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7、第六章

　　时间是公平的，无论是留恋它的人，还是希望它快快流逝的人，在时间面前，人人平等。
　　终于，初二到了快要期终考的时候了，而初三开始，舒雅她们就不再是法定年龄意义上的儿童了，所以也就不能再在学校过儿童节了，也就是说，初二的那个“六一”，是她们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法定的儿童节。因此，虽然每年学校都有迎六一的文艺汇演，可今年的这个汇演，班主任却是特别地重视，即使要期终考了，却也希望同学们能拿出个好好的节目来，为学生生涯中的最后一个儿童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这个任务被交付到了班长江倩的手上。
　　因为之前班会上关于六一参演的节目，大家七嘴八舌的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所以这一天小团体里的成员（邵阳和萧伟这个学期被选出来成为了班级的文娱委员和卫生委员），在周六中午放学后被江倩召集到了一起，再讨论一下。
　　当舒雅走进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里只有邵阳一个，她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邵阳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那一刻，有种说不出的悲哀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舒雅的心头，让她的眼眶里瞬间就涌满了泪水，是的，她知道，她的那张纸条应该是深深地伤害了邵阳，可是，这一个学期以来，面对邵阳的冷脸，面对他的熟视无睹，面对邵阳故意和其他同学大声笑闹而故意不去理会舒雅的问话的时候，舒雅只能以更若无其事的神情去面对，因为她不想看见沈嫣眼里那淡淡的怜悯，更不想看到顾晓卉眼底深处那隐隐的讥嘲，只是，每当在这种时候，舒雅心底里却也会有种淡淡的释然“既然最初是我伤害了你，那么，这样就算我还债好了，如此，也算两不相欠了吧？”
　　人之初？性本虐？多年后的舒雅回想起彼时的自己，却怎么也分辨不清自己当时的情绪，但在当时，那些对邵阳的歉疚、愧意，那被忽视被冷落，甚至被鄙视的感觉，让年少的舒雅觉得，不堪重负。
　　看着邵阳走出教室的背影，舒雅委屈地想着“为什么？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是要这样对我？难道，我的那张纸条真的将他伤害得那么深？深到都一个学期了他还是丝毫没有释怀吗？甚至连跟她同处一个空间都觉得无法忍受？”
　　忽然之间，忍不住的委屈就一下子涌上来了，舒雅趴在桌子上，把外套罩在头上，任眼泪漫出眼睛…...
　　这时，教室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谈话声，舒雅赶紧胡乱将眼泪抹在了衣服上，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江倩她们走了过来，同来的还有邵阳和萧伟。
　　“今天把大家留下来，是为了商量一下六一文艺汇演的事情，大家也知道，这是我们中学里过的最后一个儿童节了，所以希望大家能想出点好一些的点子出来，为我们的这个节日画上圆满的一个句号。”江倩说尽责地重复着老师的原话。
　　“舒雅，你还是唱个歌吧？这是我们班级的保留节目了，你的歌教导主任那关肯定不会有问题。”沈嫣轻声细语地说。
　　“我，我想这次不再唱了。”舒雅讷讷地开口了。
　　“什么？你不唱了？为什么？”顾晓卉的声音。
　　“不是不唱了，我，我想这次或者换个方式，我可以和高二的，就是上次唱《一剪梅》的，那个高二的，一起唱。他，他昨天来问过我，问我愿意合唱吗？我说考虑一下。”看着那么多目光一下子投射到自己身上，习惯了做边缘人的舒雅有些不习惯，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你说的是高二的朱辰逸吗？”顾晓卉和江倩异口同声地问。
　　“是，是朱辰逸。”
　　中学时代好像有个奇怪的现象，低年级的女生好像都会喜欢高年级的男生，觉得自己班级的男生都特别幼稚，特别让人难以忍受；而高年级的学长，则怎么看怎么成熟，而这个朱辰逸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拥有着本校最众多的粉丝，是很多女生心中的偶像。
　　其实说起朱辰逸，对文艺社成员之一的舒雅来说也并不陌生，因为作为文艺社的一员，如果有代表学校比赛或者表演的活动，他们偶尔也会在一起排练，只是，彼此最多也就算点头之交吧。第一次知道朱辰逸这个名字，那还是上初一的时候，是过年前学校举办的一个跨年汇演，朱辰逸站在台上，一身简单的白T恤浅蓝牛仔裤，在聚光灯下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唱着；那时候舒雅的脑子里唯一能想起了就是那个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两个成语是那么贴切地形容一个人，更何况朱辰逸的歌声真的很温润动听。
　　舒雅记得特别清楚，当朱辰逸歌声响起之后，本来嘈杂的大礼堂仿佛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这种静默一种保持到他唱完那首《一剪梅》，随之响起的是整场汇演里最热烈持久的掌声。
　　在以后的岁月里，每每看到绕梁三日这个成语，舒雅总会想到朱辰逸的这首《一剪梅》。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各个班级的女生口中总会悄悄地流传着朱辰逸的种种：朱辰逸的妈妈到国外演出啦，朱辰逸的爷爷是戏剧学院的谁谁啦，对这些传闻，当顾晓卉她们眉飞色舞说起的时候，舒雅一般就是含笑静静听着，对于她来说，朱辰逸是那么遥远的一个人，远的就像那天站在舞台上的他一样，可望不可及，而对于这样的人和事，舒雅从小就不会任自己投入过多关注的目光，因为，那只是一颗挂在天际闪着光亮的星星，跟站在地上的平凡如尘埃的她，无从交集。
　　再加上那段时间，因为同桌甘霖的借书之便（他家是开租书店的），舒雅着魔一样地迷上了武侠小说，她正沉迷于江湖侠义和刀光剑影里不可自拔，这些八卦和小道消息对于她的吸引力，远不如小说里的那个世界来得有吸引力。
　　说起来，那个时候在学校里的“粉丝”和“偶像”的关系真的蛮奇怪的，其中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如果你对大家的偶像不感兴趣是不能说出来的，甚至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你必须附合着大多数的声音，否则你将成为粉丝们的“公敌”而遭到孤立甚至围攻。
　　而这个小团体里，顾晓卉她们平时虽然在同班同学面前总是会带着种不自觉的高傲，但在说起朱辰逸的时候，她们和其他女生并没有任何分别，而舒雅虽然对这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在她们津津乐道的时候，却也总是加入她们一起说笑着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因为，她们是一伙的呢，不是吗？
　　这一次，听见朱辰逸居然邀请舒雅跟他一起在六一汇演的时候同台演出，这个消息对于那时候的顾晓卉们简直可以说是超级重量级的爆炸新闻了。
　　其实，当朱辰逸来找舒雅，邀请她在汇演的时候合唱一曲的时候，舒雅当即的反应是想拒绝，因为直觉告诉她，如果跟朱辰逸一起站到舞台上的话，那么无疑，在某种程度上或许她就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而舒雅，只想静静地在自己的角落，过自己的半边缘人的自在日子。
　　但是，因为朱辰逸那诚恳的态度和他的那句：“这是我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次表演了，接下来我要高三了，任何活动我都不会再参加，我希望中学时代的最后一次表演，能有个美好的回忆，所以请你好好考虑下，好吗？”在他那样诚挚的目光下，舒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考虑下再给他答复，但在她心里，还是自私地决定着拒绝的答复。
　　可是在这个时候，神差鬼使的，在江倩她们不由自主地尖着嗓子，以一种怀疑甚至带点质问的口气问起的时候，舒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忽然就脱口而出说了出来，是为了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无从说清。或者还是虚荣吧？也许是因为邵阳在那里和沈嫣有说有笑，却对她连眼角也不扫一下的态度刺激了舒雅？但在话一出口的刹那，舒雅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这一次，她不再有退路，既然在顾晓卉她们面前说出了这个事情，那么接下来她只能选择答应朱辰逸的邀请，而如果不答应的话，她们会怎么想她看她？会把她当骗子？甚至说出其他更不堪的话？想到这里，舒雅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

　　果然，全体的他们盯着舒雅看了半天，仿佛有一声“哼”声从邵阳的方向传了过来。顾晓卉则问：那你准备答应他吗？”
　　“我还没想好，不是想跟你们商量吗？总是我们班级自己的节目重要啊，跟他合唱的节目好像说不是代表班级的，只是表演嘉宾，不参加评选的。”舒雅说。
　　“那大家先说说我们班级拿什么节目参演吧？”江倩对着大家说。
　　大家也都没什么主意，等了半天还是没人说话，舒雅抬头“我有个主意，最近不是老师刚教了那首《送别》吗？我们可以找些愿意参加的同学，来个大合唱，这首歌是现成的，大家都会唱，只要稍微排练下就可以了，就是大合唱的话服装有点问题，是穿校服和还是其他服装？”
　　沈嫣说：“这个问题不大，我们这次还是要戴着红领巾上台的，初二年级的少先队退队仪式要在儿童节过后才会举行，那就大家规定穿白衬衫黑裤子就好了，这个应该家里都有的，没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大家对自己刚刚跟朱辰逸合唱的那个问题有看法还是其他原因，舒雅这次一反往常地主动出主意“我还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将几首歌串在一起，中间由同学以朗诵的形式将这些歌串起来，朗诵的串联词就由我来写好了，大家商量下除了《送别》作为最后一首，前面的歌唱些什么？”
　　其实这个是类似于现在的歌曲串烧的样子，但在那个时候，大家还没见过这种形式的唱歌，还算是很新奇的表演形式。果然，大家一下子讨论热烈了起来。
　　“邵阳，你们几个可以唱小虎队的那首《爱》，你们上次不是在班会上唱得很不错吗？只要练习下手语就好了。”江倩也兴奋起来了，虽然在这个时候小虎队已经解散了，但对于舒雅他们来说，小虎队的那些歌还是方兴未艾，在大家口中的传唱度那是相当高啊。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男生由邵阳负责，加上他和萧伟再找个平时唱歌挺好的男生一起排练小虎队的《爱》，女生则找些身高差不多的，愿意参加合唱的一起唱《送别》，开始和中间的两段串联朗诵词由舒雅来写，顾晓卉来朗诵。
　　让舒雅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那段岁月，从某种方面来说，或者真的改变了舒雅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