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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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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某个傍晚,梅城留县舒雅家的小区
在舒雅和邵阳两个人楼上楼下的低头抬头间,旧日的时光如一幕幕电影在彼此眼前掠过,此时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汽车鸣号声:已是下班的高峰时段,小区里的上班族都在陆续回来,而一直站在车前仰头看着楼上舒雅的邵阳,挡住了后面汽车进来的路了;被汽车喇叭声惊醒了的舒雅再看了眼楼下那个熟悉的陌生人,转身走进了屋子。
夕阳在他们俩俩相望的瞬间已经隐去,暮色,笼罩了整个夜空。
灯初上,夜未央……
舒雅走进屋子,拉上窗帘,开了灯。她一直以为,对邵阳,对那段还未开始就已经夭折了的感情,这一切于她,早就已是如前世般遥远的过去了,她以为,她也早就已经将一切淡忘,可是,今天在看到邵阳的刹那,居然,她还是会觉得紧张和震动,而跟邵阳有关的那十年,那过去的一幕幕,恍如一部黑白的默片,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
舒雅续了杯茶,捧着茶杯将自己埋进沙发的靠垫里,被冒着热气的开水晕染过的她的双眼,似乎变得特别清亮,屋子里的音响,范玮琪在低吟浅唱着: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夜已深,舒雅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辗转反侧的她,任那些由邵阳带来的往事将自己淹没。忽然,外面传来了睡在客厅的逗逗爪子蹬蹬蹬走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就是钥匙轻轻开门的声音,舒雅想着应该是凌子桦回来了吧?果然,接着响起的是凌子桦轻轻的说话声:“逗逗,轻点儿,别吵醒了你姐。”
逗逗是一条比利时玛连莱犬,俗称马犬,是牧羊犬中唯一的一个短毛的品种,因为它的服从性和灵敏性特别高,所以一般会被训练成警犬。逗逗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很纯种的马犬,但是相比一般的宠物犬,舒雅觉得它的智商要高得多。
还记得那时候凌子桦说一个朋友家里有事,所以想把逗逗寄养在舒雅家一个月:凌子桦的家在梅城市区,他哥哥几年前在米国定居了,去年他嫂子生了个女儿,哥嫂夫妻俩照顾两个孩子忙不过来,就求着他爸妈去了米国,帮着照顾孩子;所以梅城就只剩下了凌子桦一个,再加上去年凌子桦在留县开了家贸易公司,有时候加班忙到很晚就直接在办公室里睡了,养条狗似乎确实也不太方便,所以那时跟凌子桦还是普通朋友关系的舒雅听到他这么说,也就不太好意思拒绝,就这样,逗逗进入了她的生活。到舒雅家来的第一天晚上,舒雅看着那个才一两个月大的墨黑一团的小东西,叉着腰跟它做规矩:“晚上乖乖睡在阳台上的箱子里,不许发出声音,否则我把你丢下楼去。”站在边上的凌子桦看着对着逗逗张牙舞爪的舒雅,呈现着他从未见过的精神气儿,不由得笑眯了双眼。
生活里自从有了逗逗之后,舒雅的整个生活状态也似乎跟着发生了变化,要每天带着它遛弯儿,要给它洗澡,每天给它准备吃的,而逗逗呢,也似乎特别黏舒雅,出去散步的时候,虽然狗狗天性爱玩爱闹,看见其他狗狗时也会撒欢雀跃,但它却一直不离舒雅左右,忠实履行着凌子桦让它保护好姐姐的任务。人和宠物之间的需要和被需要,说不清道不明,当那个软软柔柔的小东西用自己的小舌头舔着舒雅的脚趾的时候,当它用那充满依赖信任的眼神看着舒雅的时候,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油然从舒雅心底升起:自己是它唯一可依赖和信任的整个世界;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凌子桦没再提要把逗逗送走,舒雅也就不再去问,两人每次的话题总也离不开逗逗,仿佛因为有了这么个小家伙儿,他们之间也因此共同拥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逗逗成为舒雅家一员后的一年,凌子桦跟舒雅确定了恋爱关系,这中间,逗逗是否起到了什么作用?似乎,也已经说不清了,反正,凌子桦跟逗逗说舒雅是它姐,而凌子桦自称是逗逗它哥。
而凌子桦的贸易公司现在虽然已步入了正轨,但是加班对于视工作为乐趣的摩羯座工作狂来说,似乎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梅城市区跟留县虽然隔得不远,路上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说舒雅的书房里本来就有个沙发床,所以现在偶尔凌子桦也会住到舒雅家里来,住家里怎么着也比住办公室舒服不是?更何况,辛苦了一天之后想到有个人在等着自己,看到有盏灯为自己而留,那种感觉又岂是言语能形容?
轻轻的脚步声之后,是卫生间洗漱的声音,再然后,舒雅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凌子桦走了进去,看着仿佛已经熟睡着的舒雅,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舒雅半睁开眼看着轻轻关上房门的凌子桦:不知道是不是摩羯男都是这样子的?凌子桦永远是做的比说的多,就像舒雅看着喜欢吃西瓜,可其实她因为小时候吃西瓜,瓜肉和籽儿一起吃下去而肚子难受很久,所以她一般吃西瓜只吃一点没有籽儿的西瓜芯,对有籽儿的西瓜就很少去碰了;凌子桦平时也不太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如果他买了西瓜上来,直接就会先将没有籽儿的部分给挖出来放到碗里给舒雅,剩下的那些他再慢慢吃。
好像舒雅的一切凌子桦都看在眼里,不言不语,却记在了心里;舒雅有时候觉得,能遇到一个吃西瓜时能将最好的部分都留给自己的人,那已经算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福气了吧?凌子桦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平时也不太会对人嘘寒问暖,但舒雅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用在意自己埋在沙发靠垫里的坐姿是否端庄,反正怎么舒服就怎么来,而凌子桦也并不介意在他面前的舒雅荆钗布裙素面朝天,他反倒觉得不化淡妆的舒雅像个邻家女孩般的看着更舒服。他喜欢看她穿着宽松的棉麻裙子,慵懒地埋在沙发里看书专注入迷的样子,谁说专注工作的男人最性感?岂不知,专注的女人也同样迷人。
舒雅跟凌子桦两人之间的感情虽然不够浓烈,但却让舒雅觉得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如冬日晒在午后的太阳下一般,感觉整个人都被晒得暖暖的,能有这种细水长流恬静安稳的幸福感,已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了吧?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有运气能遇到那个懂得自己的人,如果有人能欣赏并喜欢,那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而舒雅跟凌子桦这样,不会因太浓烈的感情而灼伤彼此,浅浅淡淡,风和日丽的,一切,似乎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躺在床上的舒雅,听到凌子桦轻轻关上书房门的声音,可此时的她依然还是辗转反侧,不由得又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邵阳:他们两人从毕业之后就未曾再见过吧?三年前舒雅回国的时候,好像在梅城国际机场的登机口看见有个人恍惚有点儿像邵阳,但因为舒雅有两百多度的近视加散光,何况闸机口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跟着人群,她也没有看得很清楚;再后来回国后偶遇大学同学,才知道那一年邵阳申请到了NY某校的MBA,想来,现在的他应该也已经学成回国了吧?又好像听说,邵阳父亲的公司现在的规模,比之他们毕业时候已经扩大了很多,也成立了集团公司,在留县也算是有名的成功人士了,那么现在的邵阳,应该算是真正的富二代了吧?也许,他早就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吧?
于舒雅来说,邵阳现在的世界跟她似乎已毫无交集,或许,分属不同阶层和圈子的两个人,即使再见面,只怕也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吧?相见真如不见,……
想到这里,舒雅对自己扯开了一个嘲讽的微笑:邵阳跟她之间那个不知道能不能称作故事的故事,早在那年中学校园的樟树林里就已经划上了句号了,所有的女儿心事也早就随着那本失踪的日记本无处寻觅了,而曾在自己青春岁月里,守候在她身旁的那个白衣少年,也早已被她弄丢在了岁月的彼岸,而今晚,不就是一场平常的老同学的偶遇吗?也值得自己这么辗转反侧的失眠了?
起床点了个香薰灯在床边,渐渐地,舒雅沉入了梦乡。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人间四月天,现如今的五二零这一天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节日,而在这一天,舒雅又到几年前给朱辰逸买生日蛋糕的那个西饼屋里,买了个小蛋糕;说来这家店也算是不容易了,这附近的有些店据说有些一年里也要几度更迭,但是,这家西饼屋这么些年却似乎毫无变化,细数数,今年离舒雅毕业那年已经有七年了吧?能在梅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了这么多年的一家店,应该是有自己的特色和不可取代之处的吧?
舒雅买完蛋糕还是坐着那班公交车去了F大,这个春日的午后,阳光特别好,衬着满园的金银花更是璀璨夺目,清香怡人,这个时节,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月季,凌霄,茉莉,栀子花,还有那枝蔓交缠的鸳鸯藤,毫无保留地挥洒着它们短暂却绚丽的花季。
想到五二零,舒雅就想起之前跟朱辰逸谈到他生日时的情景:舒雅一直搞不懂五月二十日出生的朱辰逸,明明应该是金牛座,为什么他却一直强调自己是双子座的?原来当年朱辰逸爸爸说他出生时应该是过了午夜时分了,那就应该是五月二十一号的生日,但当时被打了麻药的朱辰逸妈妈,却说明明记得儿子的第一声哭声是在未过零点时发出的,父母两人争论不休的结果,还是他妈妈赢了,谁让儿子是她生出来的呢?当然是她说了算了,所以朱辰逸的生日就定在了五月二十日,但知道有星座之后的朱辰逸,对照星座特性,却觉得自己更像是双子座,所以每次有人问星座的时候,他就总是不假思索地说自己是双子座。知道原委的舒雅曾一度笑称原来朱辰逸是山寨双子……
舒雅一边想着昔日的种种,一边慢慢踱步走到了她跟朱辰逸曾经一起过生日的那条在园子角落的长椅边。算起来,这是舒雅单独为朱辰逸庆祝的第五个生日了吧?当现在的年轻人在五二零这一天选择表白,选择领结婚证,在为送什么礼物而烦恼的时候,这一天于舒雅来说,却只是某个人的生日,可这一天生日的这个主角,难道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缺席?再不可能出现了吗?随着时间的流逝,舒雅已经不敢再有什么期盼了,可是在五二零这一天来F大的鸳鸯藤园子里给朱辰逸过生日,却成了舒雅这几年雷打不动的固定节目。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都不得不学会跟生活跟自己握手言和,但内心的某个角落,有些东西,有些人却还是可以珍藏于心的吧?
舒雅打开蛋糕,插上特意买的特大号的蜡烛,点上火,打开手机放着音乐,想起旧年的种种,一抹浅浅的微笑浮现在了她嘴角边的梨涡里;这两年,想起朱辰逸时,舒雅学会了微笑:或许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也就像这架鸳鸯藤一般吧?总会有一朵花随着风、跟着雨先绽放在了枝头,然后另一朵花跟随而来,它们在这藤蔓上相遇,共舞,共享了这一个花季,可其中的一朵,也总是会先凋零,败落,零落于尘土,而另外一朵也早晚会跟着归于一处;而朱辰逸跟她,或许他们两人只是在不同的平行时空里各自生活着吧?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遇,到那时,或许朱辰逸又会拉着舒雅的辫子说:“磨磨唧唧的,丫头你属乌龟的啊?怎么总是这么慢?”
又或许,结束与离开,注定了是人生永远的主题,一隅红尘,半生烟雨,遗落了多少红尘情未了;或许,有些爱,只适合收藏,有些人,只适合铭记,有些情感,真的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而人生,总要经过一些疼痛让我们刻骨铭心,岁月,也总要留下一些痕迹证明我们曾经走过,而生命,只有经历过,才算完整?
“happy birthday”的音乐循环播放着,舒雅买的特大号的蜡烛还继续闪着火光,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西天的晚霞散发着它最后的绚丽和璀璨的光芒,尽情地将自己最后的温度都撒向这个世界。
“丫头,你这是在给谁过生日啊?”忽然,一声明显哽咽着却又带着刻意愉悦的声音在离舒雅不远的地方响起,听到这个声音,舒雅急急地想转过头,在将转未转的那刻,她僵硬地停住了扭转着的脖子:她怕这是自己的幻听,就像多少次在梦里听到的那样,醒来后却只有天边的那弯冷月,高高挂在冷冷的夜空里,映衬着一室的寂寥。
“乖徒儿,你连为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仿佛过了有一辈子那么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在了舒雅的耳边,这一次,声音仿佛离得更近了,舒雅嚯地站了起来,她转身,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枝蔓缠绕的鸳鸯藤边,面对着刺目的夕阳,舒雅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这个身影,舒雅从不曾想起,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此时,“happy birthday”的音乐声忽然戛然而止,舒雅的手机里传来了王菲的“清平调”的音乐,这是舒雅设置的凌子桦的专属铃声,设这个音乐,其实也只是因为舒雅喜欢它“清平调”的词牌名,听到铃声响起的舒雅,拿起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子桦”两个字,按下了接听键,而对面站在夕阳里的那个人,看着在接电话的舒雅,慢慢地走出了被夕阳缠绕着的光圈,向着舒雅一步步走来,越来,越近~~~~
F大此时的鸳鸯藤园,在夕阳的照耀下,美的恍若一幅画,远处隐隐传来歌声:
“翅膀的命运是迎风
我的爱当你把爱转向的时候
我只身飞向孤寂的宇宙
眷恋的命运是寂寞
我的爱当你用心扭转的时候
我会在天涯与你相逢”
故事,正在继续……
而生活,未完,待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