手向我摊开，“奥尔菲斯先生，一起去花园逛逛吗？”

　　——花园！那是艾玛最喜欢的地方，她总是整天地待在那里。我再也顾不上别的，一股呛人的烟味已经钻入鼻腔，我推开艾米丽向花园跑去。

　　门把手烫得吓人，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气和皮肉被烧烤的恶臭。我大声地咳嗽着，在浓烟中寻找艾玛的踪迹——是那个稻草人！

　　它狰狞的脸已经被烧毁了大半，露出里面艾玛灰黑色的面庞。掏出来的稻草成为了最好的助燃物，我脱下外套铺盖火苗，却依然无法靠近稻草人分毫，火势渐渐开始向我聚拢。

　　我最后看了一眼艾玛年轻的脸，她不该承受这些，可我无能为力。

　　我从花园退出来，总觉得双腿发软，眼中都是呛出来的泪水。一个不稳，我撞上身后的黑木橱柜——一把带血的刀突然闪现在我眼前。我惊叫一声，进一步看见了两张惨白的脸，他们眼睛圆睁，口中说着“快走”。

　　幻觉，又是幻觉。

　　墙上缪斯九女神的图腾像是流动的鲜血，马上就要从我的脚踝上攀上来了。“艾米丽，你给我喝了什么？”

　　她走过来，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一手握住我的左手，上面那道横跨的断掌伤痕更加明显。
　　我手上沾着一些燃烧后的黑色粉末，她用手帕轻轻擦去。我意志昏沉，迷蒙间听到她说：“你该回来了，奥尔菲斯，我的小说家，我的——庄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