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萧子湮

13、第十二章

　　这一届的军训说起来也是蛮巧的，因为上级有领导要来视察学生的军训情况，于是要找些在军训中表现良好的学生，临时组成两个班级，来迎接领导的视察。

　　后来听说，关于舒雅是否能被安排进这个临时组建的“好班”，负责她们这一组的教官还和他们领导特别讨论过。如果按照军姿和走正步的标准，舒雅肯定不在入选行列，但是，在射击优秀生的名单里，她却被排在了第一位，对于她这样的两极分化严重的学生，教官也在头疼和权衡。

　　当然，这一切，当时的舒雅无从知晓，也是在最后那一晚的聚会上，大伙儿跟教官闲聊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个情况。而在彼时的舒雅只知道，她也被选入了那临时编排的两个班级中，任务就是要好好训练，迎接领导的视察和检验。当然，在领导们来之前，他们将会比其他同学多一次实弹射击的机会，这对于男同学来说，自然是件很容易让他们兴奋的事，但当时的F大中文系，跟其他高校的中文系一样，也是一边倒的阴盛阳：一个班级五十多个同学，男生大概只有十七还是十八个，就这个数字，也已经是最近几届的男女生比例里面比较高的一个比例了。

　　可是，即使男生也算有一定的数量，但整个的文学院，放眼望去，触目所及几乎都是女生，男生还是占着极少的一部分。

　　而女生对于射击，可能是天性不喜欢舞刀弄枪，普遍都不怎么起劲。因为射击的时候，按规定，枪托是必须要顶在锁骨肩窝那个地方，而射击时的后冲击力，对女生来说，其实还是很痛的；所以，有几个看上去比较柔弱的女同学，私下的时候都在抱怨，说入选的人真倒霉，因为其他同学在休息的时候，他们这临时搭建的两个班还要“加餐”训练，要求也比平时更高了。

　　舒雅继续着军训的每日课程，正步走也就算了，反正教官把她安排在了队伍最不起眼的边边上，可对于射击和枪械，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一直跟男孩子玩射水枪噼吧枪的游戏吧，舒雅对此却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当沉甸甸的枪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会有种莫名的欢喜，而当趴下来射击、当三点成一线瞄准，子弹自枪膛射击而出的时候，她的心似乎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兴奋起来，对于自己的这种感觉，舒雅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太“女孩儿”，但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道理可言。

　　终于，到了领导们来视察的那天，当那群穿着笔挺军装的领导们，在同学们面前走过的时候，舒雅惊讶地发现，朱辰逸，居然也在其中？他不是在J大吗？去年高二里暑假的时候，舒雅好像还听她爸爸提过朱辰逸要准备实习什么的，什么时候居然跑去参军了？怎么一点没听他说起过啊？难怪高三那一年他信息全无，而她忙着紧张地复习考试也没主动联系过他；对了，好像就只在舒雅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接到过朱辰逸的一个电话，但在电话里也没提到一句跟参军有关的事，舒雅一直以为他在忙着实习，他，怎么会穿上了军装了啊？

　　一连串的疑问从舒雅脑海里冒起，可马上紧接着就是实弹射击的重头戏了，她只好怀揣着一肚子的问题，跟着同学们走向靶场。

　　尽管事先教官已经一再交代过，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射击就可以了，可是，当瞄准完成、扣动扳机时，舒雅却觉得连连扣动扳机射中靶心的那种快感，让自己完全停不下来。

　　毫无争议，舒雅又成了第一个完成射击的学生，报数，依然五十环，微微地兴奋过后，舒雅转头，看见边上微微笑看着她的朱辰逸。

　　晚上，是保留节目---联欢晚会，今晚过后，明天舒雅他们就完成了为期两周的军训，就要离开军训基地了，但是，因为有了视察组领导们的加入，这场普通的联欢晚会也就因此“升级”成了篝火晚会。

　　联欢会上，趁着大家聊得火热的时候，舒雅偷偷地将朱辰逸拉到一边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什么时候穿的这身军装啊？怎么会跟这些领导们混在一起了？”

　　“去年转的军校，就是一打酱油的嘛。”他轻描淡写地说。

　　“就这么一句话？你准备就这么打发你徒儿了？”舒雅觑了他一眼。

　　“好吧，那就告诉你吧，反正你们很快也就知道了，领导们这次来，就是想看看，这一届的学生里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如果有的话，想特招进军校，今年的军校生名额还有不少。”。

　　“如果你有机会被录取，你会去吗？”朱辰逸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舒雅，他答非所问的太极功夫现在越发使得纯熟了，可被转移了话题的舒雅，却完全被他现在的问题问得整个儿人都懵了，再也顾不得追问之前的问题了。

　　“我？！怎么可能？！我的正步走和军姿有多菜你也看见了，怎么可能会录取我？”

　　“你的射击你自己也应该有点数吧，这么多学生里面，没几个能跟你比的。很多东西，比如射击和唱歌，都是要讲天赋，不是后天能弥补的，虽说勤能补拙，但是，有些东西就是要讲灵气，并不是光靠勤就能补得上。”

　　“可是，可是，我的条件跟报考军校的要求差得应该还很远吧？”舒雅有点不知所措。

　　“关键看你自己，军校的生活跟地方上是很不一样的，实行的是准军事化管理，但是，毕业后，从此你走上的将会是跟从F校毕业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我真的会被招去吗？”舒雅弱弱地问。

　　“傻了吧，这个也要根据自愿的原则，怎么可能不顾本人意愿？老实说，我这次来就是充当辅导员的角色；毕竟，我本人就是最好的范本嘛。”此刻有些嘚瑟、挑着眉的朱辰逸仿佛才是舒雅认识的那个他。

　　“但是，实话跟你说啊，军校可不比你们F校差，有些军校生的录取分数线只比你们高。而且，在军校读书是算军龄的，一切开销都由学校出，每个月还有津贴，这对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学生来说，可是个不小的诱惑啊。”朱辰逸继续在那尽责地做着他辅导员的角色。

　　“那什么时候会公布名单啊？”

　　“这次不公布名单，直接私下找同学确认，如果本人和家长都同意，政审也没问题的话，你们军训完就直接转校了，档案也直接转到军校，名单一样直接给到你们F校。”

　　“那，意思是不是说，我已经在你们的名单上了？”舒雅抬起头，盯着朱辰逸问。

　　“可以这么讲，但是，真正找你谈的会是其他领导。为师我就先跟你透个信吧，谁让你是我徒儿呀？”眼前这个穿着军装却对舒雅眨着眼睛的朱辰逸，熟悉却又陌生。

　　“那你觉得我该去吗？”这时候的舒雅，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

　　“等下打个电话给你爸妈吧，问问他们的意见。不过，你爸当过兵，估计他会同意让你去的，所以，你自己想好，我只能跟你说下军校那里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供你参考，毕竟，这个要你自己决定的。”

　　此时，篝火晚会已经进行到了高潮部分，大家都情绪比较高涨，被选为主持人的两个同学非常善于调动气氛，一看以前就是个中高手。同学们起哄嚷嚷着，让以朱辰逸为首的几个军校生也要表演节目，别人可能不清楚，舒雅却是知道的，表演个节目对于朱辰逸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她也就跟着同学一起起着哄。

　　“那就，我给大家唱个歌吧，不过，你们中间也要抽出位同学来，跟我一起唱，大家还是按照击鼓传花的方式来吧，我背对着你们来击鼓，鼓声停了，花在哪位同学手里，那就是他了，大家说怎么样？”

　　同学们一致叫好，于是，一身戎装的朱辰逸敲起了鼓，那花，在同学们手里迅速地传递着；忽然，鼓声停了下来，而花，赫然在舒雅的手里。顿时，她明白了，这个朱辰逸，还是那样狡猾爱捉弄人。

　　距离初二时他们俩同台唱歌，已经事隔五年了，除了容颜身高有些变化，更明显的不同就是---五年前，舒雅还戴着红领巾，这一次，他们俩都穿着一身军绿色，挺拔鲜活一如将将抽出新绿的白杨。

　　时光如水，有时却也温柔。

　　这一次朱辰逸唱的是《红日》，不知道是不是历经了一年军校生活洗礼的缘故，还是军队真的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舒雅发现，此时的朱辰逸，比起当年唱《一剪梅》时洵洵温雅的他，似乎更多了份洒脱豪迈，仿佛更挥洒自如了。

　　说是一起唱，其实大部分都是朱辰逸一个人在唱，当唱到后半部分，也许是这首歌太具有感染力了，整场的气氛被点燃到了沸点，掌声和着自发的大合唱响彻整个夜空~~~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啊~~
　　一生之中兜兜转转那会看清楚
　　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
　　在某年那幼小的我
　　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在雨夜滂沱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从何时有你有你伴我给我热烈地拍和
　　像红日之火燃点真的我
　　结伴行千山也定能踏过
　　让晚风轻轻吹过伴送着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让晚星轻轻闪过闪出你每个希冀如浪花快要沾湿我

　　是的，有些人好像注定会成为众人眼光的焦点，如太阳般耀眼，会自动发光发热。就如同此时这个站在篝火中央，被众人围着唱着歌的一身戎装的英挺青年就是如此，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人们的眼光就会自动聚焦到他的身上，而身边其他的人，都会被自动屏蔽成了背景。

　　想到这里，已经坐回到人群中的舒雅，习惯性地用眼光去搜寻在人群中的邵阳，在篝火照不太到的角落边缘，邵阳对着篝火坐着，被风吹动着的篝火和着树影，时明时暗地晃动着，连带着邵阳的脸也被照得忽明忽暗，难以看得分明了。

　　那一晚的篝火，很亮很亮，那一晚的月亮，很高很圆，那一晚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

　　而那首《红日》，那个意气风发唱着它的青年，伴着那晚的篝火，多年后，还一直出现在舒雅的眼前，回响在她的耳边。