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28、第二十七章

　　一年一度的感恩节过了之后，又到了舒雅的生日了，因为刚过感恩节，灯火璀璨的NY街头，依然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舒雅一个人在“家”里，慢腾腾地煮了一碗面，依然还是荷包蛋榨菜肉丝面，刚想坐下吃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跑到卧室拿了只盒子和一本书出来。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手表，然后紧上发条，再用布细细地擦着本来就崭新的手表，这是舒雅攒了很久的钱才买下来的，本来是准备在朱辰逸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之前朱辰逸一直抱怨舒雅不记得他的生日，所以今年，舒雅早早地就开始存钱，想着到时给他个惊喜，可是，没想到，舒雅想给朱辰逸的这个惊喜没能实现，反倒是千里之外的他给了她一个“惊喜”，抬手拿起桌上的书，舒雅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人若真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
　　那么我的爱我们前世曾经是什么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你若曾是逃学的顽童
　　我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那颗崭新的弹珠
　　在路旁的草丛中
　　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
　　我必是殿前的那一柱香
　　焚烧着 陪伴过你一段静默的时光
　　因此今生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舒雅看到这里，又有些恍惚了，这套诗集，是在她回到NY之后辗转才收到的。而它也并不是席慕蓉那些为很多人所熟知的诗集，舒雅拿起这本《前世今生》，想起拆开这套书的时候还在疑惑：国内谁会知道她的地址并寄书给她啊？来NY之后不久，在有意无意间，她就跟之前的旧同学都断了联系，连曾经的室友刘芬和吴幽都已久未联系，除了爸妈家人，应该没什么其他的人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了，那这书又是谁给寄过来的啊？拆开包装，映入眼帘的第一本书就是这本《前世今生》，舒雅随手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拿起一看，是朱辰逸的字，看寄出的地址，想来应该是朱辰逸跟同学去成都的时候，在那买了托店家寄出来的，可朱辰逸那时候，为什么不把这套诗集随身带着，然后回NY的时候自己带回来，反而付了昂贵的国际快递费用让店家代为寄给她呢？想到这里，舒雅又拿起了夹在书里的那张书签。
　　那张莲花的书签上，朱辰逸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丫头，正好在四川看到你念叨了很久没买到的这套诗集，就托了店主寄给你，就当为师送你的一个惊喜吧。（后面画着贼笑着的一个笑脸）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多年前曾经邀你唱歌时，你问我为什么单单邀请你时，我回答你的那句：“找你合唱，对你，对我都好”这话的答案。
　　那时，我会告诉你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

　　逸

　　再看书签夹着的这页，正好是席慕蓉的这首《前缘》，回想到这里，舒雅忍不住用手轻轻摩挲着书签：如今，这个故事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了？

　　自从朱辰逸的名字上了川蜀地震失踪者的名单之后，舒雅始终有种荒谬的感觉，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连他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仿佛一起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怎么可能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舒雅在八月份回NY之前也曾经想过放弃签证，继续留在川蜀寻找，她总觉得不甘心，怎么会就这么不见了，她不信，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寻找；最后，还是辰逸爸爸发了话：“雅雅，你回NY去吧，你在这里也待了几个月了，该找的该问的也都找过问过了，再待下去……”说到这里,朱爸爸哽咽住了,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摸摸舒雅的头说：“孩子，乖，听话，回去吧，辰逸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耽误了自己，他也不会同意的”。舒雅看着仿佛在这段时间里老了十几岁的朱爸爸，看着那张恍若中年版朱辰逸的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今，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每次打电话回去，舒雅都不敢开口问关于朱辰逸的事情，每次总是欲言又止，妈妈知道她的心思，每每在挂电话之前叹着气告诉舒雅：“没有消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此时的天气已经是冬天了，朱辰逸回国那时候还是春天，现在的纽约却已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了，舒雅在换季的时候，也都会好好地收拾朱辰逸的房间。说起来，他们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将近两年，可是除了下厨之外，其他的事情平时都是各自自理的，朱辰逸曾经一直嘲笑舒雅的房间像个猪窝，不过跟他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比起来，舒雅喜欢随意放置东西的习惯，确实让房间显得比较凌乱，每当这时，舒雅总会撇着嘴说：“凌乱这才叫生活，你懂伐？你这经过部队改造的机器人，哪懂得什么是生活呀。”

　　可现在，即使朱辰逸离开了有几个月了，他的房间却一直被舒雅整理地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到了换季她也会一样样地把他房间里的床单被套洗干净收拾好，再摆上当季的用品。她总觉得：说不定哪天朱辰逸就回来了，看见自己的房间干干净净的，爱整洁的他应该是会高兴的吧？是的，朱辰逸应该就是生活在某处她暂时不知道的地方，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这样催眠着自己，渐渐地，舒雅仿佛觉得真相就是这样的，朱辰逸只是暂时离开了，就像他们远渡重洋，离开家来这儿读书一样，过几年自然就会回来了；就这样想着、念着，这段时间，舒雅也从开始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到现在渐渐可以正常入睡了，只是，睡眠一直不太好的她，变得更易醒了，常常，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她就无缘无故地醒了，之后，却再难入睡。
　　舒雅翻了几页诗集，看着碗里的面条快要坨了，赶紧三口两口地吃完，吃完收拾好，她拿出了个迷你小蛋糕，插上蜡烛，坐下看着摇曳的烛光，不由得想起了去年此时朱辰逸送她簪子时的情形；想到这里，舒雅拔下了插在头上的簪子，去年生日时朱辰逸送的这个簪子，因为喜欢，之后舒雅几乎天天戴着，而原本深红色的桃木，到一年后的现在，也已经变得乌黑发亮了，看着蜡烛快灭了，舒雅赶紧许了愿吹灭，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此时，吹灭蜡烛后，朱辰逸笑着问她许的什么愿，她笑着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时的情景；舒雅看着吹灭后的蜡烛飘散在空气里的几缕白烟，在心里默默地对朱辰逸说：“你知道今年我许的什么愿吗？我只愿，时光还在，你还在……”
　　冬日的夜，总是会生出些许凉薄，舒雅独坐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飘舞，曾经跟朱辰逸在一起的种种情景，于独处中回望，隔着一程山水，却仍是生命中抹不掉的风景；随着季节的辗转这些曾经变得越来越远，却依然会在午夜梦回处低吟浅唱，摇曳着这一季的寂寥；是不是很多东西都会像指缝间的阳光，温暖，美好，却永远无法抓住？

　　而原来，有些告别，总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并不会给你时间，好好地说声再见？

　　落着冬雪的夜，万籁俱静，风也萧萧，雪也飘飘，瘦尽灯花又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