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15、第十四章

　　关于这之后的记忆，舒雅一直觉得很奇怪，后来她也曾拼命想过，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答邵阳的？但却就是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许，那时候的她，真的被一贯沉默着的邵阳的长篇大论吓呆了？可是，在听到了这样的表白之后，舒雅真的就一点都无动于衷吗？还是，她真的从来都只把邵阳当做一个老同学，仅此而已？

　　反正而那之后，那些让她带东西给邵阳的同学，再没叫她带过东西，舒雅不知道邵阳是如何去跟她们说的，但是，没人来烦她这些事情，她自然也乐得去做一些自己乐意做的事情。只是，那次从KFC出来后，她跟邵阳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了。

　　而在邵阳跟舒雅在KFC开诚布公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舒雅却始终没有真正回复过邵阳什么，两人之间仿佛发生了点儿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改变。无论身处其间的人是什么感觉，时间一如既往地流逝着，转眼已是初夏，物致此小得盈满，小满节气到了。

　　小满是舒雅很喜欢的一个节气，初夏微凉的风轻轻吹拂，绿荫幽草胜香，长夏自此草木深广，累累的硕果悬挂枝头，一切都丰收在望的样子。而在这个乍暖还寒的人间四月天到来的时候，系里决定要搞一次迎新晚会。本来，迎新会一般都是安排在大一第一个学期的时候举办的，但是舒雅她们这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被通知到举办迎新晚会，终于在大一第二学期的时候，这个算是后补的迎新晚会总算还是如期地举办了；同时为了有别于之前几届的迎新会，学生会和系里决定以化妆舞会的形式来举办这个晚会。

　　这时候的舒雅，正着迷着汉服，于是，毫不迟疑地跟同在学校广播站的、校汉服会的师姐借来了汉服，当那身白色的襦裙上身，头发被巧手的师姐盘起，改良的华胜被夹在两鬓、用以固定化妆舞会用的面纱；全部着装完毕，看着镜子里那个白衣胜雪的汉服女子，黑发堆积如鸦，华胜附额，白纱拂面，只余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露在面纱外面，反倒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令人对面纱之下的容颜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师姐在一边拍着手，一边说要赶紧去找相机，拍了照片发到学校的BBS上，让大家猜猜这个古装美女是哪里穿越来的？

　　其实说起来，舒雅的五官，她自己唯一比较满意的也就是眉毛和眼睛，皮肤也勉强能说得上白皙。她的眉毛天生比较浓密，称得上是长眉入鬓，眼睛是五官中最让她自己满意的部分，大而清亮，一般只有小孩子的眼珠才会是乌黑的，但是，早就已不是孩童的舒雅，她的眼珠却始终还是那么乌黑清亮，所以看上去也算是眉清目秀；不过在美女如云的中文系，五官平凡的她，初看却也算不上什么美女。但现在这么一蒙上面纱，整张脸能看见的只余一双眼睛，其他都只若隐若现地隐在面纱下，整体视觉焦点都被聚焦到了那双面纱外的眼睛上，一眼看去，眼睛就显得特别乌黑、深邃，让人对面纱下的容颜愈发得想要一探究竟。而汉服的广袖和束腰，让舒雅显得纤腰一束、婀娜多姿，有种弱柳扶风，缥缈悠然的韵味儿，比起一般电视剧里的那些古装造型，反倒要精致有味道得多。

　　舒雅正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时，师姐拿着相机冲了进来，拉着她就往隔壁摄影社的教室跑。摄影社有一间专属于社团的教室，里面放了很多摄影器材，当然同时也有不少可变换的背景布什么的，平时摄影社的会员也会找些同学在这拍拍照，但舒雅倒是从来没来过。师姐不愧是师姐，她熟门熟路地跟摄影社的师兄们打过招呼后，就直接去调节那个幕布，然后再把舒雅弄到背景墙那里站好、摆好角度，接着就开始围着舒雅到处转圈拍起照来了。

　　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开始流行数码相机，所以拍的照片都是胶卷照片，但拍摄效果如何，在没有印出来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一切都只能凭借摄影师的感觉了。但是，师姐的技术显然相当高明，她拍完后，就把社里的师兄们叫到自备的暗房内，直接就把照片冲了出来，舒雅看到了镜头下的自己，那效果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艳了起来：一个蒙着面的汉装女子，背景是一弯秋月，挂在深蓝色的湖面上，旁边是参差的虬枝横过；那女子只余一双寒星似的眼睛露在面纱外，因为五官除却眼睛之外、一概蒙在面纱中，所以眼睛成了整幅画面的亮点和灵魂，照片中女子那双乌黑的眼眸好似散发着清冷的光，但那冷中却又仿佛有隐隐的火光闪动，而眼眸深处隐隐的火光在整体冷色调的映衬下，让人忍不住想走近，看清楚点再看清楚点~~~

　　摄影社的师兄们也在啧啧称赞，说是难得的佳作，舒雅却在那看着照片发呆，这是她吗？怎么会有这种清冷的美？

　　师姐要把照片放到汉服会的BBS上去，她自然无疑义。再说，蒙着面，除非是极其熟悉的人，否则一般人很难将舒雅和这个古装女子连在一起。但是，她真的要穿着这身汉服、蒙着面去参加那个化妆舞会？去跟邵阳跳自己人生中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舞吗？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舒雅忍不住想：如果邵阳看见这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

　　考虑到中文系内女生较多的关系，所以这次迎新会还邀请了文学院内的其他几个系的同学一起来参加这个舞会，采取的是邀请帖的形式。借鉴了国外学校按民意挑选舞会皇帝和皇后的舞会形式，每个参加的同学都有一个唯一的号码别在腰上，这个梅花形的腰牌上一面是自己的号码，另一面是将自己认可的皇后或者皇帝的同学的号码填写好后，投到规定的箱子里，规定每位同学只能在规定的时候内选一个。这个，或者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民意的选举吧，再加上是化妆舞会这种比较新奇的形式，所以让同学们都颇感兴奋，也使得大家在化妆舞会的造型上肯花费更多的心思；同样，晚会预计呈现的效果也让组织者和筹备小组非常期待。

　　终于，在众所瞩目中，化妆舞会如期举行了。

　　为了符合化妆舞会的气氛，在礼堂的布置上，学生会的筹备人员也算煞费苦心了。首先，在音乐的选择上，选的都是些比较轻柔的钢琴曲，同时为了将舞会的包容性和随意性尽量发挥，在布置上尽量选用了白色的柔纱等较飘逸和梦幻的布置；当然也是因为经费有限，而这些东西的批发价比较廉价，再加上一些学校以前办晚会时留下来的假花，再加上奇幻绚丽的灯光，整个礼堂在入夜灯光开启之后，呈现了一种如梦如幻的画面。而同学们，经过了上一学期的熟悉，也不再像初开学时那么陌生了；大家似乎都放开了怀抱，好好开始享受这个奇幻的夜晚。于是，呈现在同学们面前的是：在夜的激情与刺激下，在奇幻绚烂灯光里，有梦一般的美丽佳人，有穿梭往来的神秘女巫，骇客尼奥的身影如风掠过,孟斐斯炯异的眼神倏尔闪过，Trinity优雅的气质在空气里跳跃......进入礼堂，大家仿佛进入一个超越现实束缚、绚彩神秘的世界，尽情释放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隐藏起来的性格的另一面，燃烧激情，将自己彻底“伪装”起来，在诡异的灯光和音乐下，和“陌生人”狂舞，没有人会知道平日矜持温柔的你、会是现在这般的热情洋溢。

　　看一切都正常有序地进行着，舒雅她们留守维持秩序的一部分班干部、学生会干部跟另外一部分已经装扮好的同学换了班，就撤退去各自换装了。

　　当舒雅穿上那身汉服，师姐帮着她妆点好一切之后，她围上面纱走进礼堂，在满场的面具中间寻找着邵阳，这时，一个穿着一身欧洲中世纪初期骑士服、戴着面具的男子走到了她面前：“来自汉朝的姑娘，我能请你跳个舞吗？”那低沉的声音一入耳，舒雅面纱下的嘴角边忍不住漾起了两个小梨涡：再怎么故意掩饰，这个声音，还是邵阳无疑。

　　此时的音乐正好是于台烟的那首《化妆舞会》

　　我戴着面纱和镶着假钻的头缀
　　参加这场期待已久的化妆舞会

　　我知道这将是我唯一的机会
　　与你熟悉却又陌生地相对
　　朋友们都说我长得平凡而无味

　　却从来没人注意到我的内在美
　　或许是这个流行戴着面具的社会
　　而我也尝尽了被忽略的滋味

　　你终於温柔地走向我赶走了灰姑娘的自卑
　　你一直温柔地拥着我教人几乎忘了伤悲

　　任我旋转任我陶醉
　　请别要求我解开那美丽的虚伪
　　只怕看到你的眼里有淡淡的后悔

　　当音乐结束之后我将离开你
　　让我们都带着美好回忆而归……

　　这是舒雅人生中的第一支舞，也是邵阳人生里的第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