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8、第七章

　　串联词写好了之后，班级在排练的时候舒雅就在旁边看看，没有过多的参与，原本，她也算不得是文娱积极分子。
　　因为答应了朱辰逸，而他又是高二，相对于舒雅她们的初二来说，朱辰逸的课业和补习要多得多，所以舒雅尽量配合着他的时间；好在大家只是确定了一下歌曲，最后就定下来那首大家都会唱的《明天会更好》，这首歌传唱度比较高，旋律也相对简单，他俩约好大家先各自练习，等预排练之前一个星期一起合练一下就应该没问题了。
　　曾经，在俩人商量定哪首歌曲的间隙，舒雅也问过朱辰逸，为什么这么多女生里，他会找到她来跟他合唱，他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对当时的舒雅来说觉得特别高深莫测的话：“因为找你，对我，对你都好。”
　　而班级里排练的事情，自然有江倩和顾晓卉在组织和协调，舒雅就给她们打打下手，递个水什么的，舒雅跟邵阳的关系也还是依旧，两人即使跟其他人在一起说话，彼此也是像没看见对方的样子。其实舒雅是真不想那样的，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曾试着找邵阳说话，但是当舒雅微笑着走过去的时候，邵阳径直就走开了，或者舒雅刚开口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直接转过身去跟其他人说话了。如此几次，舒雅也就犯了倔劲，再不跟邵阳说话，反而当他在的时候，笑得比平时还要灿烂得跟其他人说话，以显示着自己的不在乎。
　　年少时的我们，那友谊的花朵是多么脆弱，因为直接地坦诚着自己的一切，不加任何的掩饰，所以一旦受伤才会格外的痛；而在我们痛了的时候，最本能的反应是反击别人，然后将自己的一切伤痛隐藏在笑容和不在乎的背后，以昭示着自己的无所谓。这，或许是人的本能？
　　当很多年后，回想这一切，舒雅还是不知道当时的那一件件现在已经几乎想不起来的小事，为什么会让自己纠结了这么多年？或者只是因为，为赋新词强说愁？
　　但是，跟朱辰逸在一起排练的那一周及由此得知的一切，对于舒雅的意义，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述。原来的舒雅一直很懵懂，她不知道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成绩也始终没有起色，甚至因为和邵阳斗气，连其他几门原来还不错的文科的成绩也有所下降了。
　　她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地过着自己的初中生活，浑然不知道即将来临的初三，对于她，对于她们，将意味着什么？
　　但是，跟朱辰逸在排练间隙聊着天的舒雅这才知道，初三，直接就要中考了。中考这个词原来在舒雅的概念里就只是一场相对正式点的考试而已，但是，如果在这场考试里败下来的那个群体，他们面临的会是什么？这点，舒雅从来就没有想过。
　　说起来，朱辰逸所在的高中在那个时代，是他们学校最后一个高中班了，再以后，舒雅他们的这个乡办中学将不再设高中部，也就是说，舒雅他们这些人在中考的时候，将被分流到重点高中，中专和普通高中及技校，而如果连普通高中也考不上的话，就只能直接流入社会了，因为按照那时候的政策，农村户口的学生是没有资格考技校的，所以很多成绩很好的同学选择的第一志愿反而是中专，除了家境和成绩都较好的选择填报了重点高中，其他很多人首选的都是中专。因为，考上中专的话，学费和生活费都将由学校负担，户口直接转成居民户口，而且毕业出来是学校包分配的。
　　这对那时候的农村人来说，就是书包翻身，跳出农门了。所以，中专，特别是重点中专，基本上也就只有成绩拔尖的几个人能考上，因为重点中专的成绩比重点高中还要高，像二医大的附属中学，学制是五年，出来是大专文凭，五年后如果成绩可以还可以继续报考，或者直接专升本，这几乎是当时所有农村户口学生的首选；考不上的同学才会选择读本县的重点中学一中和二中的高中部，甚至有些同学考上了普通高中，但是家里的条件不好，放弃读高中的也不在少数。很多同学初中毕业了就直接找家单位上班了，很多很多人，刚满十六岁就踏入了社会。
　　“你想在一年后就直接去工作吗？然后做着最底层辛苦的工作，做一辈子？”朱辰逸看着坐在对面的舒雅轻声地问着。
　　舒雅目瞪口呆地看着朱辰逸，她总觉得这些事情还离她很远，她总觉得她的校园生活还会很长很远，可是现在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考不上高中，她就只能去工作了？然后十六岁的她就只能找一家单位，坐着三班倒的工作，做一辈子？
　　时间就在舒雅的忐忑和“六一”汇演的排练中平缓无波地滑过了。
　　“六一”的文艺汇演如期上演，当舒雅穿着那身由朱辰逸妈妈准备的白衫蓝裙（之前跟朱辰逸排练的时候，在商量到舞台上穿的服装问题时，朱辰逸说这些由他负责，原因是这次合唱本就是他邀请的舒雅），从舞台的右侧一边唱着“轻轻敲响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一边缓步走向舞台中央；此时，台下坐着的江倩她们，睁大了眼睛看着舞台上那个站在光圈里，绑着高高马尾高挑修长美好的女孩儿，真的就是平时跟她们在一起那个从来不穿裙子，木讷普通的舒雅吗？
　　就在江倩她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另一个对台下的同学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舞台的左侧传来，“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影迹”，朱辰逸穿着他标志性的那身白T恤浅蓝牛仔裤，持着话筒从舞台的另一端边唱边走向舞台中央；不得不说，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跟舒雅唱前一拍之前的静谧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此刻的掌声雷动，那掌声和欢呼声，似乎能让整个礼堂的屋顶都被击穿，而当朱辰逸牵着舒雅的手，再次到舞台上来谢幕，并向台下的同学们鞠躬的时候，舒雅觉得，好像这是在向她懵懂的初中时代在告别……
　　这一次的文艺汇演据说在以后的很多年里还被传说一时，原因除了全民偶像朱辰逸中学时代的最后一曲，还因为初二一班的歌曲串烧，因为出乎意料地受欢迎，最后居然被评为了一等奖；而随着那首小虎队的《爱》火起来的还有邵阳他们仨，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仨分别被冠上了霹雳虎小帅虎和乖乖虎的名号，成为了校园里新的一代“偶像”~~
　　可是，就象绚烂终究都要归于平淡一样，就算因为这次的汇演，舒雅跟朱辰逸一起合唱了一曲而引起了轰动，当她走在校园里时，仿佛也忽然之间变成了风云人物，会被不认识的同学指指点点：“看，这个就是跟朱辰逸一起唱歌的那个舒雅”；可是，在校园紧张的考试气氛下，这些仿佛也都变得不重要了。
　　舒雅的初二生涯马上要结束了，期终考试迫在眉睫。
　　也就在这段时间，舒雅开始真正思考起自己的前途和学业，她的弱项是理科，文科她倒不担心，本身基础还不错，只要努力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可是理科，特别是数学，她的基础太差了，而且因为基础差，上课的时候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怎么办？
　　而她只知道，她不想在一年半后就去工作，做一个最底层的操作工，她不想，她不愿就这样过一辈子。
　　忽然之间，跟邵阳的斗气，怎么应对顾晓卉那些有些尖刻的话，都变得不重要了，最明显的表现，是舒雅开始认真地听课，下课也不再和江倩她们说笑，一度沉迷的武侠小说也不再看了，上数学和物理课的时候她会特别认真，可是依然听不懂啊。最后舒雅发了狠，就直接去将那些数学的例题一道道背下来，背到后来做梦的时候脑子里也都是例题。
　　这样背了一阵子之后，忽然有一天在抄同桌数学作业的时候，舒雅忽然发现他的作业好像做得不对，拿着去问沈嫣，说自己感觉好像应该是怎么怎么做，沈嫣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对的，舒雅，你说的应该是正确的解法，他的解法是错的。”舒雅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抄作业还有帮人家检查的功能，原来她想的真的是对的，第一次，舒雅觉得自己原来也是能独立做数学难题的，那一刻她的高兴和成就感是上初中以来前所未有的。
　　可是，数学是门逻辑和思维的课程，就算瞎猫碰巧吃到了一次死老鼠，可是，那并不表示舒雅一下子就能融会贯通了，再加上原先的基础太差，虽然很努力听课，认真做作业，可是，舒雅的成绩提升得并不明显，大多的时候她还是看着同学的解题过程在思考：为什么要这么解？
　　终于，初二的期末考试来了，虽然前面有朱辰逸的提醒，可是，人或者是健忘的，并且在碰到困难时，会有自动逃避的本能；在这次期末考试的时候，舒雅并没有很重视这次考试，至少没有将它和初三之后的学习或工作联系起来，还是跟以往一样漫不经心，可是她没想到这次考试的成绩竟然直接被当做了初三分班的依据。
　　初中的最后一个学年到了，开学刚进校门的舒雅在学校最明显的布告栏上看见了分班的通告，从一班到八班，班级还是八个，没什么变化，可是，一班和二班在同学们的眼中一下子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虽然学校很“人性”的将一班和二班称为“快班“，而其他的六个班级则是“平班”，但是对同学们来说，则直接以“好班”和“差班”来称呼了。
　　多年后，舒雅一直在想，这种过早的分班方式对学生来说是否就是好的？这样一场考试定终生的事情不止在高考的时候发生，甚至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对那些平时成绩还可以，但是这次考试没有发挥好的同学，进了差班的，是幸运还是不幸？
　　像舒雅，当时她的成绩就一直起伏很大，考得好的时候，在班级前十，不好的时候则落到了十五甚至二十；像这次，是班级第八名。这样，按照成绩排名舒雅就被排进了好班，邵阳是第十名，同样被分到了一班，顾晓卉和沈嫣也在一班，但江倩却被分到二班去了。可是，舒雅这样的成绩在现在的一班和二班的排名是属于倒数后十名的，因为大家的成绩都咬得很紧，有时候甚至同样分数的就有好几个。
　　于是，舒雅的“凤尾”生涯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