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淡淡》夕熙

14、14

　　屋里坐着的还有赵家兄弟，云素的小弟弟宝成和宝珠，看见福康安进来都呆呆地站了起来，福康安只是淡然地抬了抬手，“都站着做什么？都坐吧！”突然一笑，“怎么这样拘束？我吃不得你们的酒么？”
　　一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那样金马玉堂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这个欢腾却简陋的小屋里。
　　小六子适时闯了进来，招呼，“宝成宝珠，还不见过少主子？”
　　两个总角娃娃赶紧跪下给福康安磕头，福康安虚扶了一下让他们起来再次招呼，“都坐下。”微微偏转了头，“什么这样香？”
　　小六子热络地招呼云素，“多四儿，什么好东西，还不赶紧端上来。”
　　云素刚跟着进来，听见他招呼，看了福康安一眼，看他微微侧着脸看过来，眼中意味难明，不由得就微微皱起了眉，转身去厨房端了烧好的鱼出来，极小心地在桌子正中放下，揭开盖子立刻满室的浓香，两个小娃娃被引得忘记了不速之客，只是巴巴地看着瓦盆垂涎欲滴，云素看在眼里不由得一笑，福康安却眯起了眼睛，看她给他布了碗筷，突然伸手在她肩上一按，“你也坐！”云素想要推开逊谢，却觉得他手上说不出的力道，膝盖一软就在他旁边坐下，本就是一张家常的条凳，没有多长，虽然不是紧挨着，但是却不免尴尬，只见福康安已经转过了脸，“看来今天我是有口福的，雪天围炉烹酒，你们好会享福。”
　　在座的人他都认识，赵家兄弟是他收入军中的，围攻都汗大营，每人都砍翻了十好几个贼，都有功记录在案的，底下的军官为了巴结，专门过来禀告过他的，此刻都穿着簌新的军服，一双手不安地揉搓着看他，老大突然拉了弟弟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一连磕了几个头，“小的谢谢大人，多谢大人提拔，小的现在给霍军门当了个旗牌，老母亲也安置下来了，听说小的立了功一直叫小的过去给大人磕头，今天看见大人。。。。。。。”他不是会说话的人，话接不下去，一连就是几个头，当真是叩地有声。
　　福康安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也不会注意福康安的手摁在云素的肩上似乎是停得有些久，只听福康安清雅温和的声音，“功劳是你们自己挣的，我自然替你们高兴，都起来吧，这样跪着吃饭还有什么味儿？”说得赵家兄弟讷讷地站起来还席坐下。
　　这边李步已是极快地看了秦东远一眼，他原以为云素不肯嫁他是因为秦东远，他自认君子不强人所难，秦东远在河上又救了自己性命，这几日交往下来只觉此人沉稳有智，让他甚为佩服，已成了不错的朋友，心里虽然有些酸涩，好歹也替云素高兴。现下却冒了这个贵戚子弟出来，却是为什么？他看着福康安摁在云素肩上的手，错了错牙，福康安已是转过头来看他，“我要是没有记错，你是李步？”
　　李步假笑一下，“大人好记性，小人正是李步。”
　　福康安看此人，面皮白净得不似个跑船的，浓眉高鼻，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窝里，目光锐利逼人，不由得感慨，这人虽是个罗刹蛮子，倒有几分气概。端起面前的杯子，“我听云素说起过你，炸冰化凌，还有引碱水化冰都是你的主意吧，这一路向导粮船来魏庆，你是魏庆的功臣啊，听说你回了兰州水师提督，不愿意当他的管带？”
　　李步看了一眼云素，没料她和福康安说起过自己，倒是有几分信实她与这贵戚公子不一般，嘿了一声，“小的在河上疯惯了，见不得拘束，怕留不住脑袋，还是做个闲云野鹤吧！”
　　福康安也是一笑，“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福康安现下也不是什么大人，想交你这个朋友，我敬你一杯？”
　　李步端起杯子看他，这样身娇玉贵的一个皇亲国戚这样折节下交自己这样一个江湖草莽，尤其是他已声明了不肯去当那个劳什子管带之后，其间意味让他越嚼越不对味，只见福康安含笑看着自己，一只手放在桌上，滚金线绣祥云的袖口正压在云素的一边衣袖，立刻心里透亮，感情这小子是来示威的，撇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秦东远，心里暗骂，感情老子是块烙饼，烙了一面翻一面，端起来吱地一声喝了，抿了抿嘴，“那是小的福气。”
　　福康安一笑，仰头喝了，空杯子一伸放到云素面前，云素呆了一下，赶紧给他满上，酒是李步带来的，足升的大瓦罐，她手略不稳，溅了些在福康安手上，福康安回头看她，只是微微一笑又转向秦东远，“秦东远，怎样？到中军来依旧让你当个管带如何？”他几日前才见过秦东远，这人是有些本事的，仅凭看就学会了如何操炮，私下里将魏庆土地庙前那门土炮修了，若不是他关键时候开炮击退了都汗的骑兵，怕李步和那些粮船上的管带坚持不到他操都汗的后路，想必初见云素时她说的那些张略便是听秦东远所说。
　　秦东远看他对云素那一笑已是什么都明白了，赶紧站起来捧着酒喝了，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好艰难才说出来，“小的多谢福军门提携。”
　　福康安杯子在手里捏着转，看他干了，却没有喝，倒是举起来漫场一敬，“大家都干了，一起干了才热闹尽兴。”
　　一顿饭吃下来，人人各怀心思，云素照顾两个弟妹吃饭，隐隐也是觉得不对，只她平素性子淡惯了，不愿意去想。福康安是忙人自然先走，赵家兄弟家就在城边上也就告辞去了，她和秦东远送了李步出来，一路到了城门口，李步翻身上马，看了一眼两人，突然笑道，“四丫头，你先回去，我和你秦大哥有话要说。”
　　云素奇怪地看他，两个男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那里有私房话说，她多少是有些羞涩的，微微一笑转身先走了。
　　李步已是冷下脸来，“秦东远，四丫头既然不肯嫁我，我这辈子就把她当我妹子待，不会有旁的心思，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我问你，那个福大人和云素的事情，你打算怎样办？”
　　秦东远怔了一怔，默不作声。
　　李步觑他一眼，不免觉得他窝囊，“四丫头没和你说过？“
　　秦东远摇头，李步一拍大腿，“四丫头这个人我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瞒的住，必定只是那个姓福的看上她了，故意给你吃个苍蝇，依我看你既不用去他的中军，赶紧给多老头提亲，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什么时候摆酒，给我个信儿，我必定送你们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